第210章

第210章

管家的孩子們瑟瑟縮縮地躬身站在主位前,不知今日為何這兩位主子會找自己。連他們的父親都不一定有機會見到他們呢,他們又何德何能?想來想去,想到了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再如何,衝撞公子們,都是他們的錯。

本該說話的人喝着茶,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宿淋瞅著,這是要她來接手呢。

她叫他們站起身,見他們仍是低頭表示尊敬,開口道:「前幾日夫人罰你們在雪中跪了一天,可有怨言?」

「是我們冒犯了公子們。」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忙說道。

「夫人這麼做,一來是你們確實以下犯上,二來是告訴你們,這事便過去了。今天叫你們來,是怕你們以為之後不再有機會受到主子的派遣,因此來和你們說一聲,正如夫人的懲罰所指,你們也不必擔心此事。」宿淋細聲安慰道。

夫人是不是有這個意思,他們不知道,但是現在至少他們之後不會受到懲戒,這才是重要的。長老坐在在這兒,為她的說法背書,比任何東西都有效。

「謝長老,謝夫人!」孩子們激動地行大禮,宿淋甚至聽到了有人的啜泣聲。

在這個等級極為嚴格的世界,一點錯誤可能就是萬劫不復,本來以為之後會被世家遺棄,如今又有了機會,怎麼不令人激動?

宿淋說完,她轉頭看了看張禹恭,詢問他有什麼要說的。

張禹恭沒有和他們說話,直接對站在門口沒敢進來的張小五說:「叫外頭的那幾個進來。」

張小五「哦」了一聲,靈活地移動自己胖乎乎的身體,跑去外頭叫人了。

宿淋見他顯然是沒什麼要對這群孩子說的,便對他們說:「這話和你們的爹娘說吧,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學本事,自然有你們出頭的機會。」

「是。」幾人站起身,再次躬身,退出了廳內。

「你對他們很在意?」張禹恭從以前便對她這種矛盾的特質很好奇,一方面她可以冷眼旁觀身邊人遭遇痛苦、離別,甚至死亡,另一方面,她卻對不管是敵人還是友人都帶有同情,她像是理解他們做出這些事情的心情,沒了自己的成見,去儘力幫助別人。一面殺神,一面救世。

宿淋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問這話,不過天才的腦袋總是令人難以理解的,她不想為難自己,便實話實說道:「他們只是孩子,在爹娘被人貶低時,衝動行事,並非是什麼大錯。」

「正如你覺得平民也應當參與國政嗎?」他想到了最近讓貴族們頭疼的新政,源頭不正是眼前的這個人嗎?

宿淋還以為他不會問自己呢,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她能好好說明自己的理由:「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嗎?平民為何不可?至少要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證明自己。也如你所說的,貴族仍佔有優勢,家族熏陶,所學所見,都不同,這不是對貴族趕盡殺絕。」

他盯着她一會兒,突然笑了:「你走之前都安排好了是不是?」

不過是幾句話,他居然就能猜到。宿淋馬上閉上自己的嘴,她不知道自己再說下去,這人還會了解到什麼,乾脆什麼都不說了。

好在張禹恭並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轉頭看着那群小輩走了進來。

進來的都是張家血脈,有嫡系也有旁支,最近在張家的族學里讀書,那日正巧到府里玩耍,沒想到鬧出這麼一件事。他們懼怕的人很多,大多是張家的長輩,比如張老,比如張夫人,比如這位新任的張長老。

他們已經禁足幾日了,沒想到還來第二輪。

張禹恭任他們站在中間,對跟着走進來的張小五說:「你來說說,你的幾個兄弟們做錯了什麼。」

張小五癟癟嘴,為什麼好事輪不到他,得罪人的事情偏偏就是他。心裏這麼想着,可是他還是乖乖地回答:「身為張家人,不管是對貴族還是對平民,都應有禮。做事坦蕩,不隨便評價別人,因為張家人評語一出,可定那人終身。」

「對外人尚且如此,對張家僕人,更應知禮。」張禹恭放下茶杯,撩起眼皮,淡淡地說,「想來是長輩們太忙,沒時間教導你們,才會讓你們做出這麼失禮的事。」

「長老,是我們做錯了,求長老責罰。」他們都想哭了,他們真的知道錯了,這幾日被夫人禁足,又被家裏的長輩教訓了一頓,該打的也打了,現在又被長老出言批評,苦日子才開始呢。

接下來的事情宿淋不太清楚,不過後來聽說這幾個孩子是張家出了名的謙謙君子,不管對貴族還是平民,都十分有禮,又成了張家人在外的美談之一。

宿淋眼下比較在意的是虹麥帶來的那個人。

她們終究還是來了。

虹麥面有不忿,低聲對宿淋說:「她是最近夫人安排到您院子的。前幾日就有人來和我說,她有時候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麼。今日算是被我抓到了,她一直試圖打聽您的事。」

侍女跪倒在她的面前,只看到她綴著南珠的軟鞋以及那千金一匹的流紗錦做成的衣角。

「沒想到傅颯的釘子在張家都可以隨意使用了。」宿淋涼涼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侍女沒想到,這人居然直接指出了她背後的人,在明知對方的身份后,身為一介平民的這位未來夫人毫無敬意地直呼其名,口中皆是諷刺。

「眉里,主子在和你說話呢!」虹麥呵斥。

名叫眉里的侍女一臉慌張地趴在宿淋面前,十分委屈地哭着:「夫人,我只是想要知道您的喜好,好能在您面前掙份臉面,真的不知道您說的釘子是什麼意思啊。」

「我想你應該已經傳過一些消息給你真正的主子了吧。嗯……可能是關於我行為奇怪的,也有可能是公子對我的特別照顧,還有就是我見過了哪些人。你的主子肯定是讓你挖掘更多,才讓你行動如此冒失,因為你的主子已經等不及了。」宿淋知道不管是青樂還是青音都培養了一些人,方法很多,其中一些人還是她說要去找的。

宿淋指著眉里發間那支平平無奇的玉簪說:「虹麥,把那支玉簪給我。」

為何她什麼都沒拿,一開口便是要這個玉簪……侍女額間的細汗慢慢滲出,身體僵硬,連虹麥抽走發簪都沒有反抗。

「你不說也不要緊,只要把這支玉簪送進王宮,那位什麼都知道了,不是嗎?」宿淋把玩著玉簪,慢條斯理地說着。

傅颯終究是懷疑她了吧。宿淋明白張禹恭是想讓她們難過,所以才想方設法恢復了她們的記憶。可是隨之而來的,是她們的歉疚之心,還是激起她們的反抗心呢?現在看來,可能斬草除根的心態更多一些。

「姑娘,我們該怎麼處置她?」虹麥第一次遇到這事,多少還是露出了不知所措,她之前處理的都是一些小事,現在看來這人應該不簡單,而且她剛才如果沒聽錯,眉里背後的主子居然是那位聲望極高的王后陛下。

「叫人送到前院去,請公子處理。這個玉簪也一起送過去吧。」宿淋沒有多少猶豫,冷漠得像是時常面對這些的人。

當天晚上,一隻被手帕包着的玉簪送進了王後宮殿。

女官小心翼翼地檢查過玉簪和手帕后,將這兩樣東西捧到了王後面前。王后臉色複雜地拿起玉簪,她派出去的人不管男女,都會帶着專門製作的物品,有些是錢袋,有些是耳飾,也有些是玉簪。眉里能突破張家的檢驗,進入到後院,還能進長老的院子,足以證明其能力。可是沒想到,不過幾天,她便以這種形式看到了眉里的玉簪。

女官見她臉色不太好,小聲說:「屬下剛才檢查過了,手帕上的族徽是張家的,不知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呵。」傅颯笑出聲,眼睛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這是張家在警告我呢。」

「張家人?為何他們敢如此膽大妄為?」女官皺着眉頭,不管王后的出身如何,她現在代表的是王族,世家再如何囂張,面上總是要顯示尊重的。

王后不說話,她知道,這枚棋子應該是毀了。張禹恭面上是不食人間的天神,其手段不亞於任何在朝中混跡的老臣。既然是他派人送進來的,上頭還明目張膽地標註著張家的標誌,便說明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她也確定,自己那些所謂的夢,並非只是夢而已。

她抓緊了玉簪,無法面對這個事實。她以為,自己即便做了一些事情,那些也是迫不得已的回擊而已。她記得的是自己從越落那裏得到了種植作物的書籍,卻忘記了,如果沒有六王女的首肯,她怎麼可能這麼湊巧從越落那裏得到這麼一本恰好記載了飢荒之地所能種植作物的書。

事已至此,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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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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