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208章

再過兩個月,又是一年過去了,本以為這一年都沒什麼特別動作的年輕國王會等到明年再做改動,沒想到在一個十分平常的日子裏,他宣佈了將在年後正式施行新政。這裏頭包括的內容是,允許平民子弟通過學院推舉的方式,與貴族一般考試選拔進入朝中,消減軍隊開支,大力發展農業、商業,對國有貢獻的人可獲封貴族稱號等。

條數沒多少,每一條都是令人震撼。對平民來說,這將會是改變自己乃至家族命運的機會,對貴族來說,朝中的位子就那麼多,平民進來了,貴族的位子自然就少了,加上軍隊開支減少,必定需要減少人員,將會波及多少人,沒人知道。

貴族們自新政宣佈后,每日都進宮與國王商討此事,可是國王鐵了心要做,怎麼勸都沒用。一身怒氣的貴族們回到家中,和族老們研究下一步該怎麼做。

從張禹恭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宿淋正逗著一個小胖子玩呢。小孩是張禹恭的侄子,說是從小十分聰慧,被認為是第二個張禹恭,人小鬼大,但是到底年紀不大,時不時還是被宿淋逗得惱羞成怒。

宿淋沒回話,小胖子歪歪頭,對自家叔叔說:「叔叔,陛下是為了讓大家過得更好嗎?」

她笑出聲,轉頭也張著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好像也在問他同樣的問題。

「你覺得呢?」張禹恭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

小胖子很認真地摸著下巴想着,宿淋調皮地戳戳他的小胖臉,被他不耐煩地揮開后,便坐到一邊的圈椅上喝茶。

張禹恭沒有催他,低聲問她:「最近你胃口好了些,不如今晚吃點你喜歡的銅鍋?」不是他偷懶不想給她做飯,或許是他的烹調方式不符合她的口味,心情好時吃得不少,心情一旦變糟,多吃一口她的臉色都難看。

「好。」宿淋嘿嘿一笑,知道他為了她的身體着想,平時都不會在吃食上遷就她,若不是她前幾日因受寒病了一場,他也不會顧及她的心情,作出這樣的建議。

小胖子很鄭重地走到他們面前,回答了剛才張禹恭問的問題:「叔叔,我覺得,應該是好的。」

「為何?」張禹恭問。

「我聽說,平民的人口比貴族多,如果裏頭有幾個人才,放之四海,那便是數百倍的人才。至於農業,應該是讓更多的人吃飽飯吧,商業可以把吃的運到各地,如果這樣看來,應該是好事才對。」小胖子還自顧自地點點頭,肯定着自己的答案。

宿淋遞給他一塊他覬覦很久的點心,說:「可是小胖,如果平民人才進入朝中,貴族子弟做官的課就少了。」

「若是真的有才,我們貴族擁有家族培養,整日熏陶的是岳國最頂尖的學問,如何會被他們比下去?」小胖子疑惑地問。

宿淋笑出聲,拍拍他的頭,對張禹恭說:「了不得啊,難怪是張禹恭第二。」

張禹恭略過她的調侃,沒有回應。

「接下來,應該就是長老院了吧。」宿淋預想這日許久,沒想到真讓她等到了。時間齒輪不斷轉動,她該何去何從?

小胖子小口咬着點心,覺得母親和自己說的話也不能全當真。在他來之前,母親說這未來的張夫人是平民出身,目不識丁,可能說話時會有些見識淺薄的地方,讓他不要直接說出來。可是從剛才的反應來看,她明顯是深知朝中之事的,且對於各方動向都有所了解。

「做好準備,要見你的人可能要從這裏排到城門口了。」宿淋忽然幸災樂禍地對張禹恭說,他是新任的長老,又是舉足輕重的張家長老,不管是國王這一邊,還是貴族,都會想要他的那一票。

張禹恭和她說了一樣的話,那些人沒法從他這裏直接下手時,盛名在外的枕邊風可就容易對付多了,畢竟是沒什麼見識的鄉下人,在都城一無錢財二無靠山。

宿淋贊同地點點頭說:「那我得好好瞅瞅,價高者得嘛。」

小胖子一聽這話,怕這未來的嬸嬸真的犯糊塗,點心都不吃了,趕緊說道:「你可別因為小恩小惠去做什麼事,張家什麼沒有,非要外頭的。」

「哎呦,小胖,你也知道張家什麼都有啊。」宿淋還以為小公子們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呢,原來他還是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好。

正如宿淋熟悉的那樣,八貴族中三位長老決定召開長老會,為的就是貴族能團結一致,阻擋國王新政的施行。然而,貴族們各有盤算,怎麼可能全部擰成一股繩?一時間,各個貴族長老的家門口倒是多了許多要拜訪的人。

同樣的狀況也發生在張家。

來訪的人借口不同,有的是直接找張家男人們的,這些人倒還好應付,直接送到前院去便好,不好應付的是來後院找張夫人和宿淋的。她們打着的是敘舊的名頭,扯東扯西半天都不說正題,張夫人和宿淋陪了一兩個時辰,明知她們的來意,卻不能直接戳破,還要陪着笑臉,等著對方似有若無地打着啞謎。

今日來的是原家夫人,她與張夫人自小便認識,稱不上是手帕交,兩人性子不同,平日裏也就是個走走過場。

宿淋是見過這位原夫人的,只是當時她見到的時候,原夫人怒目而視,表情猙獰,滿滿都是恨意,和現在這般溫和截然不同。

相對於其她人的拐彎抹角,原夫人直白地很,示意張夫人摒除閑雜人等后,她便直接說道:「我為何而來,想必你也清楚。這不僅僅關係着我們原家,你們張家的後輩同樣會受到影響。」

「外頭的事我不太懂,你應該讓原長老去和禹恭談談,或許能有所收穫。」張夫人四兩撥千斤,將事情推到了張禹恭的身上。

宿淋更是從頭到尾都是默默聽着,乖巧地不插話。

「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雖然總說女人不管男人外頭的事,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理應為了我們的家族做一切事情。」原夫人曉之以理,注視着張夫人認真地說,「世家平日裏吵吵鬧鬧也就罷了,現在擺明了陛下是想開始處理世家,難道你們張家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嗎?」

張夫人抿了抿嘴,笑了,沒有了平日裏的不管世事,這是當然的,她出身八貴族之一,是深受貴族精英培養的大家小姐,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便沒有施展的空間,她們仍有能清楚看清朝局的眼光。

她沒有自己回答,反倒是看向宿淋,問道:「宿淋,你和原夫人說說,為何我們張家現在是靜觀其變的態度。」

原夫人剛才就很在意為何張夫人要把這麼一個上不了枱面的人留下,一直低着頭,完全沒有大家之氣,相貌也不出眾,不知道張家那個眼高於頂的國師怎麼會看上她的。

既然張夫人說起這人,原夫人也想知道她會說出點什麼,便說:「既然是未來的張夫人,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宿淋微微抬了抬頭,瞄了她一眼,回答:「這不是好事嗎?就算是平民進入朝中,也是少之又少,正好可以讓一些無才無德的公子們可以專心玩耍。陛下在對比精良的貴族和質樸的平民時,會真正發現貴族的優秀,以後更加倚重也是合情合理。」

話倒是有一番道理,只是聽的人壓根沒聽進去。原夫人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就笑了一聲自嘲道:「瞧我,居然忘記了這位是什麼出身了。」

張夫人也不是被人隨意捏的軟柿子,聽到她這樣的話,臉沉了下來:「原夫人,我是看在來者是客的份上,才和你好生說話,若你仍是如此,那就別怪我張家要送客了。」

其實原夫人不是故意如此,只是她在貴族夫人中地位算高的,加上張夫人向來不喜歡在外走動,身邊的人對她都畢恭畢敬,甚至連王族在她面前也尊敬有加,以至於她即便來這張家,面上溫和,骨子裏還是傲慢的。當張夫人直接說出自己的警告后,她醒悟過來,她來這裏可不是和人一爭高下,而是想拉攏張家的。

「是我失言了。」原夫人微微低頭,表明了自己的歉意。

張夫人冷哼一聲,沒有計較下去。

「張夫人,為了張家多考慮考慮,我言盡於此。」原夫人自知剛才出了錯,乾巴巴地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廳內只剩下張夫人、宿淋還有幾個她們貼身伺候的,張夫人擦了擦手,臉色仍是不太好看,嘆口氣說:「以後就算她們嘴上不說,仍會在心中看不起你,雖然如今和你說殘忍了些,但是早知道早好,免得你後來還為這事傷心。」

「我不在意這個。」宿淋到底沒有經歷所謂的平民生活,對着這些貴族也沒有常人中的恭敬,說話的時候自然沒有那樣的畏縮。

張夫人以為她是在逞強,勸慰道:「我們是一家人,要是你在外頭被欺負了,不管是和我說,還是和禹恭說,我們都會幫你。」

宿淋不再多加解釋,嘿嘿一笑,說:「那今天您可以和張禹恭說我在您這吃飯嗎?」

張禹恭最近是喂她喂上癮了,看到她多吃一口,他都能高興,害得她下意識就往嘴裏塞各種東西,希望能寬慰他些。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這樣吃飯太累,能找機會在外頭吃就在外頭吃,躲開張禹恭。

「禹恭也是為你好,你身子不夠強健,他總要想個法子幫你調養好。」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叫自己的侍女去通知張禹恭了。

時間越長,打聽宿淋的人越來越多,人們都明白,張家是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娶這麼一個夫人了。有些想法較多的,聯想到最近陛下頒佈的新政,想着這張家莫不是為了迎合陛下,所以才會同意張禹恭如此任性妄為。

這打聽的人中,包括了王后和六王女。

王后最近睡得不太好,她近身的女官們用了各種法子,雖稍有緩解,晚上卻仍是噩夢連連。她身邊的第一女官將熱湯端到她面前,擔心地說:「陛下,要去我去請醫者過來看看吧?」

「只是睡得不太好,不用大驚小怪。」她拿着金匙舀了口湯,小口喝着,「國王陛下為了新政之事已經夠煩心了,我這點小毛病,請了醫者過來,陛下肯定會擔心。」

況且,那些夢,要說是噩夢,也說不上……

「六殿下來了嗎?」她今日特地請了六王女進宮,為的就是商討此事。

說曹操曹操就到,女官剛想回答,就聽見外頭通報的聲音。那個貌美的六殿下冒着風雪,帶着幾個女官走進了內殿,微微向王后躬身行禮,便坐在了下頭的位子上。

女官熟門熟路地為她倒上茶,便低頭退了出去。

「你急急忙忙地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六王女喝了茶暖了暖身子,問王后。

王後轉動着手裏的珠串,欲言又止,最後皺着眉頭問了一句十分莫名的話:「你最近做夢了嗎?」

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的六王女不滿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問我這一句?」

她身後的青音對這句話的反應則大多了,青音甚至沒有顧及到如今幾人的身份問題,脫口而出:「你也看見了?」

此話一出,王后便知這不是她一人在做那樣的夢。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當那個夢越來越真實,當那些她曾經覺得奇怪的事情由這個夢開始填補原因后,她開始懷疑,這本就是她們記憶的一部分,她們確實忘記了什麼。

六王女有些迷惑地看向青音,青音抿了抿嘴唇,這事過於怪異,即便知道王后也可能做了相同的夢,她還是不敢說出口。

「我們還是要好好查查那位即將成為張家夫人的女子,我總覺得她怪得很。」王后這幾日思來想去,唯一的變數便是這個被張家保護起來的人,加上她已經知道青雖和青往曾前往那個女子那兒,不知是去做了什麼,如今竟是在都城裏住了下來,像是短時間不會離開的模樣。

「我去見見青雖和青往吧。」同樣掌握著這些消息的青音沉默許久后,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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