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207章

「都站好,一個一個來。」

突然變成孩子王的宿淋假裝嚴肅,低頭對下頭的幾個小蘿蔔頭說道,手裏拿着的是廚娘新做的蜜餞,家裏的大人都不願孩子多吃,這些天來能多吃點的機會就是來這位小嬸嬸這兒,在她手裏拿點,大人們也不會多說什麼。

這些孩子最大不過十歲,最小也才三四歲,還正是可愛的時候,是家裏的心肝寶貝,個個長得異樣可愛,教養又好,即便是對孩子沒有太多喜愛的宿淋在他們面前也放下心防,蹲下身子和他們玩鬧。

張家的主母不僅要熟悉張家外頭的人情世故,對下一代的教養也負有責任。她們通過自己對下一代的觀察和熟悉,為沒空一個個去了解孩子的張家男人們提供建議,為的就是能盡量為每個孩子提供最好的道路。這是張家能屹立於貴族之首的基本。

另一邊的亭中,張夫人和張禹恭相對而坐,望着那一群笑着。

張夫人瞥了眼明顯帶着笑意的他,問:「打算什麼時候娶她?你的長老之位已經坐穩,你夫人的位置還有很多人虎視眈眈。」

「母親說的,我怎麼不知道?」張禹恭目光不離那個笑得燦爛的女子,她與以前不同了,身為她身邊人的他如何沒感覺到?

「我原本還真相信你找了個平民女子回來,沒想到竟是誆我呢。」張夫人的確對兒子帶回來怎樣出身的女子沒什麼意見,但是本來以為是砂石,洗了外頭那份塵埃,居然展現出鑽石的內里,這讓張夫人還是驚喜了一番。

張禹恭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說:「母親不是查過了嗎?她的確是平民女子,不知您是認為我誆騙了您什麼了呢?」

「我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不過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除了一開始時的慌張,之後她見到這麼貴人,幾乎都不會有任何出錯,莫不是哪個家族裏培養出來的?」張夫人試探。

「您想多了。」張禹恭淡淡地推翻了她的猜想。

順利將剩下的蜜餞分給了孩子,宿淋摸摸他們的頭,叫他們自己玩去,她走到了亭子中,見亭子裏的兩人同時看着自己,不禁抿嘴笑了笑:「這些孩子還挺好玩的。」

那些都是張家嫡系的孩子,從小便被細心教養,身邊又跟着照顧的人,才沒有吵鬧,玩累了便被抱離宿淋,她才不會感受到被熊孩子包圍的可怕。

「日後你和禹恭的孩子會更疼愛的。」張夫人拍拍她的手,讓她坐下,「他小時候也不像現在這般沉穩,也是有趣得緊。在外頭遇見什麼好玩的,都想帶回家,被他爺爺教訓了好多回,下次還是死性不改。」

張夫人如此自然地說起這孩子的事情,讓宿淋很是尷尬,她與張禹恭有名無實,大多數時候張禹恭都在外室的塌上休息,前一段時間她渾渾噩噩,壓根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倒是清醒了,就是面對這問題,更尷尬了……

張禹恭為宿淋倒了杯茶,對張夫人緩緩說道:「這事不急。」

「也是,等你們成親后,再考慮考慮。」張夫人感覺到他們之前微妙的氣氛,十分自然地接下去。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犯不着當個惡婆婆。

回去的路上,宿淋覷了眼正低頭幫自己披好斗篷的張禹恭,鬼迷心竅地問了句:「你想要孩子嗎?」

他站直身子,拍拍她的頭,笑得很是溫柔:「你想要便要。」

宿淋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道:「我曾經聽人說,如果丈夫過於百依百順,其中必有貓膩。」

「你覺得有什麼貓膩?」張禹恭反問。

「為什麼要這麼遷就我?我不是易碎的娃娃。」

張禹恭牽着她的手,繼續走着:「不是遷就,只是心甘情願不想做你不開心的事罷了。至於孩子,你可以開始想了,我們什麼時候要。」

切,又把這話題丟給她了。宿淋撇了撇嘴,面上卻是笑意滿滿,緊了緊他的手:「想吃素豆腐。」

「好,回去給你做。」

當宿淋已經適應冬天的寒冷時,兩個客人敲響了張家大門。他們沒有避諱任何人,按著規矩送上拜帖,又耐心地在雪天站在外頭等著。

聽到來者,宿淋明顯愣了一下,不禁再次問道:「你說門口來的人自稱是青雖和青往?」

「是的,姑娘。」虹麥也是一頭霧水,六王女青字輩侍衛大名岳國無人不知,青雖和青往據說是離開了六王女身邊,不過這也絲毫不減他們在百姓心中的威信。這麼有來頭的兩人,今天居然冒着大雪,來求見她家姑娘,這到底是什麼奇幻事件。

上次他們是跟着張禹恭來見她的,她相信張禹恭一定有本事隱藏他們的行蹤,今天他們卻自己來了,而且是刻意讓外頭的人知道他們來了這裏,如此恭敬地等在門口,即便和他們認識這麼多年,她仍是不明白他們現在想做什麼。

「姑娘,要見他們嗎?」虹麥見她出神,又問了一遍。

宿淋輕扣了扣桌邊,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青往與青雖在張家人的矚目下,從側門進入,穿過正院,來到了張禹恭的院子。他們頂着大名來,消息在張家傳得很快,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看着他們走進了那個未來的平民夫人院子裏。

宿淋是在客廳里見的他們,他們進去時,她一身輕軟舒適的襖裙,手裏捧著細緻雕刻的手爐,手邊的茶几上放着熱茶,騰騰熱氣正往上冒,她望着外頭開放的淺白色小花,等他們站在她的面前時,她才慢慢轉過頭,請他們坐下。

她對一旁伺候的虹麥說:「你先下去吧,別叫人打擾我們。」

「是。」虹麥行禮退下。

等廳內只剩下他們三人後,宿淋有些無奈地開口:「你們想做什麼?早早離開都城,回到你們該過的生活中,不是很好嗎?」

「的確很好。」青雖回以一笑,語氣卻帶着堅定,「但我們不能拋下您,只為自己。現在您的身份不顯,又處在這都城中,所以我們想着,如果能先完成您想做的事情,我們才能放心離開。」

宿淋手裏轉動着手爐,說:「我來都城,不過是想待在張禹恭身邊而已,沒有什麼其它想做的。」

青雖與青往對視一眼,笑了笑:「若您真的是為了這男女之情便可拋棄一切的人,那便是我們跟錯主子了。我想您來都城,更想知道的是,新政如何施行吧。」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何關心這些大事?」宿淋不肯承認,堅持自己只是個身居後院的普通婦人。

「今年托王后陛下的福,全國種植了不同產量高的作物,避免了飢荒,這讓原本無子的王后擁有極高聲望。六王女雖嫁給喻畏公子,紅鳳軍具體事務也交給了武雄和九王女,可是仍然是紅鳳軍的實權人物。國王陛下大局初定,可是沒有真正的政績奠定,他急需一件歷史留名的事情。」青雖一件件事列舉下來,「這一切既有您的安排,也有未完成的事情。我們雖然不知您最後要達成什麼,卻依稀明白,您還有未竟之事。」

宿淋將手爐放在一旁,說:「我當初既然選擇離開,就是我已經完成我的任務,你們也完成了你們的任務,事情就這麼簡單。」

「那您能告訴我,您最終想要完成什麼呢?」青雖循循善誘,想要知道她的安排。

正如他們了解宿淋一般,宿淋也了解他們。他們並非是如此好奇的人,今日如此咄咄逼人,不過是想她有個破綻,讓他們留下而已。

宿淋先是對青雖說:「你的妻子懷孕了,你本應該在半月前就回去,可是一直滯留在此,你可曾想過你的妻子會如何擔心?」

「您怎麼知道我的妻子懷孕了?」青雖吃驚地問道,按理說她手頭上沒有任何的人馬,這些瑣事,她不可能會知道,除非是張大人將他的人借給了她。

宿淋這一不小心說漏嘴,又讓他們知道了她的多知多聞,異於常人。

她咧了咧嘴,張了半天嘴才想到了借口:「張禹恭帶你們來的時候,便和我說了這事。」

如果是將這事甩到張禹恭身上,他們應該會信。畢竟岳國上下,消息最靈通的,莫過於這位年紀輕輕就從國師位子上下來的張公子了。

「至於青往,你回到家鄉,過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不也是你想要的嗎?」宿淋如今的口氣恰似那苦口婆心勸人不要誤入歧途的老婆子,務必每一句話都能戳中他們的要害,勸他們不要淌入這渾水。

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的青往忽然插嘴道:「青音來找過我們。」

宿淋知道青往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事,本來青音找他們是件十分正常的事,他們曾是夥伴,如今他們回到都城,於情於理,都會去見一見他們。

「你們很久沒見了,敘敘舊也好。」宿淋平淡地說。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青雖再加碼。

這讓宿淋不得不開口問:「說到這事,你們是怎麼恢復記憶的?這可是所謂母神的神力,沒想到還摻水了?」後半句諷刺意味十分濃厚。

她願意主動說起此事,他們沒有隱瞞,直接回答道:「那日大人親自來見我們,一開始並沒有說起來意,只是遞給我們一方素白的手帕,並說服我們拿着這手帕陪他站了會兒。那日我們來見您,記憶並沒有完全恢復,我們仍是半信半疑。可是日子越久,記憶便一點點恢復,我們也終究知道了事實。」

關鍵在手帕嗎……她忽地看向自己隨手放在茶几上的素帕,又想到張禹恭莫名恢復記憶的過程,這一樁樁巧合,令她不禁有個大膽的猜測,或許這一切的變數,是在張禹恭和她的身上。那些本該忘記的人,因為張禹恭和她的某個因素,恢復了記憶。

她伸手展示那方手帕,問:「是這樣的手帕嗎?」

青雖接到手帕時,本以為上頭有什麼玄機,曾仔細瞧過,沒想到張禹恭給他的的確只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手帕而已,今日宿淋將她的手帕展示給他們看時,他才想起來,六王女因受過太多暗殺和陷害,平日裏也十分警惕,不管是衣物還是隨身物品,皆不會有任何標誌。

青雖皺起眉頭,終究是和宿淋一般想明白了:「張大人給我們的手帕,是您的?」

她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對他們說:「正如我開始和你們說的那樣,我不管那些事了,也不需要你們在我的身邊,你們回去吧,別再來了。」

說完這話,她朗聲喊虹麥:「虹麥,送客。」

在虹麥送他們離開時,本該待在房內的宿淋不禁站起身,走到門口,默默目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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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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