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法衛

第11章 法衛

剛來到法衛城沒幾天,呂訥就派人令格雷格參加朝會,前來通知的小卒畢恭畢敬,顯然是殿下特意囑咐過。

格雷格穿上從來沒有穿過的漂亮長袍,再用金色的別針別上藍色的披肩。他的暫住處是法衛城裡最好的旅館,只有外來的貴族才可以入內。一開門,率先迎接他的是從海岸飛來的海鷗,它們的鳴叫帶著不緊不慢的優雅,和聖主的嚴謹、獅衛的散漫不盡相同。

法衛人常會在遇到熟人時停下腳步問好,相處起來或許會比較容易。格雷格又想起了獅衛城,那裡髒亂擁擠,很難在狹窄的道路上停下腳步。

「會上殿下會為您冊封並賜予職位。」小卒向他微微鞠躬,「我們法衛人很樂意多幾個朋友,還請您放鬆心態。」說罷便讓出進入主堡的路。

法衛主堡外沒有另外的圍牆,由於已經擁有王國最難攻破的奧術城牆,再多一道就顯得多餘和難親近了。主堡中的守衛除了穿著盔甲的士兵之外,更多是四處飄蕩的光球和發出光線立柱。看上去守衛人數是少了,實際上還有不少法師在某個地方為各種設施提供能量。

格雷格走向洞開的主堡大門,其中大廳的模樣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法衛的大門有一道透明的牆壁,所以站在門前等守衛替他開門。

兩旁看守的士兵憋著笑準備看他出醜,一直沒有幫他的樣子,連後來的幾個人都停下了腳步。格雷格聳聳肩,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多一個朋友。他把手按在大門前,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逝,阻礙立刻消失,大廳里人們的說話聲終於傳了出來。格雷格若無其事地踏上台階,兩名士兵有些驚訝,結果反倒是自己成為了別人的笑柄。

法衛主堡裝飾精緻,照明用的都是法術,使內部顯得寬敞明亮。專門有樂隊在大廳里奏樂歌唱,使原本莊嚴的主堡變得輕鬆活潑,聽說這是呂訥親王自己的興趣。一名管家在大廳中候著格雷格,呂訥生怕他找不到會議大廳的位置。

等格雷格來打會議大廳,率先和他打招呼的是圖道爾將軍,他的臉上充滿了自信的笑意,因為他之前說過,兩人之間還會有共事的機會。格雷格向他點了點頭,然後找了一個空位坐下。

「殿下也請你參加會議了嗎。」坐在邊上的方汀伯爵聽上去對此不得滿意。「聽說殿下要給你加官進爵。」

格雷格嗯了一聲:「說實話,我很期待殿下會給我什麼樣的職位,畢竟在這之前,我幾乎沒有一個說得出口的頭銜。」他又打開了話匣子,方汀就是無法忍耐他這一點,便搖了搖手讓他閉嘴。

呂訥稍後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進入大廳,所有法衛重臣(包括格雷格)起身行禮。親王在其中看到了格雷格的身影很是高興,他還沒有坐到位子上就開口道:「今天有幾件高興的事和幾件煩心的事,諸位要先聽哪一項?」

眾人呵呵笑了起來。呂訥眯起漂亮的眼睛:「我呢,是喜歡先說高興的事的。所以,我們就先來談談任命。首先,格雷格·肯特。」

「是的大人。」格雷格一本正經地站了起來,竟然還有些小緊張。

「我任你為步兵統帥,法衛城內所有步卒都歸你掌管,要如何委任,你全權負責。」

法衛步兵向來被王國各地所詬病。歷史上沒有一位步兵將領出自法衛,導致法衛人沒有好的訓練方針,通常情況下,王國只會徵召法衛的法師軍團。格雷格現在接下這麼一個爛攤子,顯然是一件喜憂參半的事情。

「另外抱歉的是,格雷格。」呂訥露出為難的表情,「我近來查閱了法衛的地圖和譜系,發現沒有適合你的封地。如果隨隨便便給你一片偏遠的封地,連我都會覺得後悔。」

格雷格有些失望,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感謝您的關心,殿下。封地一事我並不在乎,在得到功勛之前我也沒有接受冊封的打算。」

「這樣只會讓我更愧疚。」呂訥話鋒一轉,「不過你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就在這座堡壘里。」眾臣聞言驚訝不已,能留住在領主主堡里的人,無一不是殿下最親近的,這樣的待遇可不是每一個爵爺都有的。

呂訥又向身後招手,兩名管家無比鄭重地端上一口長長的木匣子,匣子上刻滿了精美的花紋,其中一定不是什麼凡物。

「格雷格,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第一件禮物。」呂訥站起來打開木匣,紅色的布料上躺著一柄精緻的長劍,劍鞘刻著兩道凹槽和一段銘文,大意為「持此劍者擁有無上榮耀和令敵人膽寒的戰技」。

得到新劍的格雷格自然高興無比,他從劍鞘中抽出長劍,它分量很足,揮舞起來相當費力,但對格雷格來說,這就是一把好劍。呂訥說這把劍用的是耐法術能量的材料,不僅可以抵抗魔法,還可以在劍上使用魔法。「各種優點,到了戰場上你就知道了。」親王別有深意地說道。

「接著。」呂訥和格雷格回到座位,繼續下一項議題。「布蘭特卿。」

布蘭特有些羨慕地看著格雷格,被殿下的突然點名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

「你來法衛也有不少時間。」呂訥細數圖道爾將軍的功績,「我們的騎兵有所進步,附近的治安也變好了,我想是時候給你封爵了。領地就是你現在的這塊區域,沒有意見吧?」

「殿下,事實上......」圖道爾撓了撓頭,「十一世陛下剛剛冊封我為伯爵,也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正式的冊封命令很快就會傳到您的手中。」

呂訥有些惱怒,眉頭抖了抖。「嗯,雖然是你應得的,這就稱不上我對你的賞賜了。那麼你還想要什麼?」親王說要賞賜,就絕對不會食言。

圖道爾甚是感動:「在下不需要什麼,只是我的妻女尚留在聖主,我想抽空將她們接來法衛。」

「准了。」呂訥笑道,「隨行的護衛你自己挑選吧。」

「輕鬆時刻到此為止。」親王稍稍坐正了一些,大廳里的氣氛立刻變得不同了。格雷格受到感染,也變得認真起來,想想在獅衛,不管梅戎說多重要的事情,他都會想要打瞌睡。

「半個多月前我向父王要求物資,他老人家拒絕了。」聞言眾人發出惋惜的嘆息。「這就意味著,沒有人替我們對抗海上猖獗的海盜,王國不再是我們的後盾。我們要用自己的力量剿滅那些匪徒——我說的是剿滅,不是鎮壓。」

親王的憤怒感染到了底下的眾臣,沿海城市時常受到海盜欺壓,而王國卻不施與正當的幫助,實在是令人心寒。

「另外,我的總管說今年的作物收成會比去年還要低一些,低到可能無法慶祝豐收節。」呂訥頓了一下再繼續,「是時候請教一下鍊金術師們了。」

格雷格有些驚訝:「殿下還沒有任用那些鍊金術師?」他記得呂訥用自己換到那些術士好像是朝聖之前的事情了。

方汀看了他一眼:「和獅衛人討厭法師一樣,法衛人討厭鍊金術師。」

朝會結束后,呂訥令格雷格跟他一起前往鍊金術師們的住所。他們住在主堡附近的旅館里,看上去無比痛苦,其中一位看到親王前來,立刻跪在地上:「殿下,如果您不肯用我們的話,請讓我們回到獅衛,我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研習鍊金術了......」

「現在就是用你們的時機。」呂訥板著臉踢開他,「我記得鄧洛可大師提到有一種可以令作物增產的鍊金術,你們會使用嗎?」

「會,會!」鍊金術師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口誤,「但我必須提醒您,這種技術尚處在第一階段——」

「不要廢話了,開始動手吧。」說完呂訥就離開了房間。

鍊金術師跪了許久,這才起身看向格雷格,顯然他還不知道獅衛發生了什麼事。「肯特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格雷格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說道:「我現在效忠呂訥親王。」聞言術士們大驚,他們不敢相信公爵的左膀右臂會背叛獅衛,一時間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呂訥就在不遠處等格雷格出來,後者慶幸剛才那樣對鍊金術師說話,殿下看起來一臉滿意。

親王做了一場秀給他看,這一點格雷格是知道的。一來是讓鍊金術師忘我賣命,二來看看他們見到格雷格會有什麼反應。不過看呂訥那充滿期待的眼神,似乎是在等他開口說話。

格雷格嘆了口氣:「我不明白殿下讓我來這裡的原因。」

「聽好了格雷格,」呂訥等這句話很久了,這樣他就可以顯示出自己的才能,「這幾個鍊金術師,就是戰機。」

格雷格比呂訥年長近十歲,而今卻看不見呂訥看得見的東西。年輕人的時代這麼早就到來了嗎,他兀自搖了搖頭。「殿下的智慧,在下這種人物是無法領會的。」

來到法衛城郊外的兵營,格雷格才知道什麼是慘不忍睹。與其說法衛士兵向來沒有紀律性,不如說是傷病總是襲擾他們,格雷格放眼望去,幾乎看不見一個正常走路的健全人。

「是殿下說的新來的將軍。」一名手部受傷的士兵率先看到雷斯垂德,立刻上前迎接。「請原諒我們的無禮,您也看見了我們的狀況......」

格雷格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名爵爺說話。「現在沒有戰亂,你們為什麼傷得這麼嚴重?」

「怎麼可能沒有戰亂?」士兵反問了一句,「海外都是猖獗的海盜,雖然親王殿下率領我們贏過一場勝利,但在這之後就再無建樹。除此之外——」士兵說到一半住口了,他恐懼地看著格雷格背後,原來是圖道爾將軍正走向這邊。

「嘿,格雷格,」圖道爾親近地和格雷格打了招呼,「剛剛見到你的部下,要不要和我的騎兵團來場訓練?」

格雷格一下就明白過來,合著士兵們的傷是給你這個傢伙搞出來的。法衛士兵看了一眼圖道爾身後兩個囂張的騎兵,恨不得縮進地里。

即使如此,格雷格還是替他的步兵團接下了挑戰。雙方來到空曠的訓練場,圖道爾騎著戰馬在格雷格對面叫囂:「殿下賜你那把劍的時候,我可羨慕了!」

格雷格則哈哈大笑:「是嗎,我也覺得它很不錯!」

步兵一共六十人,肯特按照以往在獅衛的習慣,將他們列為七排九列,空出兩人的位置。不管騎兵往那個方向衝鋒,每個方向至少有五名士兵能夠應對。法衛士兵以前何嘗不知道列陣以長矛抵禦騎兵,但這畢竟是訓練,拿著木棍很難真正傷害到馬匹,只有圖道爾這樣的狠人才會不顧一切地衝鋒。

法衛士兵已經傷痕纍纍,士氣極度低落,看上去是一場必敗的戰鬥。突然格雷格走下訓練場,站在空餘的位置上,大聲命令方陣轉向:「讓我站在前排!」

士兵們愣了一下,一聲不響地開始變陣,格雷格並不滿意沉默的士兵:「給我大聲喊出來!喝!」

格雷格的大喊在方陣中顯得孤單,但強而有力,對面的騎手竟然稍稍動搖了一下。法衛士兵受到鼓舞,轉換的步伐變得緊湊起來,在格雷格第二次命令下,他們發出了一次令自己聽得見的吼叫。

「再來!」

「喝!」

「再來!」

「喝!」

連格雷格也興奮起來了,他雙手緊緊握著代替長矛的木棍:「來啊,圖道爾!」

圖道爾率部隊沖了過來,區區五名騎手就把步兵方陣沖得七零八落,士兵們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站在第一排的士兵里,只有格雷格還沒有被衝垮,他立刻轉身面對陷陣的騎手,一記突刺將他打落馬下。騎手落地后就失去了原本的優勢,無數士兵將他團團圍住,他只好識相地滾出訓練場地。

然而即使有格雷格在場,騎手仍然已經衝散了步兵的陣型。第二波衝鋒接踵而至,這次連格雷格都倒在地上,蜷縮身體希望不要被馬蹄踩到。接著第三波徹底擊垮了整個部隊,圖道爾大笑著揚長而去。

「該死!」格雷格躺在地上大口喘氣,他問身邊痛得打滾的士兵,「兄弟,你們受了幾次罪了?」

「圖道爾將軍每周來一次。」

聞言格雷格一個跟頭跳起來,對著圖道爾離去的方向大喊:「下周,下周再來啊!」

「不了!」圖道爾嘲笑地回頭看一眼狼藉的士兵們,「已經沒有意思了。」

雖然這種方法很痛苦,格雷格還是要感謝圖道爾的所作所為。法衛士兵終於被激怒了,他們渴望一場勝利,不想再做倒在地上的人。「我們要站著回營!」士兵們告訴格雷格,「讓騎兵們和圖道爾去死吧!」

圖道爾很適合扮演這樣的角色,尤其是他的死魚眼,只要看著就會讓人產生想要打他的想法。「一次在森林中襲擊強盜失敗后,我對我的人說『好想做強盜首領啊』,第二天他們比我起得還早。」某次談起訓練的事,圖道爾這麼說道。

格雷格用獅衛的方式訓練法衛士兵,在教他們如何列陣之前,必須提升他們的體能和各種戰技,就像教小孩走路一樣。呂訥在城頭看著和士兵一起訓練的格雷格,法衛城很久沒有傳出如此讓人熱血沸騰的呼喝聲了。

秋季來臨,如法衛總管所料,今年法衛領內農作物的收成低得可怕。漁業在海盜們的騷擾下也沒有多大進展,以至於法衛無法慶祝豐收節。呂訥親王緊急召見了鍊金術師,命令他們立刻使用鍊金術救災。「我要在明年豐收節之前看到效果。」

鍊金術師點頭允諾,並且告訴親王他們已經開發出了新的技術。「連鄧洛可大師都會為之驚嘆,」術士激動無比地說道,「明年一定是個大豐收!」

「我要看到成果!」呂訥不耐煩地敲擊桌面,「下去吧。」

鍊金術師們所說的新技術是一種催化劑。他們在農田裡畫下巨大而精準的煉金陣,並要求農民播種要沿著陣形進行。鍊金術準備花費了大約半個月的時間,在農夫犁地、播種的同時,鍊金術師為土地和種子灑上專用的藥劑,它看上去不怎麼美味,倒進地里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術士們做完自己的工作,就被士兵們押回了自己的房間。原以為他們得到了出力的機會,結果親王並沒有給他們改善地位的機會,不禁有些失望。

格雷格將自己沉浸在軍營生活里,在年輕的時候他沒有機會品嘗這樣的滋味,因為他是從公爵近衛開始干起的。不算勇猛的法衛士兵一開始還有幾分貴族的嬌貴,在冬季來臨之前轉變成了獅衛人的強調,從他們手上突增的老繭就可以看出來。

格雷格住在主堡,而呂訥的寢宮獨立在主堡之外,肯特將軍能從房間的窗口眺望飄蕩著藍色旗幟的宮殿。法衛人居住要求舒適明亮,頭一回用奧術吊燈,格雷格用力過猛把房間照得通亮,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雖然我沒有給你爵位,但一切待遇都以公爵為準。」呂訥讓他自行挑選侍從和管家,得到的俸祿足夠養活整個莊園。如果錢能讓一個人屈服,就可以省下不少時間。

格雷格很快就適應了法衛生活,濃重的海味,說話繞彎的法師,這些都不會比殺妻之仇來得難以忍耐,更何況這裡有美麗的海景和日落,還有充足的俸祿。他開始後悔讓雷斯垂德離開自己了,現在看上去,就好像他想要獨自享受,故意趕走雷斯垂德一樣。

某日朝會,呂訥無比憤怒地扔下聖主傳來的書信,大聲訓斥自己父親的鼠目寸光。「什麼叫『市民代表駁回了物資援助的請求』?他們知道海盜是個什麼東西嗎,啊?是異域的鸚鵡嗎?」

一眾大臣在殿下的怒罵之下瑟瑟發抖,誰都不敢為國王陛下說一句好話。「寫信已經沒有用了,我要親自去一趟聖主城。」呂訥剛說完,身後的總管立刻退出大廳去準備出行事宜。

「我不建議您在滿腔怒火的時候覲見陛下。」方汀道,「談判需要理智。」

「去聖主的路有七日之久,」圖道爾用手撐著腦袋,「足夠讓殿下在見到陛下之前好好措辭了。」

「在我不在的期間,一切由長老團負責。」呂訥去意已決,不再多說什麼。年邁的長老們領下受命,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就不再像以前那般活躍了。

格雷格和長老們處得並不愉快,這些平均年齡超過五十歲的老頭比王國最厚的城牆還要頑固,說什麼都不會和獅衛人為伍。親王還在的時候稍有收斂,呂訥一走就變了一副模樣,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更換法衛城的步兵統領。

「這是殿下親自委任的,」方汀一拍桌,「如果要更換,就必須請示殿下。」

格雷格感激地看了好友一眼,方汀則冷哼一聲:「我可不是為了和你套近乎才幫你的,殿下回來要是看見法衛城一片混亂,遭殃的是我們。」

「是是,伯爵大人真是為法衛城著想。」格雷格笑著行了一禮。

幾周下來,格雷格把城裡的大小眾臣都認了一遍,步兵團負責城市的巡邏,時常遇到也是難免的。最常見的莫屬圖道爾了,即使是到了戰場上,格雷格必須要讓自己的手下學會如何與騎兵協同作戰。

是日,格雷格決定找圖道爾一起訓練士兵。他穿過被士兵們踏平的道路,走向另一片訓練場地。還沒有看到兵營,格雷格就已經聽見了整齊的馬蹄聲,比之更響亮的是圖道爾的指令聲,在空氣中盪著藍色的波紋。

騎兵團的生活環境很差,只有幾個巨大的帳篷,馬匹的待遇都比騎手好,被拴在營帳后的馬廄里。每次對抗訓練都是騎兵大勝而歸,格雷格想不到傷員並不比他的步兵少,想必是圖道爾給訓趴的。

「休息好了?趕緊出去訓練。」

格雷格檢查傷兵有些走神,沒有察覺到有其他人在帳篷里。他轉身看去,竟然是一個女人,她用湛藍的眼眸瞪著格雷格,微微仰起頭,高傲地甩了一下長長的頭髮。

典型的法衛人。格雷格心中一陣虛弱,和這樣的女人說話很是費力:「女士,您誤會了,我並不是圖道爾將軍的部下......」

「那難道還是姦細不成?」女人似乎確定了什麼,一步步靠近格雷格,格雷格看到她那微紅的臉頰。「你的口音就不像法衛人,你是獅衛人。」

這時一名虛脫的騎手恢復體力醒了過來,他看見格雷格,又看見那個女人,立刻明白了什麼:「夫人,他不是——」

士兵還沒有說完,女人率先動了手,她雙手一張,暴躁的電弧就像有了生命一般竄向格雷格,不需要吟唱就能施法,能做到的人王國內都屈指可數。格雷格嘆了口氣,揮手將電流打散,整個營帳立刻劇烈搖晃起來,電流瘋狂地竄向四周各處,帆布猛然一揚,重新恢復了平靜。

女人稍稍退出營帳,格雷格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剛想出聲繼續解釋,帳篷的支柱突然斷裂開來,轟隆隆地散在地上,格雷格和士兵們慘叫一聲,全都被埋進了張開的帆布里。

「怎麼回事?」

圖道爾聽到動靜從訓練場返回,第一眼看見的是倒塌的營帳,接著他看見了站在帳前的女人。「莉莎?你什麼時候來的?這帳篷是你弄的?」

那個被圖道爾稱作莉莎的女人點點頭,指著帳篷下面道:「裡面有個獅衛姦細。」

圖道爾的隨從聽到她說的話,立刻拔出了長劍。圖道爾無奈地把他們的劍按下去:「那個所謂的獅衛姦細有可能是他。」

格雷格狼狽地從帆布的糾纏中爬出來,四腳著地的樣子令圖道爾哈哈大笑:「我說肯特將軍,你這個樣子,可以包攬我今日一整天的笑意。」

「將軍?」女人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容我介紹,」圖道爾一把將格雷格拉起來,「這位就是王國著名的戰士、法師,格雷格·肯特。」

「您就是——」女人後退了一步,小臉變得更紅了,「實在是失禮,我不知道您已經到法衛了。」

「能見識到王國一流法師的法術,也是在下的榮幸。」格雷格的客套話裡帶著些許無奈。他看了一眼圖道爾,暗示他繼續介紹下去。

「那麼,這位年輕貌美,奧術智慧超群的女士,」圖道爾走到女人身邊,無比自豪地挺起胸膛,「正是在下的妻子,莉莎·圖道爾。」

「啊,是圖道爾夫人。」格雷格腦門青筋暴起,佯做笑臉面向夫人,「您平時是否愛好飲酒?貪杯可不是什麼好習慣,畢竟那會影響您在關鍵時刻做出的判斷,例如擇偶的時候......」

圖道爾跳了起來:「格雷格!」

「哦,我承認是我的錯。」莉莎看了圖道爾一眼,「如果可以重來的話,那時候我確實應該少喝一點。」

「莉莎?」

圖道爾夫人膚色白皙,不像被海風侵蝕的法衛人。她的父親是聖主人,所以看上去比普通的法衛女人亮麗,尤其是在這充滿男人惡臭的軍營里,她顯得就更加漂亮了。圖道爾用手肘頂了一下格雷格:「收起你那狼一樣的眼神,我現在就想把你的眼睛戳瞎。」

訓練事宜談完后,圖道爾邀請格雷格前去他的莊園小聚。圖道爾莊園甚新,由於剛剛成為法衛的伯爵,莊園里的一切都要重新翻修,將過往貴族的痕迹掩去。

和格雷格一樣,即使伸出法衛,圖道爾依舊留著聖主的習慣,家裡的傢具大多紋飾華貴,牆上掛的是長劍盾牌,而非有名的法師畫像。最有特色的當屬一套有白色披風的盔甲,披風上是典型的查美倫家徽,圖道爾曾經穿著這套盔甲擔任十一世國王陛下的近衛。

「在戰場上看到這副盔甲,千萬不要企圖正面壓制。」圖道爾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變相地誇耀自己,但他的語氣中沒有半分玩笑的意味。格雷格好像被出動了,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圖道爾家已有四個女兒,最小的一位尚未學會走路。格雷格有幸在拜訪時見到了長女,她生得較像他的父親,身材寬闊高挑,一臉的英氣,聽說她最近在學著名的圖道爾流槍法。這是一種在長槍上附帶閃電法術的攻擊方式,在緊張致命的近身戰鬥時集中精神釋放法術,只要學會就一定能在歷史上留名。

「我倒是希望她能像她母親一樣淑女。」圖道爾看著自己的女兒,她已經第五次踩到自己的長裙了。

格雷格捏了一把冷汗:「我覺得你對淑女的定義有些誤解。」

「不管怎樣,她很快就要到適婚的年齡。」圖道爾一把勾住格雷格,「如何,我是不介意雷斯垂德前來入贅,瑪格麗特以前就說要找一個實力相當的男人做丈夫。」

「她對小雷來說還太年輕。」格雷格看向另一邊,「而且那小子的武藝......」格雷格發覺自己的發言是建立在雷斯垂德還活著的基礎上,過了許久才追了一句「更何況他生死未卜」。

「父親總是擔心兒子的。」圖道爾只是處於好心,沒有提失蹤的事。「我可是聽說了,他一個人進入審判森林,襲擊強盜。」

格雷格暗自高興,差點沒有忍住,他咳了一聲,掩飾心情站了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一定是因為你自己沒有兒子,才這麼著急想找人入贅,是吧!」

「什——」圖道爾俊臉一白,「胡說!看我今天就給你生一個男孩兒出來!」

「聖主啊!」圖道爾夫人剛好端著水果進來,臉紅得如同盤子里的蘋果,她尖叫一聲,拿起一個就往圖道爾身上砸。「混賬,你在對客人說什麼?」

「啊!」圖道爾躲在格雷格身後大呼救命,「沒有!你聽錯了......」

如果莉莉和小雷也在的話,我也會像布蘭特這樣笑得那麼開心嗎?格雷格想著。

圖道爾一家和格雷格相處融洽,主人留他在莊園過夜。即使是客房,房間里也是寬敞的大床和華麗的傢具,格雷格想,等自己有了莊園,也一定要這麼布置。他站在窗前給遠在別處的雷斯垂德送去魔法信鴿,通知他可以前來法衛團聚。

步兵同騎兵訓練結束后,長老團下達了親王外出后的第一道命令,令格雷格和他的步兵團剿滅海上猖獗的海盜。格雷格對此無法理解:「我的手下都是步兵,不是水手,根本不懂如何在海上作戰。」

「水手是用來划船的,打仗的還是步兵。」長老說道,「等到兩艘船撞在一起,就和在陸地作戰沒什麼兩樣了。」

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格雷格不得不領命退下,法衛人都想消滅海盜,但是誰都沒有這個本事。

「我是今天的守衛隊長,將軍。」說話的人名叫馬克,他一臉鬍子拉碴,個子稍矮,衣服不上有食物殘留下來的醬汁。侍從悄悄告訴格雷格,馬克在守衛中的綽號是「旱鴨子」,他守城是有一手,但是連游泳都不會。「如您所見,法衛城是一座沿海城市,所以除了艦隊出海遠征的情況,其餘時間都屬於城防部隊。」

格雷格要了四艘雙層槳帆船,八艘小型的槳船,每艘小船最多只能容下八個人。馬克隊長雖然不會有用,但是多年的觀望經驗讓他告訴了格雷格需要知道的信息:「今天刮的是東南風,接舷對我們有利。」

出海之前,格雷格要求士兵站在甲板上,以期適應海上的顛簸狀態。在港口裡他們還沒什麼不良反應,可誰都無法保證到了真正的海面上會不會出問題,所以士氣看上去有些低落。

「守軍里還有幾個法師,請將軍隨意調遣。」

格雷格看了一眼法師部隊,這群人還有些士兵的樣子,他們精神煥發,是對付海盜的老手,看來匪徒沒有真正攻上陸地是他們的功勞。

「我要你們在船上為每一名士兵的弓箭點火,就像這樣。」格雷格在一列弓手面前點了點腳尖,每把弓弦上的箭矢都「噗」的一聲冒出了火焰,連捏著它們的士兵都嚇了一跳。

法師們更是嚇得目瞪口呆,他們根本沒看清將軍是怎麼做的。「呃......將軍。」一位法師面露難色,「像這樣的高階法術,我們恐怕力有不逮。」如果要作出這樣的效果,必須給每一個士兵配備一名法師。

格雷格有些失望,雖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太多。以往法師都會對著海盜們降下巨大的火球,這次格雷格命令他們降淅淅瀝瀝的火雨。「小心一點,今天刮的可是東南風。」

兩小時后,海盜船出現在法衛城守軍的可視範圍之內。他們同樣操縱著槳帆船,朝著遠離海岸的漁船猛追,所幸東南風幫助漁民快速逃回法衛城東面的港口,暫時沒有特別大的損失。

法衛艦隊準備出發,士兵們帶上足夠的弓箭利落上船,由雙層槳帆船領頭,徑直衝向猖獗的海盜們。

「好了小子們,這是你們受訓以來的第一場戰鬥!」格雷格的聲音響徹港口,「戰鬥的環境不一樣,敵人不一樣,但是不會改變的是你們所守護的事物。你們身後就是你們的家園、你們的親人、你們的朋友!給我好好想想你們死掉的後果!你們會死嗎!」

「不!」

「會嗎!」

「不!」

「那就去殺光那些該死的東西!揚帆!」

所有法衛士兵怒紅了雙眼,船速跟著變快了。兩分鐘后,八人一組的槳船隨之出港。

海盜船一共三艘槳帆船,比法衛戰船要小上一號,法衛船隊逐漸靠近海盜,晴朗的天氣讓匪徒立刻發現了敵人,他們嘲笑了法衛人一番,立刻就準備掉頭逃跑。格雷格令舵手保持速度,兩方都是逆風的情況下,海盜無法擺脫追擊。

很快海盜們就注意到了這一點,稍稍偏移了方向,收起風帆靠人力前進,希望能夠減輕逆風帶來的懲罰。格雷格頂著海浪命令士兵張弓,號令聲大到連海盜都可以清晰聽見。

「點火!」格雷格手臂一揮,就讓整條船的弓箭手擁有了火箭,另外的幾條船上的法師都在努力給箭矢點火,希望能在將軍下令射箭之前多點燃幾支。

「放!」

帶著火星的箭矢隨著一聲令下衝出弓弦,海盜們害怕地蹲伏在船上。海風將飛去的箭矢吹偏了一下,將近一半都落在了海里或船身上,幾名倒霉的海盜中箭身亡。

格雷格要求士兵重新調整准心:「用力拉弦!」

突然一陣浪頭打來,士兵們紛紛不穩踉蹌,剛才的瞄準都白費了。格雷格自己拿起一把弓箭,搭箭張弓然後放手,箭矢如同一支火鳥沖向海盜船,巨大的爆炸在船的正中央發出,不少海盜被炸飛到半空,直到劃過弧頂向海面墜去。

格雷格一擊將甲板炸出一個大洞,海盜們驚慌失措,拼了命地像海岸外駛去,可逆風讓他們的努力化做疲憊,船依舊行動緩慢。

眼看法衛船隊成之字形靠近,而岸上的法師們也要給他們一個大禮。法術吟唱終於結束,一片火焰做的雲朵憑空出現在海盜船上,將歹徒照得通紅。然而格雷格一看情況部隊,突然下達的轉向的命令:「太近了,法術會擊中我們的!」

法師們的確瞄準的是海盜船,但是距離太遠,他們低估了海風的力量。吟唱已經結束,「發出的法術再也收不回來」,再笨的法師也知道這個道理。密密麻麻的小火苗從天而降,它的重量比巨型火球輕上百倍,被風一吹立刻改變了下落的軌跡,斜斜墜向法衛的戰船。岸上的法師終於發現了災難性的失誤,他們懊悔地停止施法,但是即使如此,法術還需要不少時間才會徹底結束。

火雨率先點燃船帆,逐漸擴散至整張帆布。格雷格爬上桅杆希望能夠靠近施法,突然一支箭矢飛來,海盜們竟然趁亂掉頭迎擊了。

「弓箭手準備!」格雷格一邊大喊一邊施法,小火苗被他的奧術屏障抵擋在桅杆之外。法衛弓手和強盜不停射箭,高出一線的法衛船佔據了優勢,多日的訓練讓士兵的準頭有所上升,發出的箭矢比收到的要多出一些。

格雷格所在的戰船可以幸免於難,其他船隻可就沒那麼好受了。法師單薄的屏障被火雨不斷敲打,不一會就碎成一片一片,火苗重新落向帆布形成火勢。海盜們開始分頭行動,避開格雷格的船隻尋找弱點,其餘船上的情況不太明了。

格雷格憤怒地將第一個發起嘲諷的海盜射穿在甲板上,跳下還在著火的桅杆令水手向海盜船靠近。「放最後一輪弓箭,準備接舷!」

最猛烈的一陣射擊朝海盜而去,後者不敢冒頭張望,整條船已經被射成了刺蝟。等到箭矢撞擊木板的聲音漸漸消失,海盜們打開甲板入口向外一看,法衛船的撞角已經近在眼前了。

法衛們憋著一口氣,好像是在用自己的身體操縱船隻向海盜船撞去。堅固的撞角一頭撞在海盜船上,巨大的浪花隨之湧起,如同海豚飛躍出海面。海盜船左搖右晃,隨時都可能傾覆,海盜們大叫著抓住欄杆,祈禱不要被甩進海里。

撞擊將海盜船撞出一個缺口,還把她推出了一些距離。格雷格一聲令下,率先跳上海盜船拔劍殺敵。法衛士兵紛紛照做,不過他們可沒有將軍那般力氣,有幾個撞在船沿掉進了海里,還有的摔斷了腿骨。

適才兩方槳帆船激戰正酣,全然沒有注意到幾支小型的槳船早已悄悄接近。船上的法師已經完成施法,在小船和海盜船之間搭起了藍色的階梯,供法衛士兵安全登船。

法衛士兵從四面八方登上海盜船,把海盜包圍在甲板上。格雷格已經深陷敵陣,毫不留情地將一名海盜的腦袋砍下來,接著抓住一名背對他的敵人,一劍刺穿他的背脊。

一名法衛士兵率先發動攻擊,他大叫一聲,高舉長劍劈向海盜,後者沒有頭盔,只穿著薄薄的皮革,鋒利的長劍,一擊就讓他身首分了家。法衛人第一次嘗到殺人的滋味,他平時訓練只砍過豬頭肉,沒想到砍人頭的感覺竟然沒什麼兩樣。就在這一愣神之間,他的心臟就被身旁一名海盜用彎刀刺穿了。

另一名法衛士兵剛想提醒他的戰友,但是已經為時已晚。他怒紅了雙眼,衝上前去把殺人兇手撞倒在地,不料一個浪頭打來,將他也摔了出去。海盜抓住機會騎在他的身上,用手裡的刀一下一下扎著他的後背。

海盜們雖然裝備短缺,只憑著一股兇狠勁頭就一點點撕開法衛人的包圍。只有格雷格從里殺到外,親王賜給他的長劍整個變成了血紅色。他一甩劍上的鮮血,大聲下達命令:「士兵們,重整陣型!」

格雷格已經殺紅了眼,大海對他影響甚微,讓他一度以為自己是在陸地上作戰。法衛士兵放棄散兵包圍,一邊抵抗一邊在甲板一處列成方陣。聚到一起的法衛人士氣有所提升,他們按照訓練時的情形發出震懾敵人的大吼,海盜們全身一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就在格雷格準備下達下一個命令時,又一陣浪不識好歹地打了過來,海盜船和法衛戰船撞在一塊,顛簸讓法衛方陣混亂起來,所有人踉蹌不斷,更有甚者已經撲倒在地了。海盜們趁此機會,衝上去刺死了不少士兵。

格雷格心中後悔,擋在一眾歹徒面前,希望士兵們能夠趁此機會重整。他動用法術將長劍燃上熊熊烈火,躍進敵陣中砍殺起來,一連殺死了三名海盜。海盜們雖然害怕,可還是一股腦沖了上來,接著戰友的身軀將彎刀扎進了格雷格的肩膀里,格雷格大聲慘叫,痛得他單膝跪在地上。

他死死地盯著傷他的那名海盜,後者突然感受到透徹心扉的冰冷與恐怖,手鬆開利刃向後退去。格雷格拔出肩膀里的刀子,站起身將那人捅翻在地,立刻拔回長劍把周圍企圖接近他的人逼退。即使如此,他的背部還是被人刺里一刀,刀刃深深地嵌在他的盔甲里,藍色的披風被染紅了一角。

法衛士兵終於恢復陣型,快步前進來支援他們的將軍。他們一邊砍殺一邊大喊,把所有海盜嚇退,露出跪在地上氣喘吁吁的格雷格。將軍看了一眼冒著滾滾黑煙的法衛戰船:「奪下這艘船!」

法衛人應聲大吼,這一次海浪沒有讓他們跌倒,看上去更像是撲向敵人一樣。海盜們終於被嚇破了膽子,這群人根本不是只會在岸上扔扔法術的法衛人,而是一群瘋子。

格雷格所在的部隊都如此艱難,其他部隊的狀況可想而知。他們登上敵船后,進攻一直沒有成效,反而差點被逼進海里。戰船上的水手們拿起弓箭掩護士兵,格雷格則帶著滿身重傷前去救援。海盜們看到別船的敵人登船,士氣受到了影響,抵抗正在漸漸變弱。

一陣淺紅的浪打向岸邊,還沒有碰到沙灘就失去了異樣的顏色。不少屍體被衝到岸上,大多數穿著法衛的盔甲,令法師們無不動容。格雷格一舉繳獲了三艘海盜船,踏在船頭像一名英雄一樣返回海港,可只有他和他的士兵們才知道,這場戰役是用無數生命才贏來的。

算上俘虜的海盜,法衛人一共擊敗了五十餘名敵人。相反,格雷格損失了九十六名他日夜辛苦訓練出來的部下。海盜們姑且有些戰鬥力,可是他們是永遠比不上那些和戰友們配合默契的士兵的。

一天之後,呂訥的信來到長老們的手上,親王命令他們不要向海盜發起進攻。格雷格搖了搖頭,即使長老不會再發出無禮的命令,海盜暫時不會出現在白金灣附近,士兵們還是已經沉入海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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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悲歌——偽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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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法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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