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枉死
「爹！」林芷一聲驚呼！
浣娘面色煞白如紙，驚得立在原地說不出話！
老趙更是駭的連連後退。
「爹，您老人家放心，芷兒一定會帶您回家的！」林芷伏地痛哭，又抬頭含淚盯着浣娘同她身後的老趙，「浣姨，趙叔，你們看到了，我爹他要回家！」
「老林……」平日同老林親如兄弟的老趙，如今看到這詭異之相，卻怎麼都不願上前一步，他抻脖瞪眼，顫顫巍巍喚道，生怕老林登時以這幅容貌起死回生，同他再續兄弟情義。
而此時，剛剛看似才有了點活氣兒的老林，興許是察覺到面前三人「驚大於喜」，片刻便又成為一具安穩的死屍，對於老趙的呼喚充耳不聞。
「要不，你叫叫他……」儘管匪夷所思，可是老趙相信自己這銅鈴大的雙眼還不至於產生幻象。眼看自己的呼喚得不到回應，他不知該是喜是憂，一低頭看到了身前的浣娘，便又壯著膽子說道。
浣娘沒有應聲。
方才那一幕，她是清楚的看到了，不對，是他們三人都親眼看到了！
可是，可是，這老林他怎麼就動了呢？
難道，他，沒死……
浣娘捏緊帕子向前走了一步，又回頭望了老趙一眼，老趙剛伸手想要拉住浣娘，但當他的視線一掃到地上支離破碎的老林，老趙伸出想要挽留浣娘的手，便只是在自個兒的衣襟上搓了搓，就再沒伸出個半寸……
與此同時，林芷那雙含淚的眸子，更是牢牢盯着他們二人，帶着幾分凄楚，幾分狂喜，令人不忍直視。
「老林……」
浣娘向前微傾，低聲喚道。
若說眼前幾乎成了一堆碎肉的老林，能夠起死回生，她說什麼都無法相信。
可……
老林很安靜。
就像一堆碎肉那麼安靜。
「浣姨！」
就在此時，林芷又是一聲高呼。
「啊，」浣娘不由連連倒退，她甚至沒看清又發生了什麼，幸而撞到了身後的老趙，這才不至於過分失態。
「怎麼，怎麼了？」老趙被浣娘撞得三魂七魄差點在半空相會，口舌都變得不太利索。
浣娘捂著心口，只是不肯再朝老林那頭望向一眼。
還好，此時老林除了死相不佳，也未曾做出什麼驚天動地之事。
老趙攙著浣娘，幾乎是帶些埋怨的，居高臨下的瞪着林芷道：「你這丫頭，又是怎麼了？」
「我爹……」林芷皺着眉，手虛虛的放在老林身邊，試了試，似乎想把老林在地上擺出一個「人形」。
「得了，得了，你就把他放着吧！」浣娘緩過神，不易察覺的掙脫老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將帕子擋在鼻前，「你這是要做什麼！」
林芷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抬眼望着對面二人，抽抽噎噎的說道：「浣姨，趙叔，你們二位都看到了，我爹他是想回家了……」
她不言則以，一開口，就將氣氛又拉回到剛才那詭異的局面。
山洞內的光線本是明暗不定，此時，浣娘同老趙的臉，似乎也是半陰半陽。
「啐！」浣娘向旁連唾幾下，「光天化日的，你這孩子怎麼開口就渾說呢！」
「我沒有，」林芷「忽」的站起來，快步走到浣娘面前，又回身指着地上的老林道：「你們方才親眼所見！」
「哎！」老趙連連後退幾步，發出一聲哀嚎。
「這……」浣娘仍要再說些什麼，她身後的老趙已經有些歇斯底里：「祖宗，小祖宗，您說怎麼辦都成，啊，這樣總行了吧！」
浣娘不滿的回身看了老趙一眼，不知是不是林芷的錯覺，浣娘的那一眼，讓她覺得別有深意。
老趙卻是驚魂未定，他已走到了洞口，遙遙望着浣娘：「難得這孩子如此孝順，咱們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浣娘的眉頭微微皺了一刻，她的眼中除了恐懼，更多的是，懷疑。
她沉默的打量著林芷，又望着地上的老林，過了會兒后，浣娘的面上居然浮現出一個稀薄的笑意，「好。」
日薄西山。
火舌烈烈，那個在火中的人形漸漸消失不見。
林芷抱着雙臂，面色沉沉。
她的手中攥著一個灰撲撲的小布袋子，那是她為老林收拾遺物之時發現的，布袋裏面裝着幾枚不知是什麼動物的骨頭所製成類似釘子的東西。
林芷本想拿在手中仔細看看，可是剛一接觸這骨釘，心頭就湧上說不出的煩惡，只覺得這玩意兒莫名的邪性。
老林那麼一個老實人，他怎麼會帶着這樣的東西？
他的死，同這幾枚骨釘又有什麼聯繫……
不過只是一夕之間，林芷想到昨夜，老林滿腹心事坐在火堆前，他似乎有話想對自己說……
呵……
林芷將骨釘收到袖中，揉了揉眉心。
今日或許是巧合，或許老林「心有不甘」，就像冥冥之中他與林芷相互配合，在林芷假意擦洗，實則用力按壓老林屍身穴位的同時，死去的老林，居然產生了類似膝跳反射的現象。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得以在浣娘與老趙的眼前矇混過關，讓老林得以火葬，不會暴屍荒野……
而林芷所做的這一切，除了是對老林父女的同情之心以外，她似乎發現了什麼……
「浣姨，我爹，你看到他的時候，他……」
眼看火勢越來越旺，林芷低聲問道。
「夠了！我說了多少遍，我是在洞口發現你爹的！我一介女流之輩！我，我能怎麼樣！」
浣娘望着火光中逐漸萎縮的老林，似乎轉眼就會崩潰般的叫道。
「你這孩子！你浣姨她確實是看到狼群撕咬你爹，可她不是立馬就喊我們了嗎？再說，就算那會兒她衝上去，不過就是再多死一個罷了！」
果然，老林的屍身火化之後，老趙的膽子也就回來了。
他與浣娘如影隨形。
此時，聽到林芷的質問后，老趙將浣娘擋在身後，正是義薄雲天的模樣。
林芷看了他們一眼，將視線望向火光中的老林。
老林，我不會讓你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