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世書堂
「那小妮子跑的這樣快，可別衝撞了人，咱們快些追上才是。」
「她啊，可機靈極了，你莫要擔心，還是想想怎麼應對你那些宗室貴女吧。」
提到這個，英孚頓時垂頭喪氣，「那群郡主鄉君心底里看不上我的出身，我自然不想同她們一席，只能是老辦法，裝病避開。」
「隨你吧，要是我也能裝病便好了。」嘆了一口氣，南無銜燁便小跑著追上了姜歸家。
身後的英孚笑著搖頭，這小侯爺呀就從來沒長大過。
門外的小黃門畢恭畢敬，宏偉殿外的一角門處，小德子朝著小侯爺行禮；
「小德子，這便勞煩你了。」南無銜燁移開步子，露出身後玲瓏的小女孩。
小德子只看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奴才怎麼敢得小侯爺一句勞煩，小侯爺莫要折煞奴才。」
南無銜燁無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就是跟著陛下太久，性子磨成這樣。」
小德子不敢回答，這種犯忌諱話也只有小侯爺才說的出口，他只管笑了笑。
「好了，不逗你了；你們快去吧。」
小德子恭敬的行了一禮，姜歸家也識趣的對著南無銜燁福了禮。
南無銜燁點了點頭，二人便一道朝著內宮走去。
再一次回到這如同牢籠的宮殿，姜歸家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壓制住般的難受。
小德子畢恭畢敬的跟在她身側，雖是引路，卻並不超過她；與她之間總是不多不少隔了半個步子，極有分寸。
白玉磚鋪的地極平緩，兩側的梔子花更是沁人心脾。
姜歸家聞著花香，心裡卻想著，沒想到一貫冷冷的陛下竟然會喜歡梔子花；
她還以為像他這樣一絲不苟的人，只喜歡青松呢。
她正這樣想著，腳下卻一個不穩，差點就要摔下去。
小德子眼疾手快，趕緊就扶住，不至於讓她失儀。
「姑娘可曾受驚?」
小小的內侍表情全是擔憂，姜歸家不想嚇著他，連忙扯了個笑出來；小德子卻是怔住了。
「適才有你扶著，並不妨事。」
她說完話，小德子才察覺自己失儀，連忙退後幾步，跪下行禮；
「姑娘善解人意，可沒護好姑娘，是奴才的失責。」
姜歸家也在宮裡待過，她知道宮裡宮人的日子，一個不好落入別人手裡成了話柄就能要命。
這個內侍看起來不過同自己一般大，她不覺起了憐憫之心。
況且要不是這身裝扮太礙事，她也不至於這樣狼狽。
她轉過頭，看著剛才自己差點滑倒的地方，忽然蹲下身子。
小德子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卻還是畢恭畢敬跪著。
他低著頭，視線里忽然出現了一隻白嫩的手掌，手掌裡面托著的是一顆小石子，在陽光照耀下瑩潤極了。
他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抬起頭，女孩只是看著他，眼神極為清澈。
小德子小心翼翼的從她手掌取出石子，恭敬的拜了一禮，這才起身。
「讓姑娘看笑話了。」
姜歸家笑了聲，繼續朝前走；小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石子，不著痕迹收入袖中，也跟了上去。
「其實你不必對我這般恭敬，我也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姑娘。」
「奴怎敢。」
看他又恭敬起來，姜歸家抿了抿唇「我並不會長久的留在皇城，這裡並不適合我；同樣，我也不喜歡這裡。」
小德子有些訝然，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同他說話；在這樣規矩森嚴，容不得一點錯處的皇城裡。
「皇城太宏偉，宏偉到神秘。而越是神秘的地方就越危險；生活在這裡的人也絕不會簡單，就像剛剛那顆小小的石子一樣。」
她話說的極坦蕩，可越是這樣坦蕩的話越能戳進人的心裡。
小德子將頭低下了幾分；「奴也是這宮裡的人。」
「你看啊，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才說我並不適合留在皇城啊，不過我相信你不會。」
他抬起頭，女孩的側面迎著暖陽，很是好看。「姑娘……」
姜歸家笑了聲「我雖然不喜歡陛下，可他的確是個好君王，他身旁的人又能差到哪去。」
小德子嘴角彎起，頭卻低了下去「姑娘說的是。」
姜歸家跟著小德子從偏門入了宣和殿；一入殿，她就被這滿室的書架吸引住了。
「這裡…竟有這麼多書！」
「陛下愛看書，御書房雖好，陛下也不能日日歇在那；便命李匠人，在陛下居住的宮殿打造了這樣一間世書堂，連牆面都做成了書架。」
「世書堂」姜歸家默念著這三個字，滿眼的喜歡藏也藏不住。
見她開懷，小德子恭敬的行禮告退了。
姜歸家也沒發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宏偉的書屋。
看見一旁的梯台，迫不及待就踩了上去。
她站在上面往下看，只覺得嘆為觀止，不愧是木頭李的手筆。
梯台頂端設置有一個手柄，轉動手柄便可帶動底下輪子移動，果然巧妙。
她推動著梯台緩緩前進，沒一會就被一本書吸引住目光。
「《天地論》！」沒想到皇帝的書房還有這種書。
打開書頁，第一面就是；
「天地萬物，人道唯仁道；於萬物之存，自然之理。」
忽然聽見皇帝的聲音，姜歸家趕緊合上書藏到身後；她動作太大，梯台有些晃動，惹得身上金玉叮噹作響。
「陛…陛下」姜歸家有些惱自己，怎麼一看到書連分寸都沒了，差點忘了這是皇帝書房。
她踟躕著，剛剛一時情急，把書藏身後，倒像是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皇帝冷冷淡淡看著她，直看得她心裡發毛；她捏著書，對著皇帝福了一禮，這才趕緊下了梯台。
「陛下恕罪」她又福了一禮。
皇帝卻朝她伸出手，她將書遞了上去。
皇帝接過書，將她剛剛捏出褶皺的地方撫平，然後遞給了一旁的內侍。
那內侍恭敬的捧著書，將它放回了原處。
姜歸家更是無地自容，她剛剛怎麼就把書也帶下來了。
皇帝卻好像並不在乎的模樣，只是看著面前金玉堆砌下的小姑娘，眉頭有些皺。
軒轅昱沒有說話，轉身就往外走，姜歸家只好抬腳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帝在的緣故，身邊越發安靜，一股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盡量不讓自己身上的東西發出聲音，可皇帝步子太寬，她要是落下了就得被擠到身後跟著的內侍裡頭。
誰能想到，穿上這麼一身，她走的有多艱難。
不過好在路途也不遠，皇帝揮了揮手，那群內侍連忙低頭不再往前。
姜歸家抬起頭，就看見金色的匾額刻著三個大字——蘊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