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為何而活
皇帝推開門，抬腳走了進去，姜歸家便亦步亦趨跟著。
她低著頭，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皇帝要做什麼。
忽然眼睛里闖入一抹金黃，好像扇子的銀杏葉安靜的落在地上。
她停在那片金黃的葉子面前，有些驚訝，南啟怎麼會有銀杏?
可抬頭，眼前的景象卻否定了她的想法。
一波一波的銀杏像雲彩一樣鋪滿了天空，她就這麼抬頭看著，視線全都是滿滿的金黃色，心底只覺得壯闊極了。
「好美…」
姜歸家不自覺的喃喃著，她還沒從這樣壯闊的景象中回神，卻忽聞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呼喚。
「歸家」
她不敢相信，整個人都怔然了，可尋聲望去，那個白衣男子卻告訴她，這不是夢。
姜離就站在不遠處，笑著看她。
那一刻，她想都沒想，迫不及待的朝他跑去。
她跑的太急，差點踩到裙子，卻一刻都不敢停，直到像個孩子一樣抱住了他。
姜離低下頭，看著才到自己腰間的小孩，正不住的抽泣，清冷的臉上也帶了暖意。
他撫著小姑娘的背，像個父親一樣安慰。
「不過幾個月不見，怎麼越來越愛哭鼻子了。」
姜歸家想說話，可一開口，全是抽抽搭搭的哭腔，乾脆就直接抱著他哭的更凶了。
這幾個月，她為了他擔驚受怕，為了他入宮，違背本心的算計人，不斷被人利用，還有朋友的背叛，她自顧堅強的一點點藏在心裡，就算是對著廉子沐也不敢表露。
可是在見到他的時候，她全都管不了，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把這幾個月的委屈全部都發泄出來。
姜離沒有再說話，只是緩緩的拍打她的背。
他不知道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麼，可他知道他的歸家一定受了許多委屈。
她不過一個孩子，終究是他沒能護好她。
軒轅昱站在不遠處看著，銀杏樹下，一大一小倆人猶如父女般，被溫暖的色調包裹。
他忽然就想起了姐姐，心裡塵封許久的情緒有了些波動。
姜歸家依依不捨的看著身後的蘊朝殿，全然沒有注意離自己不遠的皇帝。
肩膀忽然傳來碰撞的痛感，姜歸家趕緊退後幾步，把頭低的低低的。
身後的一大群侍從也不約而同的低下頭。
「陛下恕罪。」她剛剛哭過，此刻開口，聲音有些低沉沙啞。
皇帝只回頭看了一眼，便繼續朝前走。
這是不怪罪了，姜歸家收回賠禮的手，恭敬的放在腹前，快步跟了上去。
一陣叮叮噹噹的器玉碰撞，軒轅昱聽到了姜歸家的聲音。
「多謝陛下讓我見了丞相一面。」
她的態度和順，軒轅昱知道，她是真的感謝自己。
「他如今依舊是南啟的丞相，除朕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越過他丞相的職權，所以，他想見誰一面，朕並不會阻攔。」
「陛下既然承認丞相，可為什麼還要關著他。」姜歸家忍不住問出了聲。
「小侯爺同我說，陛下不是會被前塵往事羈絆的人，可我更不相信丞相會阻礙南啟。」
「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朕心中一直覺得，姜離也是這樣的人。」
聽到一向冷漠的帝王忽然開口誇讚一個人，連聲音都溫和不少，姜歸家有些怔然。
「陛下，歸家不明白。」
「他是丞相，他有自己想要堅守的道義，朕也有朕要守護的責任，就連廉子沐日後也要保家衛國。」軒轅昱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姜歸家。
「你告訴朕，你明白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下去嗎？」
時間彷彿有那麼一刻停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皇帝的問題，只是獃滯的看著他。
「姜歸家，永遠不要把自己當做一個小孩，人是需要長大的。你不可能一直依靠姜離，一直為他活。也不要委屈，沒有人逼你為他違背本心，也沒有人逼你喝下毒酒，你好好想想，自己是否太將他放在心上，以至於忘記了自己是誰。」
原小江步履匆匆的從皇后處趕來，眼見宴會即將開始，只能小心翼翼上前打斷。
「陛下恕罪，時辰就快要到了。」
皇帝默然「讓小德子送她出宮吧。」
「是」
姜歸家看著浩浩蕩蕩一群人朝著內宮漸行漸遠，忽然就有些站不住，她退後著靠在了緋紅的宮牆上。
如果不是皇帝，這些話，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去想，她的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姑娘?」
姜歸家抬頭，原來是小德子，此刻他正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
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她連忙打起精神，抱歉的對著他苦笑。
小德子卻好像並不在意，見她無事，便恭敬的行禮，然後跟在她身後，與她只差半個步子的距離。
「姑娘看起來好像不開心。」
「今日入宮出的丑，都被你撞見了，自然有些不開心。」
小德子知道她在開玩笑，也不惶恐「其實姑娘不入宮是好事，宮裡的娘娘們，都是陛下鞏固政權的棋子，奴今日能夠送姑娘出宮，奴覺得很高興。」
「所以，你還是認為，我是小侯爺送給陛下的女子。」
小德子低下頭，不敢開口，姜歸家卻是豁然一笑。
「隨你吧，不過我今日，確實是因為陛下，才傷的心。」
聽到她這番話，小德子眼裡閃了閃，變得更恭敬了。
「你說，人這一生到底該為什麼而活。」
姜歸家不知不覺就問了出來，小德子只當她還在為陛下的事情傷心，便努力勸著。
「奴從小生活在宮裡，之前是御書房的內侍，如今伺候陛下，這一輩子已經註定好了，但是姑娘不一樣，只要不入宮，命運就不會註定，您可以自由自在，不被規矩束縛，也可以遇見更好的人。」
姜歸家看著他，忽然就笑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感激他的一片赤誠。
「你可知，今日這番話，若是被旁人傳了出去，你便是妄議陛下，要受責罰的。」
「奴相信姑娘，所以願意同姑娘袒露心扉，就像今日，姑娘相信奴一樣。」
兩人相視而笑，一同朝著宮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