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危局

唐家人丁稀少，遠遠稱不上什麼底蘊深厚的名門望族，可唐這個姓氏在整個華夏尤其是軍方的影響力絕不是兩言三語可道盡的，唐家大小姐被軍神老人家贊作「未來人族第一人」或許是一個原因，但絕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唐家兄妹，妹妹只是讓一些人擔心未來的某個時候，但那個哥哥，卻是那些人當下想動而不敢動的肉中刺。

唐無鋒算上今年也不過剛滿四十歲，可這個不過三十幾歲的男人卻是華夏最年輕的一個上將，更可怕的是，這個上將還一手握著中國綿延的東北防線。

手握整個華夏六分之一的軍力，對內對外，對人對妖，那個始終面相隨和男人再怎麼表現得不慍不火，他都是一隻獠牙外露的猛虎。

有人一直對自己虎視眈眈，唐雨一直都知道。

老唐當初以回老家的名義把自己和小曦送到中原鄭城的時候他還不覺得什麼，可後來小曦被她爺爺接走，唐心就任監察使再次帶他到洛陽時，他心裡就已經有了做一個質子的覺悟。

果不其然，在洛陽一個B級基地市他們一待就是那麼些年。

但他一點也不抗拒，老唐不是軍閥，他那個看起來無欲無求的老爹絕沒有自立為王做什麼土皇帝的心思，這點唐雨比誰都清楚，他和小姑離開東北也好，甚至離開鄭城也罷，都完全是雙方半推半就的結果。

除非是整個東北淪陷，否則老唐比誰都安全，唐雨一直這樣以為著。

可老唐死了，死在了遙遠的北域，死的匪夷所思。

古原說唐無鋒是自己找死，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老唐真的是失心瘋自己找死，人類當權的那些人又怎麼可能讓他死？！沒了老唐，人心動蕩甚至兵變這些都不提，他們拿什麼去擋那些沒有理智的北域妖獸和那些被逼的狗急跳牆紅了眼的野人？！唐雨腦袋裡亂糟糟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古原。

老唐為什麼死？小姑為什麼要殺人？他為什麼隱姓埋名流落荒野還要遭遇一重又一重莫名其妙的追殺？為什麼明明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卻唯獨他不知道？！

他從沒有如此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這種迫切甚至讓他可以聽得到自己血管里血液不安躁動的聲音。

「你覺得現在人類的處境怎麼樣？」古原突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唐雨一怔，下意識認為古原又要岔開話題。

古原沒等他回答，直接說道，「世人都以為這是難得的太平盛世，基地市給了他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昆崙山上的萬妖王庭和他們隔了千萬里的距離和我們層層疊疊的軍隊，他們這樣以為並無不可——但這有一個前提——」

古原頓了頓，語氣複雜道，「軍神他老人家得活著。」

唐雨原本急迫的心思突然間有些悚然。

出生在這個年代的人都繞不開這麼一個老人的影子，到達皇級的人類難道只有那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唐雨不信，也沒人信，但為什麼只有那個老人被世人尊稱為——神？

有一個註定無法被記載在人類史書里的原因。

在那個人類被圈養的血色年代里，有一個姓趙的將軍悄然突破王極桎梏成為了人類第一位皇者，這本身就是一件足夠驚天動地的事，然後這個低調的人皇做了一件更加驚天動地的大事——短短三天時間，所有妖皇子嗣意外橫死，再之後，妖族之中數位驚才艷艷的王者又人間蒸發。

當各方妖皇們將懷疑的目光從各自的死對頭身上移開時，人類這位新晉人皇便作為僅剩的可能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多次圍殺無果后，恨滿乾坤的皇者們選擇了報復——以完全相同甚至更加慘烈的方式。

妖族這邊，所有皇者子嗣死亡殆盡，普通妖族上至王者、下至領主，更是死傷大半……

人類這邊，從那位將軍的妻子兒女甚至是學生開始，逐漸開始蔓延成對普通的人類的大規模屠殺……

姓趙的新晉人皇下了一場天大的賭局，贏了，人類擺脫被當作圈養食物的角色命運，輸了，無非是死絕而已。

沒人可以阻止皇者的殺戮，血色年代的落幕時的血色，遠比所有史學家想象中還要濃重的多的多。

諸王協定是一個足夠卑劣也同樣足夠偉大的產物，這個皇者之間的誓約限制了王者及以上的所有戰力，而相比起差點一蹶不振的妖族，歷史再次證明了人類這個種族恐怖的成長速度。

唐雨還記得老唐跟他講起這段不為人知的歷史時是怎樣的一副表情，悲？喜？哀？慶？那是複雜到他無論何時都看不懂的一副表情。

現在，古原「軍神他老人家得活著」這句話里又意味著什麼？

軍神不是神，他會死，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一出現，他突然有些不寒而慄。

古原說，「如果有人跟你講過那段歷史的話，你應該知道諸王協定的存在，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諸王協定之所以有效，是因為它是一種各位皇者魂源聯結的誓約，只要有一位締約者不同意，誓約就無法解除，一旦——」

古原意味深長的看了唐雨一眼，並沒有說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話。

王庭有九殿妖皇，人類卻只有一個軍神。

「這與我父親有什麼關係？」唐雨深吸了口氣，不想被這老傢伙牽著鼻子走。

「帝制。」古原慢慢的吐出兩個字。

「如果戰爭註定不可避免的話，我們必須保證，我們的軍隊里只能有一個聲音！」古原沉聲道，「是的，帝制！我們需要一個帝國！一個真正集權的帝國！一個不再是一片散沙而是真正繫於人類命運的帝國！」

「你也許會說這是文明的倒退，但我們必須承認，同等軍事力量下，一個新生的帝國遠比一個看似民主的議會強大的多！從某種意義上講，百年末世，我們本就處在一片弱肉強食的廢墟之上！人類文明的方向為什麼要墨守成規於舊時代那些理念！一個人類帝國，一個可以和妖族的王庭平等對話的屬於人類的帝國！這才是我們未來文明的方向！」

古原的聲音透露著循循善誘，以及某種殉道者的狂熱。

唐雨對於這個只存在於上層人物宏偉藍圖中的帝國並不感興趣，所謂的人類命運對現在的唐雨而言，遙遠的不可想象。

他一言不發，只是等古原這番慷慨陳詞結束后，冷冷地問道，

「是因為他不同意？」

古原看了他一眼，略帶惋惜。

「不，這是個誤會。」他嘆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