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兩隻狐狸
眼前的人算不上很老，就連頭髮也只能在滿頭烏黑中隱約瞧得見幾縷白絲，完全看不出一個花甲之年老人的樣子，那甚至很是發福的啤酒肚實在和唐雨潛意識中姜微師父得道高人的形象有點不那麼……符合。
這麼個平平無奇人蓄無害的老胖子怎麼會有姜微這麼一個清麗脫俗的女徒弟？唐雨一邊嘴裡碎碎念著，一邊臉上擺著相當「恭敬」的微笑，一副準備認真聆聽教誨的乖學生模樣。
古原看著「靦腆」的少年，同樣笑眯眯的，圓胖的臉像是一枚剛出鍋的包子，讓人生不出惡意。
一老一少，活脫脫兩隻詭詐的狐狸。
姜微站在一旁，心想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味兒。
「妮子，你先出去。」古原說。
姜微看了眼床上行動不便的唐雨，沒有動。
「哎呀，想啥呢，這小子我看著順眼還能害他不成？」古原對姜微擺擺手，嘟囔著，「平日里怎麼不見你這麼挂念我？怪不得都說女大不中留，都白疼你了。」
姜微狠狠瞪了眼口無遮攔的老胖子，然後對唐雨輕輕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房間只剩下古原和唐雨兩個人。
古原拉了個凳子，一屁股坐在唐雨的床邊兒上，二郎腿再一翹，看架勢就差包瓜子兒磕著看戲了。
唐雨「乖巧」的笑容不自然的僵了僵，從這老傢伙支走姜微開始他就有些警惕了，再看看現在這架勢，可不像是簡簡單單寒暄幾句就完事兒的意思。
連姜微都猜到了他的身份，古原知道他的身份這並不奇怪，唐雨心裡告訴自己。
跟這個老狐狸說的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得儘快混過去，他可沒心思和眼前這個胖子去扣弄字眼兒
「知道我是誰嗎？」古原終於說話了。
「微微的師父嘛，她提起過您，小子可是真的久仰大名——」下定主意胡謅的唐雨還沒說完，就被古原陰陽怪氣的聲音直接打斷。
「呦！微微？叫的挺親熱呀。」
唐雨相當「靦腆」的笑了笑，臉上硬是多出了兩道紅暈，一副情竇初開的少年被揭露心思的模樣。
你徒弟和小爺我這麼不清不楚的，我就不信你個老傢伙拉的下臉找我麻煩，唐雨心裡說。
古原笑容愈發古怪，他不緊不慢的加了句，「趙家丫頭可是對外宣稱你是她未婚夫的，你這句微微傳到京都去——」
「唉——」古原突然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要跟微兒真的是兩情相悅，老夫豁出這口氣也不能讓趙家那丫頭橫插一腳棒打鴛鴦，你們倆放心，只要老夫或者一天……」
唐雨傻了，徹底傻了。
他要是腿沒受傷，這會兒估計直接會掐著老頭兒脖子大喊，「你跟老子說清楚！什麼趙丫頭！那個趙丫頭！」
可惜一沒條件，二沒實力，三沒底氣。
「老先生，你剛才說——那個——趙——什麼未婚夫的——」唐雨結結巴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裡吐出來的是什麼。
古原慢慢悠悠的看著他，意味深長。
唐雨訕訕地笑了笑，道，「那個，我跟姜微，認識沒多久，不熟，咳，不算很熟。」
古原哈哈大笑，比起之前顯然現在這小子的真實情態讓他舒心不少。
「那——您是誰？」唐雨小心翼翼的問。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古原，京都洛家第八代狩刃。」古原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補充道，「唐無鋒的表面兄弟，當過一段趙丫頭的貼身保鏢兼半個師父。」
「怎麼樣，按輩分你叫我聲古伯不過分吧。」古原說。
唐雨嘴角抽了抽，京都洛家什麼的他管不著，可什麼叫「表面兄弟」？活這麼大，還真他么的第一次見「我是某某的表面兄弟」這樣的混話。
他當然不會就這麼信了這老狐狸的鬼話，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老唐和這老傢伙是認識的。
「古伯，」唐雨笑的誠懇之極，「家父生前就經常告誡我們交友要慎之又慎，你能與他成為兄弟，定然是生死間的交情，小子自然信你，古伯能不能告訴小子老唐在北極的事……」
聽到兄弟，生死之交之類的詞從唐雨嘴裡一個個蹦出來，饒是古原人老成精也稍稍有些臉紅，不過很快恢復了正常，他沉吟片刻，嘆息道，「這是應該的，你這些年也受苦了，待會兒跟古伯說說這些年的情況，我就你這麼一個侄子啊，一想到你在外面朝不保夕的，古伯我這心疼的，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
唐雨一滯，比起不要臉，固然姜還是老的辣，古原這哆哆嗦嗦一大堆無非就一句話——
想知道，可以，我也想知道你的一些情況，換不換？
「一會兒古伯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就是。」唐雨說道，不知怎麼有些心虛，「我爹他——」
「你小姑為什麼被下了絕殺通緝令，你不知道？」古原嘆了口氣。
唐雨面無表情的搖頭道，「無論是肖家，還是袁家羅家，他們的影響力都只是局限於鄭城一城之地，甚至出不了中原，不說他們有沒有能力勾結北境野人，就算有，他們也沒膽子暗算一位上將，而且是一位鎮守東北防線的實權上將。」
「肖家是行刑的劊子手，我想知道背後下令的是誰？」唐雨說。
古原漸漸收斂起了笑容，那張包子臉舒展開來依舊圓胖，可卻多了幾分嚴肅和威嚴。
「這些誰告訴你的？」他說。
「古伯答應過小侄的。」唐雨平靜道。
古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床上的少年，笑道，「人人都說唐無鋒生了個不爭氣的草包兒子，我差點兒就信了，你小子藏的夠深啊！」
「小子在荒野晃蕩那麼些年，總該有點長進才是。」唐雨謙虛道，「古伯要是不方便說，就先離開吧，小子身子沒好利落，怕是真的撐不住了。」
古原瞪了他一眼，然後將後背貼在椅背上，長長舒了口氣。
「唐無鋒是自己找死。」古原說。
唐雨身子微微一僵。
古原感覺到一股隱晦而陰沉的殺氣從躺在病榻上的柔弱少年身上慢慢發泄出來，好像一條冬眠醒來的毒蛇。
古原擺了擺手，語氣複雜道，
「別急，你先聽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