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慍怒
安南
升龍府
鄭主官邸
「天朝天兵天將吊師伐罪，只滅鄭氏，不殺傷百姓，不搶掠財物......」
「大明興吊伐之師，隆繼絕之義。要盪除奸凶，復立黎氏......」
「有黎氏王族至明軍大營。示以諭旨，願割越池以北予大明，懇請王師盪除跋扈鄭氏，重建黎氏皇家威嚴……」
「廣南阮主已與明朝結盟，共擊安南，約以馬江為界……」
「高平莫氏願向大明納貢稱臣......」
各種各樣的消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升龍府瀰漫了開來。
這一切都令鄭主感到無所適從，形勢嚴峻到了不得不趕緊作出抉擇的時候了。明面的敵人；暗中伺機而動的敵人；隱忍不發的敵人，固若金湯的升龍府中的鄭氏敵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蹦了出來，就好像是原本的鄭氏被蒙蔽了一般。
鄭主很清楚，這些敵人都是要借明軍的大勢一舉推翻鄭氏，隨著時間的遷延下去，局勢會更向著不利於鄭氏的方面迅速發展。是時候了，自己必須做出決斷了。
滇越邊境的白李二部攻佔了靠近撣邦高原的安南地盤，並且明軍四齣開始四下搜集糧草，且有源源不斷的後續明軍也正在匯聚，大有大舉南下泰山壓頂直搗升龍的勢頭；莫氏勢力趁機在高平、七溪、諒山三地起兵，非常走心的撲騰了起來；清化的明軍一部在東取宣光后，繼續向北推進，從地圖上看，已經形成了跟莫氏三面合圍的勢頭；滇粵邊境的各家土司、江城哈尼土司、屏邊苗族土司、河口瑤族土司紛紛進入安南劫掠，安南小城池小城鎮相繼失陷......
更令鄭氏感到憤怒且恐懼的，還是清化郡公鄭燁的反叛。鄭燁從一開始的抗拒變成了合作，朱慈煊也是對他不吝獎賞，鄭燁被封為歸化將軍、安南都統使司府總督后，這位郡公發布了檄文，號召安南民眾支持擁護救民於水火的天朝王師，並曆數鄭氏橫徵暴斂、殘民欺上的種種罪行，還聲稱要組織大軍，義助王師。
鄭氏作為一個大家族，發生爭權奪位、兄弟相殘，甚至父子內訌的事情並不鮮見，第一位家主鄭檢去世后，其二子便爭位相殘；天啟年間，后黎敬宗又與鄭松之子萬郡公鄭椿合謀，計劃殺死鄭松奪回皇權；鄭松死後，其子鄭梉和鄭椿，以及鄭松之弟鄭杜，三者又發生了大規模內訌。
對於鄭氏來講這種奪位爭權是非常殘酷的，兄殺弟，子弒父，滿門抄斬，斬草除根，是常用的手段。同樣，這樣的內訌也是很致命的，往往被外敵所趁，落得個悲慘的下場。這是要從內部分化瓦解，打垮我鄭氏的陰謀啊！
鄭柞深知這一招的狠辣，既然明軍扶持了鄭燁，那鄭氏內部就難免分幫結派，難免存有伐幸心理，再難生出同仇敵愾的心思。你鄭柞如果完蛋了，我們就去投靠鄭燁去，同是鄭氏，想必鄭燁也不會嫌自己的實力更強吧？
前虎后狼，內外交困，四面楚歌，鄭柞感到了人生在世幾十年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現在更加迫切地希望老臣鄭隆能夠求和成功，好讓他能穩定局勢，掃平這些跳梁宵小。鄭隆或許是聽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思念，很快便從清化明軍那裡回來了，不過鄭隆的老臉難看至極，當鄭隆把明軍的議和條件呈給鄭柞，鄭柞一下子跳了起來連聲痛罵道：「強盜，明狗簡直就是強盜，什麼仁義道德，什麼禮儀之邦，什麼天朝上國......就是特么的強盜！匪徒！」
清化城
城外校場
朱慈煊正在笑吟吟的檢閱著安南的第一支偽軍部隊紅綉軍，在原有的安南制式裝備的基礎上綉上了紅色的刺繡，所以稱之為紅綉軍。黃秀仁這個傢伙看起來還是有一些能力的，這才短短的時間就拉起了一隻隊伍，很好，是個能替主子分憂的好奴才，本宮就喜歡這樣的人。
什麼時代都有軟骨頭，什麼民族都有敗類，這是個不爭的事實。黃秀仁在親眼目睹了明軍在清化之戰中的大發神威以及朱慈煊殘酷的殺人手段，脆弱的心理上大受打擊，留下了讓他終生難忘的陰影。而安南都統使司府總管的職位，加上清化城中鄭燁的府宅，再有金銀財寶的賞賜，以及黃家親屬的任用，使這個傢伙成為了鐵杆越奸，死心塌地為朱慈煊效力。
要說呢，這個傢伙還是有些能力的，口才也好，一番威脅利誘之下，又有不少安南文官武將幡然悔悟，決定擁護不露面的歸化將軍鄭燁，支持安南都統使司府總督拔亂反正的各項行動。這兩千名由安南俘虜兵組建起來的紅綉軍，士兵都有家眷被扣留在明軍的集中營，大部分是原清化的守軍，將領也差不多還是原來的安南將領。只是紅綉軍中多了一個單位，叫顧問營，由明軍中的抽調軍人和宣撫司的官員組成。
等到紅綉軍擴大到一定規模之後，便挑選其中的鐵杆組成精銳，用安南人打安南人，這才是最高的境界。朱慈煊心中美滋滋的盤算這，臉上笑得更加的親切，笑了一會兒朱慈煊轉頭對黃秀仁道：「這些兵都分發了田地嗎？要讓他們無後顧之憂，本宮才能安心啊！」
「殿下宅心仁厚，下官代紅綉軍全體官兵謝殿下隆恩。」黃秀仁先是躬身大禮，然後諂笑著說道：「鄭燁總督為拔亂反正自然是不遺餘力的，已經將自家田地盡數捐出，紅綉軍士兵五畝，中級軍官十畝，高級軍官二十畝，全部分派完畢。紅綉軍全軍上下精神抖擻，恨不得立刻殺至升龍，盪除鄭氏這逆臣賊子。」
「好，很好，有此心就好。」朱慈煊心中不以為意，但嘴上還是讚揚不已，偽軍部隊嘛，能建立起來就是成就。朱慈煊一貫都是對投靠的不吝高官厚祿、錢財封賞，對死硬的就用鐵腕高壓，殘酷鎮壓。象黃秀仁這樣的榜樣，一定要善待提拔爭取能起到榜樣的作用。
這些安南俘虜也同樣會起到表率的作用，分田低賦。不可能不引起其他安南人的羨慕。等他們的生活先好起來，影響就會更大，更讓人垂涎。那就來吧，來為我大明服務效力。好處大大的有。對此，朱慈煊還是頗有信心的，人嘛，都一樣，都會追求嚮往好的生活，都會有幸福的憧憬和希望，老老實實的當順民多好，比以前在安南鄭氏的統治下生活好了不止一倍，朱慈煊相信順民還是佔據絕大多數的。
「諸位要深刻領會大明與安南的親善之意，還要時時掛在嘴上，廣為宣傳大明救民於水火的仁德。嗯，諸位好生去做，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不僅要愛兵如子，也要愛民如子。紀律不能松馳。作姦犯科之輩不能姑息。要讓百姓感受到與鄭氏嚴苛統治的區別……」朱慈煊又召來了幾名安南軍官，有溫言撫慰，也有嚴正告誡。
黃秀仁等安南官員恭謹遵命。又是一番吹捧恭維。朱慈煊平易和藹，又說了些勉勵的話，才在親衛的保護下離去。
顧問營只是明面上的訓練和監督，紅綉軍中還安插了華裔耳目，明暗兩條線，才能使朱慈煊等人安心使用。當然，現在的紅綉軍只是分散使用，只負責維護治安日常巡邏等一些簡單的任務，要派上大用場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觀察考驗。
至於那些家眷在鄭氏控制區的俘虜，則只能當做免費勞力使用。開墾荒地，整修水利，修屋建房，為殘破的佔領區儘快恢復做出貢獻。至於墾十配一的規定，朱慈煊力排眾議，對這些俘虜也一視同仁。從長遠來看，這些俘虜放回之後，焉知不會羨慕這邊的好生活、好制度，而舉家來投？
朱慈煊剛剛回到府邸里，便接到稟報，高平莫氏派來的使者來了，其中還有逃入高平避難的南明總兵閆永德。
朱慈煊聽完了使者的通傳，不禁有些惱怒：「高平莫氏未免太沒用了些！鄭氏太原府的鎮兵已經被抽調走了大半，他們莫氏圍攻半月有餘居然還圍攻不下。本宮本來還希望他們能多少牽制一下鄭氏，可一點作用也沒起。現在又派遣使者來幹什麼，要我大明出血出力，為他莫氏開疆拓土嗎？」
「宣，讓莫氏的使者進來吧！」
在送走了莫氏使者並且跟總兵閆永德了解到了在高平莫氏的庇護下的明軍殘部狀況，南明德陽王朱至濬為首的一小股宗室勢力以及以總兵閆永德為首的一小撮兵力分散在高平，在莫氏名為庇護實為監視的情況下，過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德陽王聽到明軍已經攻克了清化，並且與莫氏結盟，便迫不及待的讓總兵閆永德前來聯絡明軍，總兵閆永德見到了朱慈煊之後一陣嚎啕大哭，看的朱慈煊心中無限感慨，一番好言勸慰之下方才安頓好了這位流落異國他鄉的大明總兵官。
送走了閆永德之後，朱慈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鬱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狠厲的神色，心中暗道：高平莫氏不足以謀大事，不如殺其人奪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