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初看

第五十四章:初看

清化城

城北

戰場上的戰鼓、銅鑼、號角彙集成了明軍總攻的訊號。

當戰場上的硝煙還未消散,明軍的馬蹄聲便急促如鼓,明軍的小方陣像是楔子一般狠狠的撞進了煙霧之中,帶起了一陣凄厲的慘叫和雜亂的兵器交擊的聲音。明軍的戰術簡明有效,用絕對優勢的飛雷炮轟擊一舉擊垮了安南中軍。

從中央突入的明軍將狠狠地在兩翼敵人的腰部捅上一刀,勝利已經沒有疑問了。

城樓上的朱慈煊輕輕吐出一口長氣,陰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放鬆的神情。安南鄭氏主力經此一敗,十成軍力至少要去了六七成,已經沒有了可以跟明軍相抗衡的實力。只要明軍攜此大勝之威趁勝進擊,直逼升龍府城下,升龍府的鄭氏便像一個沒有遮蔽渾身赤裸的女人一樣,徹底地坦露在了朱慈煊的面前。

安南鄭氏如果識相,就該是求和的時候了。自古以來,無論什麼時候戰爭都是政治的延續,大明跟鄭氏的較量很快就會從戰場上轉到談判桌上,至於明軍能拿到多少利益,戰場上已經做的足夠多了,足夠好了,剩下的就要依靠在談判桌上的恫嚇、威脅,唇槍舌劍來解決了。

戰場上的廝殺還在繼續,但安南軍隊已經開始潰敗。在第一輪炮擊中,鄭檜便被震落馬下,腦袋昏昏沉沉。耳中嗡嗡作響,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但噩夢完沒有結束,第二輪炮轟又挾雷而至,大地震動,煙霧瀰漫。嗆人的硫磺味直撲面門,呼吸都顯得困難。

周圍的安南兵已經混亂不堪,驚呼、慘叫不絕於耳,加上視線模糊,東擠西撞中幾隻大腳差點把鄭檜踩斷了氣。虧了兩個親兵在地上找到了他,把他拉了起來。但混亂已經無法遏制,無數安南士兵都驚慌失措地擠來擠去,一聲爆炸便是一陣騷亂,他們下意識地向遠離炸點的地方躲避。

忽而左,忽而右,安南兵盲目地亂擠亂撞,前面擁擠不動,而後面則是無數雙推搡的手,經常會有一股大力毫無預兆地從某個方向湧出來。深陷其中的人就好象處在一道漩渦中,身不由己地被橫衝直撞的人流捲來捲去。

腳下很少踩到堅實的土地了,只有橫倒豎卧的人體,深一腳、淺一腳,但卻必須儘力保證直立。否則就可能永遠站不起來,被無數大腳踏入泥土,成為別人的墊腳石。而且,被包圍在混亂的人群之中,也只能盲目地跟著人流而動,完全無法控制方向。

鄭檜身邊的親兵又多了一些,但相對於洶湧的人潮,依然無法逆流而行。面前的人群突然一起倒退,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涌了過來,把鄭檜等人又統統推向了後方。不少剛才摔倒的人才掙扎著從同伴身上站起,就被前方撞過來的人頂了個仰面朝天,無數人被推翻,重新撲倒在這些人的身上,然後便是無數雙不斷踩在身上的大腳。

炮轟終於停止了,明軍的突擊終於給暈頭轉向安南兵指明了敗退的方向。向後跑,向後跑,遠離那慘叫哀嚎,遠離那刀光劍影。硝煙在隨風飄散,兇狠的明軍彷彿凶神厲鬼一般,追著硝煙向安南軍衝殺而來。

鄭檜在親兵的護衛下,倉惶地加入了潰退的大軍。

在數萬人的人群中,局部的無序的運動會象多米諾骨牌一樣被傳遞,被放大,被加劇。在人群中這種多迷諾效應尤其顯著,如果置身於人群之中,任何個人力量都無法阻擋住洶湧而來的人流,只有順著人流才能保證不被擠倒踩死。擁擠,慌亂和踐踏不可避免地在安南士兵當中蔓延開來。

而更加糟糕的問題是由於源源不斷湧入的明軍如狼似虎地追殺著毫無鬥志的安南中軍潰兵,導致了安南中軍指揮系統的失靈,左右兩翼安南軍陣無法得到有效的聯絡跟明確的指示,再加上潰兵的衝擊,使安南軍陣的兩翼也混亂了起來。

調整到位的飛雷炮開始向著安南軍隊的左翼戰陣進行轟擊,一輪炮擊過後,中央突破的明軍便追著潰兵的腳步,兇狠地撞在敵陣的側面。正面的明軍趁機猛攻,左翼安南軍陣潰敗不可避免地再次發生了。面對著只顧逃命,根本不敢回頭一望的安南潰兵,明軍士兵們個個宛若瘋魔,對著安南兵狂追猛砍,緊緊的咬著敵人,不給安南軍調整喘息的機會。

安南軍主帥鄭檜本來要留下準備進行決勝突擊的象兵在大炮轟炸中便受驚了不少,向後瘋跑的也就罷了,不辨方向胡亂衝撞的則給安南士兵增加了傷亡和混亂。而排在陣后的弊端在潰兵如潮後退時,更顯露無遺。安南士兵洶湧而敗,拚命地躲閃大象的步伐,就好象是在躲閃明軍的砍殺一樣。

中軍、左翼相繼潰敗,右翼的安南軍隊在明軍的攻擊下也難以支撐。只是他們堅持的時間稍長,卻帶來了更大的滅頂之災。由於從中央湧入的明軍數量大增,使得明軍能把右翼敵軍不斷壓迫。一直壓到了海邊。

被趕到海邊的安南軍隊退無可退,越來越多的人被擠到了海水裡。而那些勉強還能在淺水區保持平衡的人,則被推向更深的水中,除了被海水捲走的人外,還有人失足后就再也沒能爬起。海上漂浮著的屍體血液跟濃厚的血腥味引來了很多鯊魚,進食時間到了的鯊魚們在狂歡,留下了一片血紅色的凄慘的修羅地獄!

清化城

瀰漫著血腥味的夜晚

黎氏精心的太子臨時行轅

從太子居住的臨時行轅之中也看的出來黎氏的確是煞費苦心,或許是知道了太子殿下率軍遠征,還帶上了黎氏姐妹,黎氏族人總是會有或多或少的聯想,簡簡單單的一座宮殿也是裝潢的富麗堂皇,極盡精美之能事。

兩個貼身侍女正在為黎眉準備沐浴事宜,她的寢宮裡有一個很大的浴池,浴池四周擺著一圈木棉花,浴池裡,也飄浮著一層木棉花花瓣。實際上,黎眉的寢宮處處都是木棉花,對於木棉花,她有著一種特別的喜愛,甚至是已經達到一種依戀的程度,一日聞不到木棉花香味,她就會覺得不舒服。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安靜的寢殿里淡香浮動,一陣陣的氣霧伴隨著稀里嘩啦的水聲從浴池中緩緩升起,混合著木棉花淡淡的香味。

「嗯唔......」黎青子從昏迷中醒來,揉著酸痛的太陽穴,一時恍惚不知此時身在何處。

「姐姐你醒了嗎?」黎眉看著黎青子醒來驚喜的喚道,小心翼翼地上前扶起黎青子。

黎青子看了一眼黎眉,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覺得黎眉變了,變得不像是那個自己曾經的可愛的妹妹,變得有些陌生了,變得有些妖艷了......

黎眉眼看著黎青子沒事,便興奮的在浴池中拍打了一下,小嘴興奮的說道:「姐姐,你知道嗎?殿下這些天都是親自照顧姐姐你的!殿下還說了姐姐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用藥了!以後姐姐再也不用受那個葯的折磨了......」

黎青子冷冷的看著黎眉道:「你求他了嗎?」

黎眉聽到了冷冰冰的話語,微微一獃滯,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絲絲的難以置信,小嘴微微張開,好半晌之後方才回過神來說道:「是啊,有了姐姐的前車之鑒,阿眉沒得選也不敢選!」

黎青子看著那個有些陌生的黎眉苦笑一聲道:「是啊,我們根本沒得選......」

黎青子微微閉著眼睛,躺到了浴池溫熱的水中,她虛弱的伸出玉手輕輕拂過自己,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蕩漾,黎青子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她一向很自信,只是,卻經常有一種對鏡自憐的感覺,身為黎氏公主,她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無法決定自己的歸宿,所以,雖然她身邊從不缺乏追求者,但她卻不對任何一個人動心,或者說,她不能對任何一個人動心。

黎眉看著黎青子的樣子小嘴微微一撇,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兩女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待在了浴池之中,一句話也不說......

朱慈煊好不容易才從宴會廳上脫身,回到了自己的寢殿,朱慈煊有些疲乏的躺下看著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

打垮了安南軍隊,軍事上的事情暫時就要先告一段落了,接下來的很大一部分時間,朱慈煊覺得還是要把時間留給奪取地盤穩定地盤消化地盤當中,只有將自己的地盤連成一片,放才能做好自己向北抗清的根基,根基不牢是沒有辦法去走的更遠的!

朱慈煊想到了這一節點的時候,眉頭突然間又皺了起來,因為他突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清化城的安南百姓是自己的一個大累贅,那是嗷嗷待哺的十幾萬張嘴啊,雖然說自己剛剛用來進攻已經消耗了一部分,但是安南百姓的人口基數還是很大的,更何況人數極多,自己手中的明軍數量遠遠不足,想要穩妥的將清化城置於自己的管轄之下,肯定是要採取治安軍的措施了......

西方殖民者已經來了,就在遠東並且還在亞洲不斷的擴張著勢力範圍,現在還是荷蘭人的天下,可以預見的是當英荷戰爭之後,整個遠東將會是英格蘭人的天下了。朱慈煊現在沒有精力也沒有實力去將這些可以預見的萌芽扼殺在襁褓之中,只能是跟在競爭中喪失了領先地位的時代淘汰者合作,以夷制夷未嘗不是一種好的戰略,在朱慈煊看來這些貪婪的殖民吸血鬼雖然沒有一個好東西,但是從長遠考慮,拉攏一兩個盟友還是頗有益處的。

大明如果能跟暹羅這個陸上國家順利的進行戰略合作,將會是大有裨益的。一來明軍在安南得到了物資的供應,二來明軍便可以直接從新港走陸路運輸物資到安南了,而不用像先前那樣走海路,耗時費力得不償失!至於在將來的談判之中佔據哪些地方,朱慈煊還需要進行深思熟慮一番,總之安南如果要成為抗清穩固的根據地,所需的時間比朱慈煊預想的似乎還要更長一些。

明成祖時期大明失去安南,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對於越南史料中所說:「越南人民仍然保持了象徵著民族的崛起和自豪的英雄氣概。從明軍侵佔我領土、踐踏民族分裂的時候起。我國人民就在全國各地拿起武器跟敵人進行了激烈的鬥爭。」朱慈煊對這種弱智觀點卻是嗤之以鼻。這些民族純粹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民族氣節,哼,真有那玩藝,你們是怎麼被幾千法國人打得屁滾尿流,怎麼被殖民百年的?再說現在。鄭主驕奢淫逸,阮氏橫徵暴斂,安南民眾生活困苦,也沒看見什麼人民反抗激烈鬥爭啊?

千百年來帝國主義者的政策是成功而且有效果的,胡蘿蔔加大棒政策,既有雷霆之威,又有雨露之恩,不論哪個時代,順民總是多的有多少人吃飽了撐的會拋家捨命為你鄭氏而抵抗,為了傳說中的家園正義嗎?不,順民們想要的只不過是有吃有穿有住而已。當然,朱慈煊還需要一個或幾個傀儡,用他們的名義,能使安南人的反抗之心降到最低。

朱慈煊想到這裡嘿嘿一笑:偽政權,偽軍,這些辭彙聽起來好熟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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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曆十三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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