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清化

遠遠的眺望過去，只見幾座小漁村背靠著青山，大多都是環海沿山而建，圍繞著整個海灣，海灣呈弧形線條，一條條長長的浪花條紋與沿山而建的鄭氏水寨融合在了一起，頗有幾分閒情逸緻的餘味。

朱慈煊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們遺忘的東西那可真是太多了啊......

「聚集在清化的安南兵馬差不多超過兩萬了吧？」朱慈煊心中略微一計算便向身旁的王延業問道，王延業隨即拿起手中的一封信箋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封信箋是盤踞在清化的黎氏王族勢力發來的，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黎青子的配合，這次明軍打出來的旗號是掃滅鄭氏還政黎氏，首個在安南的登陸地點，朱慈煊否定了一開始的在升龍府附近登陸發動奇襲直搗黃龍，襲擊鄭氏的中樞的進攻計劃，決定先在清化登陸作戰，吸引鄭氏兵力集結到清化，然後一戰掃清鄭氏機動兵力，從而再北上進攻升龍府，掃滅鄭氏。

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是：清化是黎氏的根兒，黎氏先祖黎利便是在清化的豪門望族，在清起兵創建了黎朝，黎氏當政之後清化的的發展更是蓬勃向上，再後來到了鄭阮南北對峙時期，清化的黎氏勢力名義上歸屬於鄭氏，實質上則是鄭阮之間的一個緩衝屏障，屬於一股並不算弱小的中間勢力，也是因為有這一股當地勢力的存在，黎氏勉強還能面子上過得去，維繫著黎朝的統治。

而朱慈煊此次出征，將黎氏姐妹統統帶上，隨行軍中，這樣一來更是坐實了出兵相助黎氏的名義，對於清化的黎氏一族影響力可想而知，這也是朱慈煊選擇清化的原因之一。

清化的地理位置也是朱慈煊所看重的，狹長安南走廊將鄭阮分成了南北兩部分，而清化便是扼守南北的要衝，只要掌握了清化便能掌控安南的局勢，到時候不管是北上還是南下主動權都是屬於明軍的，進而可以左右逢源撈取好處。

前來送信箋的人是個中年華裔，是黎氏多年來行商安南的一個耳目，得了密令刺探消息。其實他並沒有太多的做間諜的經驗。所獲情報也不詳實，對於王延業的有些盤問，他略顯緊張有些遲疑著不敢作答。

「兩萬也罷，三萬也罷，不過是瓮中之鱉耳。」朱慈煊笑著擺了擺手，他本就不是很在意這些黎氏族人的情報，在朱慈煊的心中，堅船利炮往往比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來的實在的多也靠譜的多。

王延業收回了目光，對朱慈煊說道：「殿下，清化附近的鄭逆基本已經被調至此城，只要戰而勝之，我大軍在安南則可盡情馳騁再無對手矣。」

朱慈煊點了點頭，說道：「圍三闕一。鄭逆若潰敗出城，便可于山中埋伏伏兵圍殲，輕鬆取勝。若是鄭逆頑抗在城中與我大軍巷戰，則我大軍破城之後暫時先不必深入，以炮轟擊城池，震懾鄭逆軍心，再讓黎氏族人動起來，內外夾攻之下剿滅鄭逆易如反掌。」

「殿下英明，我軍長於野戰，巷戰糾纏，怕是會增加死傷。」王延業表示贊同，還不忘恭維朱慈煊一句。

朱慈煊淡淡一笑，催馬而行，在親衛的保護下緩緩而行。觀察著這一處海灣，尋找著合適的建港落腳之地。

在清化城以北二十里處，明軍與安南鄭氏軍隊已經打過了一場規模不大的野戰，被輕易擊敗的安南兵潰敗逃回了清化，使鄭氏駐紮在清化的郡公鄭燁徹底打消了再與明軍野外交戰的信心，開始全力堅守城池，以等待升龍府派出更多的援兵到時候伺機而動再戰明軍。

作為黎氏的老巢，清化的城牆十分的高大堅固，而且鄭燁覺得明軍遠道而來，不太可能攜帶重炮，攻城器械急切之間也打造不出來，臨時打造的器械肯定不堪大用。城中軍隊又聚集了是不少，堅守清化城池還是大有希望的。所以，當探子傳來消息明軍已經在清化城外二十里處安營紮寨的時候，鄭燁就站在城頭上冷眼看著，並且還蠻有信心地給周圍的安南兵將鼓勁打氣。

「殘明軍隊為清軍所逼迫，眼下在中國已無法立足，就想來我安南奪地以居。然勞師以襲遠，豈能持久？待其師勞力竭，我鄭主大軍齊至，我軍必勝無疑。」

「郡公高見啊！」

「大人熟習兵法，運籌帷幄啊！」

「大人一語中的，真是令末將茅塞頓開啊！」

周圍的一群感慨之聲響起，鄭燁捋須而笑，面露自得之色。

清化城外雖然修築的有護城河，但是時間久遠，已經快要乾涸了，只剩下了一些漆黑惡臭的淤泥，護城河外面是一條草草挖就的壕溝，壕溝還稀稀拉拉有一些新釘入地下的木樁。顯然明軍推進太快，使得清化的安南守軍並沒有充裕的時間加固城防。連破舊的城牆也是倉促修補，磚石的新舊程度、顏色各不相同，看上去就象打了無數補丁的破爛衣服。

明軍的主力在清化北面安營紮寨，一隊隊明軍的零星小部隊則在東西兩門外來往巡視，震懾城內敵人。儘管明軍可以把四座城門都堵住，但朱慈煊並不想使安南兵作困獸之鬥，所以留下南門可以出入。

經過觀察，朱慈煊發現清化的三座城門都沒有高大的瓮城結構，只是修建了簡單的城樓以增強城門的防禦能力而已。而東門更加破舊，連簡單的城樓都沒有，守城火炮更是寥寥無幾。所以，他決定選擇這裡作為突破口。

「大人，明軍分兵了，在東、西兩門也列寨陳兵，並在城門外開始掘壕。」

郡公鄭燁擺了擺手，示意他已經知道了。此時，他正在北門城樓，明軍的舉動看得很清楚。

「列寨陳兵是要攻城？可掘壕又是何意？」鄭燁有些迷惑不解，這明軍到底是要攻，還是要圍困？看了半天，他不得要領，只好以不變應萬變，命令守城軍兵加緊戒備，不得鬆懈。

其實安南人判斷有誤，明軍並不是掘壕圍困，而是以壕迫近，幾道z字形壕溝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向城門逼近，直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然後掘土堆牆，慢慢形成了一道面向城門的遮蔽掩體。

「昔官渡之戰，袁紹曾構築樓櫓，堆土如山，用箭俯射曹營。」鄭燁作為鄭氏中地位不低的人物自然是知道些三國故事的，此時的鄭燁捋著鬍鬚自作聰明地自語道：「難道明軍要仿效之？」

「大人英明。」一個安南將領立刻馬屁送上，「殘明些許伎倆，難逃大人慧眼，此戰必敗矣。」

馬屁一拍，鄭燁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冷笑著一指城外，說道：「築土為山？無石頭木料豈能立泥為壘？偽明擅野戰，攻城卻是拙笨。敵鋒正銳，我當堅守。待其糧盡，氣瀉自去。如此，城無憂矣。」

「是啊，是啊！正值雨季，土質鬆軟，想築土為山，真是異想天開，愚不可及。大人深通兵法，清化固若金湯，明軍必定鎩羽而歸。」又一記馬屁送上，鄭燁故作矜持，又將睿智深邃的目光投向城外，滿含著不屑和鄙視。

朱慈煊此時正站在營寨之中笑呵呵的看著清化城，因為雨季導致的土質鬆軟無法進行土工作業爆破炸城，朱慈煊為此很遺憾，自己辛辛苦苦命人演練的戰術這會兒也用不上了，幸好，這是安南的城池，與大明的堅城無法相比。如果是大明的城池，類似清化這種要衝重鎮肯定有瓮城，還有另外的三道門跟三道牆。

對於堅固的城池，倉促之下是非常難以被攻克的，別說是在古代，即便是到了太平天國時期，不論是中國自製的銅炮、鐵炮，或者是外國運入的洋炮，都沒有攻克城寨的足夠爆破能力。要攻克敵人堅守的城池，似乎只有用地道攻城一法。

而地道攻城法古已有之，在應用火藥之前，穴攻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挖地道進城，另一個是破壞城牆。而想要從地道攻進城的難度很大，地道要非常寬闊，能夠容納大量士卒快速入城。所以，通常穴攻時並不是一直挖過城牆，而是把城牆下面挖空，再用堅固的木樁撐住上面的牆基。等到把一段城牆下邊完全挖空后，就撤出人員，放火燒毀那些支撐牆基的木樁，造成城牆坍塌。

到了明朝，穴攻時用火藥爆破城牆才開始出現，李自成攻洛陽、張獻忠攻重慶、成都，都曾使用過此種辦法。但真正地普遍使用地道爆破，還是在太平天國時期。儘管現在已經有了地道爆破的先例，但朱慈煊還是認為這種戰術有很大的改進和提高的餘地。對於如何增加爆炸威力、提高爆破效率，比如更科學地密閉葯室、更好地控制爆炸衝擊的方向、凹面裝葯聚能等等，朱慈煊有著很先進的理論知識，只是需要在實踐中加以試驗和完善。

現在既然自然環境不允許進行地道爆破，朱慈煊便決定採取大炮轟擊，自己苦心經營的新式火炮或許就能在這樣的一場戰役中大顯身手了，除此之外再用上外部爆破的方式足矣攻破清化城池了，至於城池內部嘛，就讓黎氏一族動一動，彰顯一下黎氏的實力吧。

朱慈煊巡視完畢之後便走到了一座帳篷前，朱慈煊先讓帳篷周邊的親衛退下，隨後便抬手掀開了帳篷低伏著身子走了進去，只見帳篷中一名女子在地上蜷縮著身子顫抖，一看到朱慈煊進來連忙轉過頭看向了另一邊，雖然頭轉過去了但是她的整個身子哆嗦的卻是更厲害了，朱慈煊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轉頭問道：你姐姐發作多久了？

一旁侍立的黎眉恭恭敬敬的低聲回道：「啟稟殿下，上次用藥到現在已經有四五個時辰了，姐姐這樣子也有小半個時辰了，殿下可否......」

朱慈煊揮揮手不耐煩的打斷了黎眉的話，冷漠的說道：「忍著，區區四五個時辰就扛不住了，照你這麼個用法繼續下去，再過半個月就要用光了，到時候怎麼辦？硬扛嗎？你姐有那個骨氣嗎？」

黎眉感覺到了朱慈煊的情緒不佳，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朱慈煊看著眼前的兩姐妹，突然間感覺到了一陣煩膩，想要轉身走的時候，卻突然間想起了什麼，朱慈煊幾步走到了黎眉的身前，伸手抬起黎眉的下巴將她低垂的頭抬了起來，仔細的盯著黎眉的眼眸看了一陣后，隨即將手放下。

朱慈煊冷冷的道：你不怕嗎？

黎眉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經開始抽搐的黎青子，嫣然一笑：怕，但是奴婢更怕殿下不要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