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陰鬱

第三十三章:陰鬱

崇禎十五年

二月,流寇李自成部在襄城大敗官軍,殺陝西總督汪喬年

五月,流寇李自成部進攻開封

朱慈煊緩緩的合上了典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賊首李自成部攻城,掘洞10餘處,填火藥數萬斤,集中炸城。因城牆堅固,屢炸不塌,橫飛土石反傷農民軍將士,朱慈煊在沙廉的時候偶爾看到了這樣的記載,心思便變得活泛了起來,自己要是能將黑火藥炸城作為一種常規戰術,並且在軍中大規模普及的話,那麼將來自己在戰場上就會有更多的底牌了啊?

想到此處的朱慈煊直接找到了當年參加過中原戰事的總兵王啟隆了解詳情,當年李自成在開封的城牆上挖了個大洞,埋了相當大當量的火藥,然後引爆,結果卻並不好,火藥氣體全部從挖開的洞口衝出來了,那個壯觀啊,就像城牆上突然冒出一座夏威夷的火山,可是好笑的是城牆依然相當完好.原來,農民軍沒有掌握使用黑火藥爆破的方法,沒有把挖開的洞填上並壓實並且導致火藥氣體形成了向城牆外的定向爆破。

在向總兵王啟隆了解了足夠的信息之後,朱慈煊結合前世的回憶,又想到了兩百年後的太平軍的使用記錄,當時的太平軍使用黑火藥炸城就精明了許多,太平軍有一隻以礦工為主體組成的軍隊叫做:土營。

所採取的攻城方法是,先在城外不遠處空房子裡面或者村寨之中挖地道至城下,埋好火藥,太平軍將這個武器稱作地雷,每個地雷都是用棉被包好,澆上桐油亦或是將火藥裝在棺材中裝好。達到火藥的密封性密閉性,以免空氣中的潮氣進入,然後在撤離地道的時候填好土將地道掩埋好,最後才引爆。

歷史上的太平軍用這個戰術一路從湖南挖地道挖到南京,掀翻城池如同揭紙片,所遇堅城無往不克一路打下了南京,建立了政權。現在朱慈煊手中的紅夷大炮並不多而且為了新城這兩座城池的安全,朱慈煊將所有的紅夷大炮都安裝到了城堡中做成了炮台火力點,這樣一來最顯著的後果就是城堡的防禦力變強了,但是明軍的野戰攻堅能力下降了,朱慈煊在火炮數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之下,只能想到了用土法:火藥炸城。

但是幾天下來,情形並不令人感到樂觀啊,朱慈煊緊緊的皺著眉頭,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己的前景似乎蒙上了一層不是那麼明朗的陰影,這些日子在沙廉朱慈煊總是借故不去朝見永曆皇帝,雖然永曆皇帝沒有什麼說什麼,但是免不了眾人的嚼舌根子,朱慈煊知道,可以說現在自己的障礙就是永曆皇帝了,無論是做什麼事情都總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掣肘。

朱慈煊的目光現在已經不僅僅局限於緬甸了,朱慈煊的眼光已經瞄上了安南,決定離開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並不困難,因此眼下朱慈煊將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城堡的修築加固之上,將永曆皇帝跟自己的母后安置好之後,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解決了自己的後顧之憂吧!

菲利普回來了,這次他從果阿帶回來的好消息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陳安德從歐洲千里迢迢帶回來的信箋起到了作用還是受了菲利普十足十的個人魅力感染,果阿總督對於大明的態度相當的友善,不僅送槍送炮還補給了相當大的一批糧食,更為重要的是菲利普這次帶來了一隻百人的傭兵隊伍,這些人都是菲利普的老部下,跟隨著菲利普南征北戰,從千里迢迢的歐洲來到了遠東,雖然只有百人,但是還是讓朱慈煊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跟壓迫感。

至於波蘭國王所提出來的條件,朱慈煊只能是一笑了之,且不說自己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歐洲,就算是去了歐洲對於大明眼下的局勢也是毫無幫助,總不會讓波蘭國王調動翼騎兵從海路上來到緬甸支援大明作戰吧?不過總的來說,這封信箋的確很有價值,不過現在嘛,還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等著朱慈煊去做呢!

朱慈煊回過神之後,傳令了下去,讓士卒們加快速度,儘快將土工作業炸城這一戰術熟練使用,朱慈煊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幸好這裡的硝石硫磺不少,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啊!

永昌府

晉王府邸

晉王李定國現在很生氣,他剛剛杖殺了一名猶豫不決想要投清的千總。

磨盤山之戰後,晉王所部損失不小,雖然是暫時的擊退了吳三桂穩固了防線。但是先有永曆皇帝貪生怕死,丟下了正在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進入緬甸南狩。後有太子朱慈煊在邊境待了沒幾天便帶著大軍也跑到了緬甸境內,說是為了拓展生存空間進一步擴展戰略迴旋優勢,但是,普通的士卒哪裡能想得到那麼多呢?

只是知道打了勝仗,皇帝一聲不吭的跑了,太子沒待了幾天也悄悄的溜走了,朱家人怎麼都是這幅鬼德行呢?在這種情況下,留守永昌府的明軍可謂是人心不穩,數月以來很多明軍感到前途一片灰暗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於是有不少人紛紛潛過怒江向吳三桂投降。

為了穩定軍心,李定國不得不殺了一批不穩定分子。此時的明軍,處境堪憂,李定國又要練兵,又要穩定軍心,已經是身心憔悴。

永昌城內原本府庫是比較充裕的,奈何朱慈煊領軍南下之時便將府庫中的糧食帶走了大半,剩下來晉王所部的軍隊數目還是比較龐大的,沒堅持多久永昌城就出現了補給困難,明軍度日艱難,每天吃的是米糠麥麩,甚至是爛菜葉,野菜,樹皮。就連晉王府,日子也不好過,能吃到蕎麥黑饃饃,喝到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稀粥,就算是很不錯的生活了。

晉王府一座偏殿

「天子已經棄國,為何父王還要死忠於這個朝廷!為他朱家的江山勞心費神?這樣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李嗣興對他寵愛的妃子發泄著心中對父親的不滿。其實李嗣興也有過投降的念頭,試問在這永昌府內誰沒有這樣的念頭反而才是奇怪了。

碩大的一個錦繡河山被老朱家的人敗了個乾乾淨淨,從南直隸被韃清一路攆到兩廣、雲貴、現在雲貴都待不下去了,只好去緬甸南狩,真是丟人啊,真不知道這樣的朝廷還有個什麼希望?李嗣興想過,但是他想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什麼如此的頑固,為什麼如此的忠誠,這樣的忠誠真的有意義嗎?

當李嗣興每次投降的念頭冒出來之後,便是總能及時的看到那些鼠首兩端的人被父親杖殺,隨風飄揚的一坨坨爛肉還有血跡未乾滴灑在城門下,李嗣興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起這樣的念頭。

就在李嗣興百感交集的時候,外面有下人來通傳:「啟稟少將軍,南邊太子殿下的信使來了!」

李嗣興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親兵去告訴信使:「父王在城西練兵!」但轉念一想,既然是南下的太子殿下派來的人,實在是不好怠慢,於是喝住了親兵又親自帶信使去見父親。

見到信使之後,李嗣興親自帶著信使,前往父親的兵營。

「父王!太子殿下的信使到!」李嗣興向父親行禮。

「傳!」

「傳信使!」

「你先退下吧!」李定國對兒子說。

「諾!」李嗣興行禮後退出大營。

李定國親自走出大帳門口,請兩名信使到他中軍大帳中:「兩位,裡面請!」

「王爺,大捷!大捷啊!」進入大帳后,信使向李定國彙報了朱慈煊近來一系列的傲人戰績。

李定國激動得站起來,面向西南一拱手:「朝廷洪福啊!上天保佑我大明又一次大捷!我大明必將中興!」

信使道:「王爺,太子殿下這次差遣卑職前來,除了報喜,還有一件大事:經過八莫-沙廉兩戰之後,緬人已經組織不起像樣的兵力來了,及無心也無力再襲擾我大明,包括撣邦高原在內的伊洛瓦底江以北將是穩如泰山。陛下跟中宮決定就在沙廉落腳了,哦,對了現在叫做新城,是陛下親自賜名的,那裡現在正在大興土木修築城堡,且城堡三面環海繞江,港口中還有弗朗機人的堅船利炮為外援,太子殿下想讓卑職告訴殿下您,陛下在新城穩如泰山,不比擔憂,儘管大膽的放開手腳施展!」

李定國剛剛興奮的表情又有些黯淡了下來,沉思片刻之後方才緩緩的道:「陛下不回來了嗎?臣還是想讓陛下坐鎮邊陲,樹旗聚兵以圖恢復雲貴進取中原!不想陛下待在了南邊竟然是不想回來了……」說著說著李定國沉默了下來,嘴唇囁嚅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在想些什麼……

良久之後,李定國方才道:「既然陛下心意已決,臣也不好阻攔聖意,這樣吧,此番天使回去的時候,可帶我部一營精銳南下護的陛下周全,還望天使莫要推辭!」

信使自然是沒有話說,孤零零幾人北上送信其實心裏面還是空落落的,再加上緬人不善,四處劫掠作惡,這一路上信使也是擔驚受怕的,能有一營精銳保護自己,自然是更好的,再加上太子殿下臨行前的囑咐:能要一些兵馬就盡量帶一些回來。信使也是牢牢的記著太子殿下的話,不敢怠慢,因此便爽利的應承了下來。

永昌府物資匱乏李定國這裡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信使的,只好讓人上山打了野味。

信使見李定國的軍隊,雖然衣衫襤褸,但精神還是十分飽滿,每一名士兵身上都透露著殺氣,這些士兵都是百戰老兵。

除了漢人士卒外,李定國的軍中還有不少苗人和瑤人士卒,這些兵雖然也穿著明軍的紅色裝束,但頭上有代表他們自己民族的顏色,有紅色,有藍色,有深藍的。僅僅是瑤族的,就有排瑤、過山瑤等,雖然都是瑤族,但顏色不同,過山瑤為青藍色頭飾,排瑤是紅色頭飾。

「別小看這些瑤兵,每個都是精銳啊!」李定國得意的對信使說。

瑤族人自幼在山中長大,山林戰是他們的強項,這些瑤兵,他們同漢人,苗人並肩作戰,痛殺漢奸和滿蒙八旗,曾經打得綠營和八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從南宋末年開始,這些南方的少數民族就和漢人一起並肩作戰,一次次抵抗入侵南方的外族。

既然李定國說起,信使自然是恭維連連,讚不絕口,其實信使心裏面卻是在想,這樣的蠻兵就算是再多也是打不過太子殿下麾下的那些兵馬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啊!

李定國跟信使一邊聊一邊適時的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先是從奇襲密支那開始再到偷襲緬軍,最後跟緬軍在八莫城下決戰,之後再急行軍南下進攻沙廉,包圍守敵並且全部迫降了守軍,這些都聽的李定國一陣陣心潮澎湃,真想在戰場上再次大展身手啊!

當李定國聽到朱慈煊居然跟弗朗機人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私密協定,弗朗機人會直接參与明軍的戰鬥時,李定國帶著一種狐疑的眼光問信使道:「弗朗機人有那麼好心嗎?不會吧?恐怕太子殿下也是損失不少的啊!」

信使回道:「回稟王爺!這弗朗機人可不得了!他們的船上不僅有開花炮彈,而且戰船都是宏偉高大如城樓般的,船上火炮更是數不勝數,而且這樣的戰船還不止一艘,而是有四艘這樣的戰船,除了堅船利炮之外,弗朗機人戰鬥力還是蠻不錯的,打起仗來還是很賣力氣很積極的!」

李定國看著信使眉飛色舞說起弗朗機人的樣子來,原本就陰鬱的內心又蒙上了一層陰影:雖然李定國知道永曆皇帝允許皇室信教是為了請求援兵而搞出來的權宜之計,只是沒想到太子殿下倒是很有這方面的天賦,在搞這一套的時候還是蠻有能力的,李定國想來想去腦海中還是始終跳躍著一句話,這讓他有些訝異,有些驚詫,還有些對未知的恐懼跟害怕。畢竟有一句話是亘古不變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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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曆十三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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