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暴風雨
永曆十三年五月
東吁王朝國都
阿瓦城
東吁國王莽達賴賴正在召開朝會，討論如何應對明人在邊境的滋擾。北邊的潰兵亂民終究還是將消息帶回了阿瓦，在邊境好幾座關隘跟小城都被明軍所控制，阿瓦城流傳著各種各樣奇怪的流言蜚語，有說明軍準備討伐東吁大舉南下；有說明軍要跟東吁聯姻；有說明軍只是暫借地盤而已，遲早要打回去。
東吁相比大明而言，即使經歷了他隆王的改革，中央集權程度仍然遠遠不如大明。所以，領主們的意見顯得尤為重要。而在莽達賴賴面前的就是一群領主的子弟，他們代表著各個領主的利益。
「本王接到消息，邊境的明軍竟然發兵拿下了我們不少的關隘城池，還殺了本王的愛將，我東吁不因為他們落難就看不起他們，收留他們的皇帝，結果這些明狗反而恩將仇報的要進犯我東吁覬覦我東吁的土地。想那永曆皇帝被滿人打的和落水狗一樣好不狼狽，竟然還想從我國身上找補，真是令本王感到蒙羞！是可忍，孰不可忍！」
莽達賴賴坐在王座上一頓咆哮，也不怪莽達賴賴，比較莽達賴賴一直都覺得明國皇帝永曆還是乖巧懂事的，自己處於多方面的考慮還是收留了他，上個月的時候還同意了永曆皇帝的請求，准許他去南邊找一個地方安頓下來，誰料到，這才剛剛過去沒多久，就得到了明軍在邊境上小動作連連的消息，莽達賴賴感覺自己被侮辱了，受到了智商上的侮辱跟愚弄，這種打擊是致命！
對於莽達賴賴而言，損失作為王的權威，自然就相當於自掘墳墓，莽達賴賴是絕對不允許有人敢挑戰自己的王的權威的，莽達賴賴這次一上來自己先給這場會議定下了調子：他要捍衛自己作為王的威嚴，他要捍衛自己作為王的榮譽，他要戰鬥！他要給這些可惡的，該死的明狗一個深刻到難以忘懷的教訓！
東吁沒有主辱臣死的說法，經過了之前數百年的軍閥混戰，領主們換一個君主效忠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所以，有錢有兵的領主子弟們紛紛用眼神表示我們就是來打醬油的，別指望我們的意思。這樣的態度讓莽達賴賴心中一陣暗惱，但是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發作，只是暗暗在心中記恨了上。
眼看著莽達賴賴起了個頭，氣氛卻有那麼一絲絲的尷尬，快要冷場了，莽達賴賴的幾個心腹寵臣就立刻站了出來道：「臣等聽說那明國已經是山窮水盡，大清國的平西王已經追到了雲南，幾個月前永曆跑到了我國境內舔著臉求我們收留他，王上仁愛，收留了他們君臣，上個月又因他們的請求准許他們南下避難，這是何等的情誼，誰料到明國人狼子野心竟然圖謀我東吁國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一定要給明國人一個教訓！」
「說的不錯，我們若是抓到了那永曆送給滿人，滿人現在幅員萬里，財富不計其數，諸位想想，咱們能拿得到多少好處啊？」
「是啊是啊，我們要把這些明狗統統抓起來，抓起來弔死在山頂上！」
「我大軍戰象一出，明狗根本就像螞蟻一樣，隨便踩滅......」
......
莽達賴微微捻著鬍子一言不發，只是一臉微笑的看著寵臣們的表演，眼神不住的向位列於兩旁的領主每年瞥去。
「王上，臣附議。據臣所知，明人只是趁其不備突然出擊，若是堂堂之戰，怕不是永曆早已經成了大王的階下囚！」來自撣邦的領主開始煽動輿論，明人佔據了邊境，下一個目標要麼就是南下阿瓦，要麼就是東進撣邦，對於自己的地盤自然是要站出來說話的。
眼看著撣邦土司出來帶頭，木邦土司權衡之下也站了出來道：「王上，此事宜早不宜遲。現在正是開疆擴土，揚我東吁國威的好時機，若是我們認慫了，暹羅怎麼看我們？安南怎麼看我們？周邊各國怎麼看我們？更重要是滿清如何看待我們？會不會認為我們還對殘明抱有同情心，要是滿清將我們東吁也視作敵人的話，那麼，我么東吁豈不是惹上了大麻煩？」
「王上，若是現在開始準備，怕是要耽誤耕作啊。」就在眾人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當中，突兀的有人站出來耿直的提出來一個問題。
似乎是為了彰顯朝堂之上並不是鐵板一塊一般，很快就又有人站了出來說道：「王上，我東吁是大明藩屬國由來已久矣，雖然是明人先不仁，我等可不能不義啊！對待殘明一定要謹慎行事！」
莽達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了下來，用眼色示意了一下寵臣，寵臣看了莽達賴一眼頓時會意連忙出聲道：「諸位大可不必擔心，我大軍此行若是出征順利，就不僅僅會收復邊境，甚至還有可能更進一步，盡量多的拿下明國境內的土司，只要他們能歸順我國，收上來的貢稅就足以抵消了。更何況那明人最多不過萬人，師老兵疲，我們又有戰象助陣，精兵數萬，此戰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了。」
那寵臣說完之後瞥了一眼莽達賴，只見莽達賴臉上滿是讚許的神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大聲道：「雖然我東吁歷來都奉明國為正朔宗主，但是歷來都是天朝上國對小國布恩施德，哪裡有隊小國虎視眈眈的天朝上國？這樣的天朝上國根本不配稱之為天朝上國，更何況，現在明人已經丟盡了中原地盤，只能在邊境苟延殘喘，這樣的宗主，我們東吁不認也罷！就算是要認正碩，也應該是認滿清為正朔！」
莽達賴看著情形差不多了，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對著眾人道：「本王意已決，興仁義之師征伐明人，此次本王出征，還望各位領主積極配合！等到拿下明人的皇帝！解決掉殘餘明軍之後，諸位隨軍的領主均可在獲得一塊新的屬地，還有額外的獎賞！」
莽達賴說到這裡，看了眾人一眼，頓了頓陰森森的說道：「至於南邊嘛，本王會派阿泰將軍好好的招待招待大明皇帝陛下的！」
本來是有幾個土司想要反對的，但在莽達賴站出來許諾了利益之後，諸領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同意了，雖然大多數領主都是抱著敷衍一下的心態去對待此事的，莽達賴好歹也是東吁最大的封建領主，跟他死磕犯不著，至於明人嘛，若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自己未嘗就不能去拽兩把雞毛呢？畢竟，那可是曾經的天朝上國呢！
仰賴東吁王朝他隆王改革的餘蔭，東吁得以比較迅速的調動糧食和徵召兵員，整個東吁都被動員了起來。從各個領主那派出的士卒跟輜重，不斷的沿著河流或是道路匯聚在阿瓦城。阿瓦城下的緬軍一天比一天多，隨之而來的還有數百頭體型龐大的戰象，戰爭的陰霾籠罩在了阿瓦城的上空......
千里之外趴在竹樓窗戶上的朱溫打了個噴嚏，朱溫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心中暗罵又是誰在念叨我？
最近的朱溫過的很悠閑，經過近一個月的緊張征伐之後，他手裡面已經能控制相當大的一部分地盤了，從西邊的永昌府、騰越府一直到順寧府、威遠府，可以說以怒江為天然防線，怒江西岸全境都已經牢牢的掌握在了南明的手中，晉王李定國駐守永昌府跟鞏昌王白文選駐守的威遠府，以及朱溫所在的騰越府，形成了一個護衛倚靠的鐵三角。
不僅如此，朱溫還親自帶隊挺進緬甸，佔據了伊洛瓦底江以東的孟養、勐卯兩地，得到了極大的發展空間，與此同時，祖澤潤所屬的光頭軍實力也是愈發的強大了，朱溫特意將光頭軍的兵額補足了一千，除此之外祖澤潤還發揮了自己一貫的特點，擴充兵員，以一千人的兵額硬是足足抓了近三千人的輔兵，這些輔兵多是一些緬兵，祖澤潤在攻城時一般都是先把這一批緬人當做炮灰送上去消磨守軍意志，野戰時也是率先用輔兵去消磨對手士氣，這也導致了祖澤潤深入緬甸大肆搶掠實力沒有衰落，反而越搶越強。
無怪乎現在朱溫有些悠閑，他現在手裡面除了祖澤潤的光頭軍之外，還有王延業的親衛軍來保護他的安全，除此以外還有孫崇雅部，白文選之子白繪所部以及李定國次子李嗣興、養子李遠，朱溫明白，表面上來看，自己其實是將這些大佬王爺的兒子們調集到了身邊有著人質的意味，可實際上，他既無法指揮的動白繪的白家軍也無法調動李嗣興的李家軍，說起來是人質，其實自己何嘗不是兩位王爺的監視對象呢？
用來用去，朱溫發現除了王延業這個親族之外，自己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祖澤潤這個降將跟孫崇雅這個反骨仔了，簡單的關係往往是最靠得住的，祖澤潤無法要得就是大軍頭那一套，跟著誰混不是混？只要自由到了位，跟著哪個主子都行？孫崇雅則更簡單了，他只是單純的想要被重視，想要財富，而這些，朱溫都可以滿足他們，甚至還有時不時額外的驚喜給他們......
穩固的後方使得朱溫可以將目光轉向了南邊，轉向了東吁，轉向了這一個自己要征服的第一塊地盤，朱溫隱隱的感覺到，暴風雨就要來臨了，在這暴風雨將要來臨的悶熱當中朱溫想起了自己的老爹永曆皇帝跟老娘王皇后，雖然自己跟他們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來到這個世界上也只是相處了不過區區幾個小時，但是朱溫還是不希望自己名義上的父母死於非命......
朱溫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嘴中呢喃道：「希望永曆皇帝能真正的做一回男人吧！不過，若是就這樣死掉了，是不是事情就會變得更加的順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