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替卿輕綰髮

【上好的梨木，他削成雲形，替她綰髮。】

入夜，小人兒從睡夢中驚醒，「長安，長安，別丟小七。」久違的名字竄上心頭，酸澀的滋味溢滿全身。

昏黃燭火輕搖晃，看不見天上的星辰，小人兒不免心生憂傷。

「長安，長安」小人兒喃喃道，「如果你能聽見，托天上的星星捎個信，告訴我，你一切都好。」小人兒打開窗戶，努力尋找天上的辰星。

「太多了」小人兒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哪一顆才是你？」

「子卿怎生還不睡？」話落便有人推門進來。

「陌念姐姐」小人兒回過頭喚她。

「不都說了喚嫂嫂么？遲早的事兒。」陌念朝她走去，揉揉她的頭髮說道。

小人兒別開頭不去看她。「子時了，陌念姐姐又怎生還不入睡？」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陌念緩緩看著小人兒有些失落地道，小人兒卻是另一番模樣，眼底閃過雀躍的光芒。

「好了，陌念姐姐，我要睡了，夜安好夢。」小人兒邊說邊打了個呵欠。朝床邊走去；小人兒的心情莫名好起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沈闊親自去喚小人兒起床。

「小七，起床了。」沈闊坐在小人兒的床邊，好笑地看著她。

他的小人兒此刻是夢到了什麼？才笑得這般開心。

沒有叫醒小人兒，他轉身喚下人打來一盆水，替小人兒洗臉。

小人兒的睡態極其可愛，長而卷的睫毛微微扇動著，紅撲撲的臉蛋映上了朝陽的暖色。

………

小人兒去了私塾，他這才想起什麼，他的小人兒，再過幾日便是二七年齡，他不知她的生辰，便將識得她的第一天作為生辰，再過幾日便已是四年了。

沈闊派人尋得了上好的梨木，親手雕刻，他的小人兒，快十四了啊，他曾幻想過美好的一切，都和她有關。

只是，這場沒來由的風花雪月，會葬送了誰的年華？只是，他知；他深知，他不悔。

他細細將梨木雕成雲狀，雲狀的木簪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

他正思量著，卻被一雙小手捂住了雙眼。

「小七」他將木簪藏於袖中，「今日怎的下課這般早？」

「嘿嘿」小人兒狡黠一笑，「小七逃課了呀」

「你呀」他卻是不怒，越發溫柔說，「是夫子惹小七生氣了么？」他是曉得，他的小人兒一向很乖。

「夫子說，男女授受不親，小七便和他吵了起來。」小人兒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模樣。

「無妨」他忍住笑揉揉他的頭。

「小七」他突然說起，「不要離開我。」

「嗯？」小人兒聽不真切。

「無事，哥哥帶小七出去玩兒，可好？」

「嗯」小人兒乖巧地點點頭，由著他牽著小手。

恰是三月，沈闊帶小人兒去了田野，有淡淡的青草香氣飄過，他順手摘了一朵桃花別在小人兒耳畔。

「小七」他說「這花很襯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若得君心，必鋪十里桃花。」小人兒驀地說道。

這次換他聽不真切………

四時最好是三月，一去不回唯少年。

他知，他深知，自己不能留住三月，更不能回到曾經。

…………

小人兒生辰那天，他遣走了小苑裡的人。

「小七」他喚。

「哥哥」小人兒輕聲應著。

「小七，生辰快樂。」語罷，沈闊從袖中將那支梨木簪子拿出。

「好美」小人兒忍不住稱讚。

他於是將她輕輕摟在懷裡，細細將她的辮子散開，以一種極輕柔又熟練的手法替她綰髮。

綰髮……結同心。

他又何嘗不知。

他帶她放燈，是燈火闌珊處的驚喜；他帶她遊園，園內魚池裡小魚兒歡快遊盪；他帶她聽戲，說書人說了幾世年華…………

他說:小七，聽聞洛陽的牡丹最為美麗，哪日哥哥帶你去看。

他說他要帶她看盡世事繁華………也帶她看盡滄海和桑田的變遷。

茫茫人海中，有人執她的手走過很多里路。

內心深處是何種情愫在暗中滋長，只是，她尚小；只是，他已老。只是，天涯路遠，他能守著她幾時。

「哥哥」小人兒趴在他背上，「小七重么？」

「不重」他嘴角含笑。

待他們回到小苑時，已過子時。

「小七怎生不睡？」沈闊見她倚著窗檯，有風吹過，不知是梨花的香，還是她的發香。

「哥哥聽說過一個傳說么？」不待他回答，小人兒自顧自說道。

「小七偷看過夫子的書，那上面講道，夜間看到的第一顆星星便是自己的守護星。」

「原來是在研究辰星啊。」他指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說，「這顆便是哥哥，會一直守護小七。」

小人兒眼角有些濕潤，許久了，他為何待她如初，不曾改變。

她一生所求，不過尋得一人，他會在她害怕時抱住她，輕聲安慰「你若害怕，閉上眼便好。」

「哥哥」小人兒問「你會娶陌念姐姐么？」

「不會」沈闊篤定般說。

「哥哥真乖」小人兒將臉貼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