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我不願意

第305章 我不願意

立刻報告父汗,這是哈奇的第一個想法,隨即想到義成必死無疑,又不忍心起來。義成對哈奇來說不止是老師,更象是母親。

所以這件事沒有發生過,這顆蠟丸也不存在。

哈奇正要離開,突聽背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特勤,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一個神情陰鬱的消瘦男子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這是頡利可汗的貼身侍衛長,蘇農。

如果蘇農早一刻進來,哈奇就會說出自己的發現了,而現在他卻若無其事的放下金壺,把蠟丸藏著手心,「睡不著,走一圈看看。」

蘇農嘴角生硬的抽動一下,努力做出禮貌的笑容,「特勤的觀察力很好。」

被他發現了!哈奇立刻停住了腳步,此刻他殺機頓起,回頭盯住住蘇農。

「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特勤不該來的。」似是看透哈奇所想,蘇農笑意更盛,手裡多了一柄黑色的短劍。

一觸即發之時有人低喝,「住手!」

義成公主又回來了,她扭頭對蘇農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可敦……」蘇農搖了搖頭,似乎在勸對方不要做錯誤的決定。

義成注視著蘇農,直到對方施禮告退,然後找了張毯子坐下,拍拍身邊空位示意哈奇也坐。

可敦既然讓蘇農出去,就是還不想殺我,哈奇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坐在義成身邊。各種想法走馬燈般在腦子裡轉來轉去:蘇農是父汗的心腹,居然是義成可敦的人,可敦到底控制了多少人?她為什麼要殺可汗?她一定會殺我滅口,怎麼辦?先殺了她,可蘇農肯定在盯著我……

「說說吧,你怎麼看出來的?」義成聲音平淡,看起來就是草原上的尋常老婦人。

可這位老婦人是王庭的主母,阿史那的狼崽子們都是她教出來的。哈奇完全沒有耍心眼的想法,「金壺有人動過,想來是我進帳時你剛把蠟丸放好,不及放回原位。我見壺上還有指印,想的剛才只有你在帳中……」

「指印?」

「天冷,手碰到壺上會有白印,片刻后就會散去。」

「嗯,細心。你看到了什麼?」

哈奇伸出手掌攤開,露出那枚小小的蠟丸。

「這是毒藥,無色無味,服下一天後必死,且毫無異狀。」義成掃了一眼蠟丸,似乎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而非弒君。

果然如此,可敦想毒死可汗!哈奇努力壓抑住瘋狂的心跳,告訴自己冷靜。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說吧。」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哈奇索性問個清楚,「啟民可汗、始畢可汗、處羅可汗都是被這毒藥毒死的?」

「是的。」義成點點頭,「你是怎麼想到?」

「你說過,大不了再換一次可汗。」

義成稍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你從小就愛躲在我帳篷里偷聽,為此我還打過你……幾天前我是說過這話,當時太生頡利的氣了。」

王庭從來沒有溫情,可敦的帳篷是哈奇小時候唯一溫暖的所在,時常躲在裡面……哈奇看著義成公主,那張熟悉的面孔陌生起來。

「給我個理由不殺你。」義成輕聲問道。

哈奇立刻被拉回現實,立時道:「疊羅支在聖山受阻,兵敗的消息很快就會傳來,這時候他不可能接替可汗大位。而我籌劃大祭祀和大婚有功,正是最好人選。」

「疊羅支不過是敗了一次,折損不大,如何不能做可汗?」

「皈依長生天是阿史那從王庭成為帝國的根本,疊羅支卻擅自與聖山開戰,這種眼光和才智也配作可汗嗎?」哈奇頓了一頓,越說越是自信,「自小您便給我講漢人皇帝的故事,說怎麼當上皇帝不要緊,關鍵要名正言順。父汗若是突然病故,我為皈依大典盡心竭力的特勤就叫名正言順,疊羅支雖然是大特勤,可他跟聖山打仗就叫忤逆不孝!」

義成嘴唇緊閉,死死盯著哈奇,哈奇微笑對視,儘力平復心緒。

時間似乎停滯了一般,義成終於緩緩站起身來向帳篷外面走去,隨手指了指金壺,「你把蠟丸按原樣放好。」

哈奇終於下定決心,「可汗和公主為什麼要死?」他不是那種野心很大的人,事實上他一直是在順境中成長的。弒君這種事絕非輕易能下的決定,他需要一個理由讓自己能下得去手。

「豫章公主是那些死人案的兇手,頡利知道卻非要娶她,為了王庭他們必須死。」義成並未感覺被冒犯,反倒多了一絲放心,哈奇這麼問就說明真的想下手。

那個美麗又高貴的豫章公主是一系列離奇兇案的真兇!父汗知道真相卻一定要娶她?哈奇感覺整個世界都亂了。

……

紛飛小雪中,王庭大典開始了。兩千頭純白的駱駝卧伏在地,背上馱著無數原木搭成的巨攆,直如一座小城。巨攆上用黃金鋪就了百丈大道,盡頭是一座白玉神壇。

王庭所有男女老幼立在寒風中注視祭壇,等待皈依長生天的時刻,皈依那個自幼便掛在嘴邊的至高主宰。

萬千號角的齊鳴聲中,鉛沉的雲層裂開了縫隙,一道陽光匯成的光柱照在神壇之上,十餘萬人的目光瞬間匯聚於此,激動、敬畏、虔誠和期待……無數情緒在心中泛起。

剎那間雪駐風停,四野俱靜,頡利可汗身穿白袍從黃金大道的另一端緩緩向神壇,宛若神子。

神壇上的蕭皇后白衣勝雪,將一根鑲滿珠寶的法杖遞過來,語帶雙關,「小心,這根法杖很重。」

頡利單膝跪地接過法杖,低聲笑道:「皇后陛下放心,聖山所有人都會得到我的庇佑。」這瞬間從天而降的聖潔光輝將他籠罩其間,隱約有頂天立地的巨大身影俯下身來,將手掌按在頡利頭頂。片刻后頡利起身誦念祭天,他聲音不大卻在每個人心頭想起,威嚴平靜,猶如神祗。

神跡!王庭眾人無不滿含熱淚,頂禮膜拜,可汗從今天起成為神子,未來的一切都會得到他的指引。

蕭皇後面帶微笑看著頡利,眼神透著不屑。頡利可汗終於提出了展示神跡的要求,為此不惜讓妖王畢方和十數位大薩滿聯手施法。畢方和大薩滿這種級別的存在無論在哪裡都是極受尊重的,而且施展這種大範圍改變天象的法術耗費法力極大,通常在決定勝負的戰役上才會被動用,想不到頡利竟拿來做戲,當真有了幾分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味道。

這是哈奇第一次見這種天地異象的法術,可他激動不起來:父汗居然在大祭祀上做假,如果長生天震怒,整個王庭都將會受到懲罰,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在長生天的注視中弒父,這是更大的褻瀆!

時間總會在該慢下來的時候飛快流逝,皈依長生天的典禮結束了,頡利馬上要迎娶豫章公主。

負責可汗安全的蘇農拿來一袋酒,親口嘗過後對遠處的王庭長者們點頭示意,在以義成公主為首的長者們的注視下將酒倒入那黃金酒壺,將酒壺鄭重的遞給由了哈奇。

蘇農不漏聲色的看了哈奇一眼,一切正常,哈奇捧著酒一步步走向祭壇,手腳似有千斤重。只要父汗喝下這酒,幾天後自己就會成為新的可汗……豫章公主看起來美麗高貴,其實是殺人惡魔,她該死……不,我都是在找借口,這是弒父弒君……不要幼稚了,只要勇敢的踏出這一步,你就是可汗……

哈奇竭力控制住手臂顫抖,倒滿酒遞給父汗,可是豫章公主怎麼不過來?他抬頭看去,直見楊黛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也不接酒杯。

頡利可汗微微一笑,「兩國一旦開戰死傷無數,一個人的幸福重要還是百萬人的性命重要?公主殿下,請吧。」

楊黛的手微微顫抖起來,頡利所說的正是她最大的心結,若不成婚她何須來此,若是成婚她又如何對他交代?

父汗有些卑鄙,居然用兩國百姓的安危要挾一個女子!哈奇對父汗有些氣憤,對楊黛有些敬佩,但他不是那種幼稚到為了所謂正義付出生命的人。突然一個念頭忽然浮上心頭,一個肯為兩國百姓犧牲自己的女子怎麼會是殺人惡魔,難道義成可敦在騙我?殺人惡魔是謊言,讓我當可汗會不會也是謊言?我既然知道了她殺死數位可汗的秘密,她又怎麼會讓我活著,讓誰當下一位可汗也不可能是我!

哈奇手捧酒杯正要遞給楊黛,不知怎麼的腳下一滑,手舞足蹈中居然打掉了父汗手中的酒杯!哈奇立時跪地謝罪。

頡利沒有動怒,甚至都沒有搭理哈奇,掃了那把酒壺一眼,吩咐換酒壺。

下面的義成公主面色鐵青,她太了解多疑的頡利了,他已然猜到酒壺有問題,也聯想到這把壺是前幾任可汗用過的舊物。只需等大典結束將哈奇抓起來一問,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頡利臉上笑容依舊,親自用新換的酒壺倒滿酒,雙手遞到楊黛面前。

「可汗,大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有件事實在是繞不過去……」楊黛也笑了,「那就是,老娘我不想和親!」

話音未落,楊黛手中多了一柄長劍,直刺頡利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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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淵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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