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定北糧餉

第303章 定北糧餉

第二天已過晌午時分,縣衙外等待施粥的隊伍早就排得老長。定北的糧食已然不足,所以原本一天兩次的施粥改成了只有中午一次,排隊的人各個面有菜色,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有咳嗽不斷的老者,一早便前來排隊,靠這點粥回家伺候卧床的老伴;也有拿厚棉被裹著嬰兒的婦人,一邊哄著啼哭的嬰兒,一邊暗自垂淚……

隔壁驛館外的刺史家丁冷麵而立,馮天青和蘇定方已然在在前院候了許久,最後來傳來消息,王大人今日身子不爽利,暫不見客。眾人知道他是記恨昨晚被罵之事,可為了今冬定北的糧餉也只得在寒風中苦苦等待。

「讓他們兩個進來。」屋裡王邦臣的聲音傳來,有家丁過來冷冷瞅著史老七和韓利。

兩人對視一眼,走進屋內。史老七心中暗忖,昨晚辱罵了這位王大人,他回頭就點名讓我來護衛,心裡肯定憋了壞。

「史老七?令尊便是給你起的這個名字?」王邦臣很是愜意的喝了口茶,抬頭看了眼走進屋裡的兩人,一個是淳樸憨直的年輕人,一個是弔兒郎當的中年老兵。

「大人可有吩咐?」史老七不接茬。

「史兄貴庚?」王邦臣有點哆嗦的捧起手爐,這屋裡就燒了個炭火盆取暖,比自己宅子里火熱的地龍差遠了。

「王大人,外邊定北的諸位大人還在苦苦相侯。」史老七心說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跟我廢什麼話。

「外面寒夜風冷,本官不忍史兄在外受風寒之苦,所以相請一敘。」王邦臣有意無意抬了抬手,白嫩的手上祖母綠扳指晃眼,「實不相瞞,本官也是自幼家貧,寒窗苦讀十餘載才有今日。史兄與本官年紀彷彿,當年若是能吃些苦好好讀書,也不似讓人喝來斥去,呵呵……」

就這?老七也不說話,只是仰頭望著房梁,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來之前馮校尉不斷絮叨,他若想出口氣就讓他出,定北數千百姓袍澤的糧餉就在這姓王的手上,千萬忍耐。

王邦臣明白這個老兵油子渾身滾刀肉,諷刺挖苦是沒用的,於是他轉頭對韓利道:「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回稟大人,我叫韓利。」

淳樸的面容,謙卑的語氣,王邦臣知道這是個老實人,「韓兄弟,我且問你,當面辱罵上官,該不該罰?」

韓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為難的看了看史老七,急的擇日撓腮,半晌終於道:「大概是…該罰。」

「好!」王邦臣忽的大喝一聲,「既然如此,我便命你將他張嘴十計!」

縣太爺就是大官了,這刺史老爺更是天大的官,軍人令行禁止,必須服從,可韓利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看看史老七又看看王邦臣不知如何是好?

「刺史大人,你不是定北的官,如何管的定北的兵?我即便有違軍紀,自有我家虞侯大人管束,你是要行私刑嗎?」史老七整天犯事,如何挨板子這種事門兒清,「韓利,他是文官,你得聽武將的。」

韓利立刻呲出白牙笑了,站在那裡也不動彈。

巡撫一方的朝廷大員居然連兩個小兵都收拾不了,王邦臣惱羞成怒,陰著臉道:「原本衣糧軍餉明日即到,可本官在定北受辱,已命其掉頭返回。不知道今年定北會因此餓死多少人、凍死多少人,史老七,這都是你做的好事!」

「你是朝廷命官,我不信你敢因私心害公事。大唐的律法可不光是為我準備的!」史老七怒道。

「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哦,你不懂。我敢這麼做理由很簡單:我被你辱罵不能報復,還要找虞候告狀,說明我沒本事。反過頭來,我責罰你是維護上位者的權威,這種事沒人會替你說話,因為幫你就是得罪整個官場。」王邦臣越說越輕鬆,言語間都是權力帶來的自信。

一整個冬天的糧餉啊!韓利是真挨過餓、受過凍的,知道少了糧餉不知道得死多少人,站在那裡急的抓耳撓腮,口中期期艾艾:「七、七哥……」

史老七面不改色但心中焦急,這貪官萬一真把糧餉運回去就壞了,圖一時嘴上痛快卻讓百姓和兄弟們受罪,自己這事辦的不對啊。

啪的聲響,王邦臣把一封信丟到桌上,手指輕扣道:「車隊大約今日晚些就到,這是我下令返回的手令。史老七,我也不是給你路走,只要你下跪磕頭,所有糧餉就都回來了。你好好想想,是你的臉面重要,還是定北百姓的命重要。」

屋裡突然變得很安靜,史老七把這狗官的十八代祖宗挨個問候了一遍,過後還是發現自己良心不忍。

韓利心說見了大老爺就該下跪,原本也算不得大事,當即就要跪倒。

「誰也不許跪!一支隨便下跪的軍隊能打仗嗎?」一聲低喝,馮天青帶了幾個親兵大步進屋。

馮天青在屋中站定,也不看王邦臣一眼,沉聲道:「軍法官何在?」

「末將在。」身後一個冷麵漢子閃出來。

「史姜辱罵長官,該當何罪?」

「依律杖十軍棍,且屢教不改,加五棍。」

「打!」

幾個軍法官搶上前來,摁住了史老七當場行刑。只是這幾人知道史老七是為定北出去,棍子高舉輕落,打的皮開肉綻卻不傷筋骨。

馮天青靜靜等軍棍打完,對王邦臣一拱手,「史姜已罰,還請大人看在定北軍民面上交付糧餉。」

就這等手段?王邦臣一笑,「馮大人,貴部在定北乃是屯墾,所屬州縣並無提供衣甲糧餉之責。此次所獻並非朝廷派發,是本官在州府籌措專門用於濟困,可全權處置。本官職責乃是守牧州府,非只有定北一地需要周濟。」

這批東西不是朝廷的,是我王某人的,我愛給誰就給誰,你管不著。所有人都明白了王邦臣的意思。

「王大人,屯墾自幾年夏天開始,當時已錯過了播種的最好節氣,所以今年歉收,更無糧食來換銀錢兵甲。如今整個定北已然開始挨餓受凍,兵甲更是缺乏,若是突厥人前來劫掠定北如何抵擋?唇亡齒寒,定北若失,州府如何自處?大人不得不察。」馮天青有些急了。突厥人蟄伏一冬,明春定然來犯,定北軍民餓上一個冬天還缺兵少甲,到時候不全得死在突厥人鐵騎之下?

此時史老七已然挨完了十五杖,血浸透了褲子將布料和皮肉黏在一起。他掙扎著站起來,臉上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本官所見所聞並非如此啊,定北軍民似乎並不需要,自然應該用於其它更需周濟的地方。」王邦臣不屑的掃了一眼史老七,轉頭對馮天青道:「對了,本官正要告辭。不過聽說定北地方不靖,若是車隊遇上響馬山賊劫掠,馮大人可脫不了干係,否則他人定會以為是定北軍扮成的山賊。」

史老七怒急,恨不得一刀砍了這狗官。此刻他有些後悔為了逞口舌之快連累了定北相親,可讓他下跪認錯的絕不可能的。他一橫心抽刀橫在脖子上,「姓王的,殺人不過頭點地,老子今天遂了你的願,你要敢不給定北相親糧,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住手!」隨著一聲斷喝,蘇定方大步進屋,劈手奪了史老七的刀,回頭低聲跟馮天青說了些什麼。

馮天青臉色一變,轉頭吩咐親兵:「史姜聽令,率一百人去接應王少陽,他護著王大人的糧餉進城了,莫要讓饑民搶了。」

馮天青聲音不大,屋裡眾人卻聽的清清楚楚。史老七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糧餉怎麼來了?他轉頭望向王邦臣,發現那狗官也正莫名其妙。

「馮大人、蘇大人,怎麼回事?莫非你們敢搶奪本官車隊不成?」王邦臣完全不能接受,任何朝代都絕不會接受武將率軍劫掠文官,這意味著朝廷失去了對軍隊控制,這是大忌。

蘇定方一抱拳,「軍情十萬火急,幸虧王大人送來的糧餉兵甲,若能立得功勛,王大人當居守功。」

軍情十萬火急……王邦臣愣了,什麼情況?

「軍法官何在?」馮天青喝道,「定北全城戒嚴,許進不許出,有亂我軍心、強搶糧餉者,以通敵論,斬!」

史老七這下樂了,「馮大人,我還得在此陪王大人嗎?」他故意不說護衛,還斜了王邦臣一眼。

這幫丘八!王邦臣強忍怒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已是怒不可遏。

馮天青沒搭理史老七,沖王邦臣一抱拳,回頭就走。

史老七屁顛屁顛跟在後面,心裡那個美啊,感覺屁股上的棍傷也不疼了,他湊到蘇定方身邊小聲道:「大人,怎麼回事?」

蘇定方低聲道:「五彩狼煙點起來了。」

啥,五彩狼煙?史老七當著這麼多年兵沒聽說過啊。

「定北的仇該報了!」蘇定方斯文沉穩的臉上儘是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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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淵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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