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O四 天蒼茫 善惡終有時（1）

屋外，落日的餘暉將整個玉鴛閣塗成了火一樣的殷紅，給人驚心動魄的黃昏之美。

符菊蘭被宣涼薄琴突然而起的狂躁驚得魂飛魄散，連辭別的話都顧不上說，拔腿便往屋外奔命而去。

可宣涼薄琴並沒有因為符菊蘭的逃跑而罷休，她狂喊著追了出去。

「魔鬼，你平生作惡多端，你的死期到了！」

話說符菊蘭雖然氣盛好強，但到底已是四十上年紀的人，再加上養尊處優慣了，哪裡經得起宣涼薄琴的謾罵及追趕，剛奔到樓下，便被路旁的枯藤半了一下，一個踉蹌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王靜花也被宣涼薄琴突然狂躁的情緒驚得不知所措，她忙站起身來，朝著屋外奔去，大聲呼著：

「琴兒！你回來！」

可宣涼薄琴彷如著魔一般，對於王靜花的呼喚充耳不聞，繼續往樓下追趕著。

「啊！姐姐！救命！薄琴妹妹，是我對不起你，你饒了我吧！」

人之落魄，其言也善，符菊蘭縱然好強刻薄了數十年，當危險來臨是，也露出了其脆弱的一面來。

「我要掐死你！你是從地獄里逃出來的魔鬼，你去死吧！永遠都不要翻身！」

宣涼薄琴似乎更加狂躁了，聲嘶力竭地尖叫著，拚命地朝符菊蘭狂奔過去。

「大嫂！手下留情！」

突然一個急切的呼喊玉鴛閣外傳了過來，縱然一看原來是二少爺及二少奶奶來了，符菊蘭如同落井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動得淚如泉湧，大聲疾呼道：

「程兒！快來救我！」

說也奇怪，宣涼薄琴經謝遠程這麼一陣呼喊，突然停下了追趕的腳步，怔怔地望著疾步趕來的謝遠程及吳茹慧，一動也不動。

謝遠程奔到符菊蘭身旁，小心地將母親攙扶了起來，吳茹慧則忙著幫符菊蘭整理凌亂的頭髮及衣衫。

此時的符菊蘭狼狽之色顯露無餘，滿頭珠光寶氣的發簪散落了一地，剛剛出門時刻意修飾的精緻妝容也變得狼藉滿目，看著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真是要有多可笑便有多可笑，或許這一幕要算符菊蘭平生最精彩的時刻了。

「太太，傷著沒有？」

吳茹慧小心地拍打著符菊蘭身上的塵土，繼而又將散落一地的珠翠及發簪逐個拾起。

「茹慧，我沒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被宣涼薄琴追趕謾罵而摔倒的符菊蘭，早沒了以前盛氣凌人的高傲，彷如一隻從枝頭上跌落下來的鳳凰，轉眼之間竟連一名府中丫頭都不如。

「娘，我們先回徐柳屋歇著吧！」

謝遠程與吳茹慧左右各攙扶著驚魂未定的符菊蘭，離開了玉鴛閣。

王靜花轉身將怔怔立於庭院里草地上的宣涼薄琴扶了上樓去，而經過這一場鬧騰后的宣涼薄琴則似乎清醒了許多，回到樓上后，便由侍女小月陪服侍著吃了一些晚餐后，便睡了過去。

軒安城的早晨，一片寧靜的景緻，人們尚未從睡夢中醒過來，遠山近樹及亭台樓宇皆籠罩於乳白色的薄霧之中。

約莫半個時辰以後，宣涼府開始有腳步聲傳來，府中的侍女們已經起來為老爺及夫人們預備洗漱的熱水及早點。

東合院里，謝桂麗也已經起來了，正有侍女冬林服侍著更衣洗漱。

「桂麗，不多睡一會兒，那麼早就起來了，是有什麼事情嗎？」

宣涼老爺翻過身來，睜開眼看向謝桂麗，卻見她已經在更衣洗漱，便問道。

「老爺，我這兩天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夢見琴兒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總向我訴說她在關武謝府過得不好，所以呀，我想去那裡看她一次。」

「桂麗，是你想多了，琴兒她會沒事的。」

宣涼老爺伸了一個懶腰，微微打著呵欠，望了望窗戶外邊漸漸明亮起來的晨光，低聲說道。

「老爺，你哪裡理解身為人母的心思，我也多時未見琴兒了，所以我決定，明天便出發，去關武城看望一下琴兒，順便也回一趟娘家。」

且說第二日一早，謝桂麗便由侍女冬林及小玉兒陪同著，坐了馬車前往關武方向而去。

謝桂麗一行人走走停停，兩天之後終於到達了距離軒安百里開外的關武城。

此時正值中午時分，王靜花正在青風苑裡小憩，忽然侍女流杏來報：

「夫人，軒安的姑媽來了。」

王靜花一聽，立即從躺椅上站起身來，又驚又喜，喜的是多時不見姑妹妹終於來了，府里又會熱鬧上幾日，驚的是宣涼薄琴最近身子似乎越來越壞，府里的林大夫每天按時過去診治都無濟於事，姑姐姐看見了又該傷心難過。

一柱香過去后，謝府院外終於傳來了喧鬧聲，數名侍女慌忙前迎接，片刻之後，王靜花也從青風苑裡迎了出來。

「他姑媽，你可來了，快請到大廳里坐下歇著，路途遙遠，肯定辛苦了。」

王靜花奔向前去，將謝桂麗從馬車上接了下來，然後兩人相夫攙扶著進到了大廳里，命侍女將備好的熱茶瓜果及點心呈了上來。

且說這次符菊蘭竟然意外地沒有前來接待謝桂麗，因自從上次在玉鴛閣里，受了驚嚇之後，就一病不起，林大夫每日前往徐柳屋診治也未見好轉，前兩天卻越發加重了，連日常起居都有些困難。

「大嫂，沒事，不客氣都是自家人。」

「姑妹妹，軒安府中人，一切都安好吧！我也是府里事物繁雜，一時間不能親自到妹妹府上探望，還望見諒。」

兩人正聊著，忽然看見宣涼薄琴由侍女小月及水仙陪同著來到了大廳門外。

「琴兒！」

謝桂麗突然激動起來，忙丟下手中的茶盞便往門外奔去，而宣涼薄琴也驚呼著奔了過來，久未謀面的母女倆瞬間激動得一塌糊塗，宣涼薄琴猛地撲進謝桂麗的懷裡，激動得淚眼模糊，嘴裡不停地低聲呼喊著：

「娘，你可來了，可把琴兒想死了！」

「琴兒，我前些日子總是夢到你，現在終於可以見到你了。」

片刻之後，謝桂麗仔細端詳著多時未見的女兒，難過的眼淚再次決堤而下，雙手捧著宣涼薄琴憔悴瘦弱的臉龐，不住呢喃地語：

「琴兒，你怎麼又瘦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這段時間你病得很重是嗎？」

「娘，琴兒沒有，琴兒好著呢！只是最近這段時間來，常常想念娘及府上的人，夜裡常會因思念家鄉而難以成眠，所以才瘦了些而已。」

王靜花看著謝桂麗及宣涼薄琴母女凄凄哀哀的樣子，生怕宣涼薄琴再受到刺激而復又引發病症，忙上前勸阻。

良久，王靜花終於將謝桂麗及宣涼薄琴勸住，並命侍女前去備晚宴，晚上準備在青風苑裡為謝桂麗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