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凌花凋 唯余枯枝顫

八十七 凌花凋 唯余枯枝顫

「薄琴妹妹,小心!」

祝華林眼疾手快,忙將宣涼薄琴扶住,低聲地說道。

「華林哥哥,遠宏的去世,驚擾到了你們,讓你們費心了。」

宣涼薄琴只是淡淡地回答著祝華林,哀傷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祝華林此時刻彷如路人,在宣涼薄琴死水般的內心深處,並未激起任何漣漪。

祝華林終於感受到了宣涼薄琴內心的悲哀與無奈,他繼而低聲地說道:

「薄琴妹妹,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啊!不管怎麼樣,都要保重身子。」

「謝謝華林哥哥的關心,薄琴會的。」

宣涼薄琴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著正望向自己的祝華林,微微嘆息著,低聲答道,繼而又轉過身去,繼續給謝遠宏燒紙,不再理會祝華林。

祝華林怔怔地望著宣涼薄琴削瘦的背影,思潮翻滾,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麼,但終究沒有再開口,良久,便默默地退了出來。

不久便有謝府的侍女過來,將祝華林及秦玉鸞及隨行之人領著,離開了玉鴛閣,往正廳而去。

祝華林一言不發,默默地跟隨在眾人身後,不住地回過頭來,望向一身縞素的宣涼薄琴,心底暗暗地說道:

「薄琴妹妹,是我把你害苦了。」

然後慢慢地離去。

三月,春意正濃,明媚的陽光普照著整個人間大地,街道兩旁,亭台軒榭之間,綠的樹,紅的花,無不爭奇鬥豔。

謝府內,各色花草比前些日子更要繁茂了些,這些花木似乎並不懂得人間的喜怒哀樂,在人們都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時候,卻生長得格外茂盛。

玉鴛閣內,宣涼薄琴靜靜地坐於屋外的亭台里,無力地張望著眼前的陽光及鮮花,憔悴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良久,她站起身來,往樓下庭院里望去,一些花草疏疏落落散開在各個角落,幾棵生長多年的桂樹及修竹也張開了翠綠的翅膀,在和煦的暖風裡輕搖曳著,仿如是沉睡已久的老人在舒展著僵硬的四肢。

只是現在的庭院里突然變得好空曠,好寂寞,前些日子的擁擠及熱鬧早已沒了蹤影。

謝遠宏的靈柩也已經被運走,埋葬在了距離關武城十里開外的雲沖山坡上。

「遠宏,你安息吧!」

宣涼薄琴獨自低聲呢喃著,心中滿是無奈與哀傷,雖然她並不喜歡痴傻的謝遠宏,甚至有些厭倦,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謝遠宏朝夕相處了十年之久,就是沒有任何感情可言,但在一起久了,卻也已經成了不離不棄的親人,如今他就這麼逝去,內心的傷痛是無法言說的。

「少奶奶,剛剛大夫人吩咐,叫我們過青風苑去坐會兒。」

迎兒從樓下走了上來,看到宣涼薄琴滿面哀傷,走近說道。

「是嗎?」

宣涼薄琴抬起頭來,望著跟隨了自己四五年的侍女,低聲問著。

「是的,少奶奶,我剛剛出到外面,碰見了大夫人的侍女小月,她親口跟我說的,說今天大夫人那裡做了一些蜂蜜茶花酥糕點,叫少奶奶過去一起吃一些。」

宣涼薄琴心想獨自在玉鴛閣里,也只是徒增悲傷而已,不如出去走走,於是便由侍女迎兒陪同著,一齊王青風苑處去。

青風苑內,幾名侍女正在忙碌,王靜花則獨自躺在屋裡的軟椅上,半閉著雙眼,看似平靜的臉上帶著無法言喻的哀傷之色。

「太太,琴兒給你問安了。」

宣涼薄琴進得屋內,忙低聲給王靜花問安。

「琴兒,你來了,快坐下。」

王靜花聞言忙從躺椅上坐起身來。

「琴兒,我這幾日悶得慌,侍女們便做了一些蜂蜜茶花酥糕點,讓你和茹慧及二太太過來,坐坐,驅散些清冷。」

不久,符菊蘭、吳茹慧及謝遠程也來了,一時間,屋裡熱鬧了許多,吳茹慧帶來了一些新摘的茉莉花茶,命侍女拿去沏了上來。

「姐姐,我今天來,可沒有什麼準備,就空著手來吃你們的了!」符菊蘭在王靜花對面撿了條椅子坐了下來,用他一貫尖銳的嗓門說道,話卻帶著幾分張揚。

「瞧妹妹說的,都是自家人,還那麼客氣做什麼?」

能過來這裡熱鬧一下,就很好了。

「是啊,姐姐說得對,大少爺剛剛過世不久,府上是有些冷清,我們有空就互相聚聚,這樣或許會熱鬧些,人也不那麼乏。」

片刻后,符菊蘭回過頭來,看著坐於王靜花身旁的宣涼薄琴,似笑非笑地說道:

「薄琴妹妹,說來也是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你未嫁入謝府之前,宏兒的身子似乎要好些,不過我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事,但有一點我敢肯定,你來了后,他要操勞些,這個是不用說的。」

「太太,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遠宏他身子本來就弱,我們都是自家親戚,別人不知道,難道我們還不知道嗎?」

宣涼薄琴怎麼也沒想到,符菊蘭竟然會將謝遠宏的死歸罪到自己頭上來,謝遠宏的去世本來就已經悲痛欲絕了,作為長輩的符菊蘭不僅沒有說謝寬慰的話,竟然還在傷口上撒鹽,這與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又有什麼區別。

「娘,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生死自有天命,又是誰能左右得了的呢?」

一直不出聲的謝遠程也忍不住為宣涼薄琴抱不平,接著又回過頭來看著紅著眼眶的宣涼薄琴,勸慰道:

「大嫂,你也不要跟我娘計較,她就是那種有口無心之人,說話欠考慮,什麼時候把人得罪了也不知道,你就不要跟她計較了。」

「哎呀,程兒說的對,要是我哪裡說的不對,琴兒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其實呀宏兒的離開,我們又有誰不悲痛呢!你說是不是?我想啊,等過些日子,我們整個府上的人都去玉鴛閣吃個晚宴,說些笑話,那裡會人氣旺些,不那麼冷清,不知你們覺得可行沒有?」

「妹妹說的對,我們過些日子就去那裡熱鬧一下。」

後來,大家一起吃著一些侍女們呈上來的瓜果茶水點心,不再提及謝遠宏去世的事,以免惹大家難過。

這真是:人生命如草,逝去便無蹤,空留傷心處,枉自將淚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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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不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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