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凝魂空 隔窗尤喚喜

八十五 凝魂空 隔窗尤喚喜

且說符菊蘭從玉鴛閣回到徐柳屋,由隨身侍女紫葉服侍著洗漱,吃了些早點后,便安然躺在茶几前鋪著軟墊的躺椅上,隔著淺色窗戶紙望向屋外,忽而又將目光調回,對侍立於身旁的紫葉說道:

「紫葉,你說玉鴛閣大少爺還有救嗎?」

「夫人,我想、、、、、他應該會慢慢好轉過來的。」

紫葉回想起剛剛謝遠宏不省人事,面白似紙的悲慘景象,不由得心下一緊,但她轉念一想,總不能說府上的主子會死去,所以思索片刻之後,低聲地回答著符菊蘭的話。

「哈哈,紫葉,你就不要欺騙自己了吧!你的眼神告訴我,大少爺他八成是活不成了,但嘴裡卻說了假話,這是欺騙之罪,你懂了嗎?」

符菊蘭微抬起右手,將一個剛剛吃完的棗仁忽地擲於地面上,發出一聲細碎的聲響,彷如墜落於地獄最低層發出的低嘆。

「奴婢不敢欺騙夫人,請夫人恕罪,大少爺他只是病得很厲害而已,奴婢想在林大夫精心的診治下,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紫葉聞言忙跪倒在地上,驚慌失措,生怕一不小心又會招來符菊蘭的打罵。

「以現在大少爺的情況來看,別說是府上的林大夫,就是天上的神仙也醫治不了啦,我敢肯定地說道,大少爺活不過今天,最多也就能勉強撐到明天,整天痴痴傻傻的,還三天兩頭吃藥,活著也沒多大用處,死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窗外外猛地颳起了一陣大風,緊接著聽見庭院里的梧桐及槐樹枝丫嗤啦啦的碰撞之聲,令人心驚膽戰。

「紫葉!怎麼回事?外面怎麼啦?」

符菊蘭驚懼起來,忙從躺椅上坐身,驚疑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紫葉從地上爬起來,往屋外跑去,但見天空里不知什麼時候已彤雲密布,天地之間變得陰暗起來,大風猛烈地刮著徐柳屋外庭院里的花木,那些可憐的生命在風中搖擺不定,去年殘留於樹枝上的枯葉紛紛飄落,隨著不斷刮過的風打著卷,發出陣陣嗚咽的低鳴。

一隻麻雀不知從哪裡飛來,許是害怕天地之間突然而起的大風,在四下里尋著棲身之處。

突然那隻麻雀像是找到了藉以避風的港灣,一個轉身,忽地朝徐柳屋符菊蘭卧房飛掠而來,碰在了鏤空雕花的窗欞上,『砰』地一聲巨響,直震得窗欞都顫抖了起來,而那隻急於尋覓安身之處的麻雀因力度過大,轉眼之間已經墜落在地上,沒有了生息。

「啊!紫葉,怎麼啦!」

符菊蘭驚恐地呼喊出聲,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忙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夫人,是剛剛起了風,一隻鳥兒被刮到了這裡,撞到了窗欞上,掉到了地上。」

符菊蘭聞言便往卧室窗戶外邊走過去,只見一隻深褐色的麻雀躺在窗戶前的地面上,翅膀微微地向外張開,渾身不停地顫抖著,兩隻枯瘦枝丫般的小腳漸漸由彎曲變得僵直。

「啊!這是怎麼回事?」

符菊蘭驚呼出聲,正欲命侍女紫葉將已忙了生息的麻雀撿起,將它仍至謝府後背的荒園外,卻只見紫葉行色匆匆地奔到至窗前,急切地說道:

「夫人,剛剛玉鴛閣連兒來過,說大少爺沒了。」

「是嗎?」

符菊蘭不再理會地上的麻雀,也忍不住驚愕地轉過身來。

「哎!像他那樣子,死了也一種解脫。」

符菊蘭臉上略過淡淡的哀傷,不過片刻后又恢復了常態,只可惜生前謝遠宏信任了她一輩子,在死前的最後一刻,都沒等到符菊蘭的相送。

接下來的日子裡,便是謝府為謝遠宏料理後事,經商議,王靜花及宣涼薄琴特地命人到關武城花兩四百兩銀子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將謝遠宏盛裝入殮,將靈柩放於玉鴛閣樓下的庭院里,四處搭建起了帳篷,由府中三十三名特別安排的守靈之人,每天在謝遠宏靈柩前上香燒紙,添油點蠟。

王靜花則整日整夜守候在謝遠宏靈柩前,茶飯不思,痛哭不止,謝遠程、吳茹慧及謝府兩位小姐極力勸慰,也勸阻不住,幾天下來,王靜花已經疲憊不堪,幾欲昏倒。

宣涼薄琴則每日帶著三歲半的小玉香,披麻戴孝,一身縞素守候在謝遠宏的靈柩前,祭祀著已逝去的夫君,宣涼薄琴也和王靜花一樣,茶飯未進,夜不成眠。

只有小玉香每每纏著宣涼薄琴要到府外去玩,要到樓上去睡覺,要吃府里的桂花軟酥糕點。只可惜在謝遠宏去世后的數天內,府中的人們都沒有閑暇製作這種糕點,宣涼薄琴只能用其他可以吃的東西替代桂花軟酥糕點了,好在小玉香似乎也懂得了大人們的苦痛,得到了一些新鮮的東西后看,竟不再哭鬧,只乖巧的在院子里玩耍。

謝遠宏去世后的下午,符菊蘭也由侍女紫葉陪同著來了,此時的她也褪去了昔日里濃妝艷抹的裝束,穿了一襲銀白色暗印花紋的綢緞衣衫,淡施粉黛的臉上,雖然收斂了往日里的張揚及銳利,但也未見她有過多的哀痛,只站到王靜花面前,說了一些寬慰的話,然後走到謝遠宏靈柩前,拿起備好的香及紙,點燃,然後往冥幣盆里丟去,就算是對逝去的謝遠宏的祭奠。

片刻后,符菊蘭回過頭來,怔怔地望了一會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的宣涼給琴,然後淡淡地說道:

「薄琴妹妹,節哀啊,你還年輕,也不要太過哀痛了。」

宣涼薄琴聞言慢慢回過頭來,望了一眼符菊蘭,並未仔細揣摩著符菊蘭的話語,低低說了聲『多謝大太太的關心』后,只片刻,繼而又將頭低了下去,繼續為逝去的謝遠宏祭奠。

午後,天空忽然變得陰暗起來,不久后便吹起了絲絲冷風,雖說已是二月末,但料峭的春寒卻使人覺得身上陣陣發冷。人們都禁受不住這春日裡突然而至的寒冷,紛紛圍至一旁的火盆前取暖,唯有王靜花及宣涼薄琴似乎不畏寒冷,仍舊在謝遠宏的靈柩前守候著他已經逝去的靈魂。

後來便淅淅瀝瀝地下來,似乎也在為謝遠宏的死去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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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不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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