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風聲咽 卻見花飛滅

八十四 風聲咽 卻見花飛滅

初見落英滿地黃,轉眼萬事空成殤。

恍惚之間,秋去春來,又到了春暖花開時節,天地之間褪去了寒冬的蕭索,放眼望去,皆是滿目生機盎然景象,謝府亭台樓宇之間,也漸漸有了絲絲綠意。百芳園裡,各色花草相繼冒出了些許嫩綠,夾雜著嫩黃的碎碗花,將春天裝點得如同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玉鴛閣里,春天似乎要來得晚些,亭台院宇間尚還遺留著冬天裡的蕭瑟,昨夜裡,下了一場雨,今早上覺著料峭的春寒總圍繞在人們身旁左右。

玉鴛閣屋內,擠滿了人,昨天夜裡,謝遠宏病情突然加重。

自從上次在關武城中與祝華林衝突病倒后,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自那以後,病情越來越重,林大夫幾乎寸步不離,時刻關注著他的病情,用盡了關武城內所有良藥,但都無濟於事。

王靜花及宣涼薄琴日夜守候在床前,一個多月來,都不曾好好休息過,早已經憔悴不堪,可還是沒能挽回謝遠宏的生命。

今天早上,林大夫再次給謝遠宏診治后,終於無奈地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對王靜花及宣涼薄琴說道:

「太太,少奶奶,大少爺恐怕是熬不過去了,太太及少奶奶吩咐下人們為大少爺準備後事吧!」

林大夫話音剛落,王靜花終於控制不住『哇』地一聲放聲痛哭起來,宣涼薄琴也哭得肝腸寸斷。

緊接著,玉鴛內所有的人都低聲啜泣起來,有的是真的悲痛,有的則是看見別人都那麼傷心,自己也裝模作樣地和眾人一齊低聲啜泣。

這時候,坐在玉鴛閣偏房裡歇息的符菊蘭站起身來,望著一屋子的人,微微一抬頭,大聲說道:

「姐姐,薄琴妹妹,還有林兒茹慧,你們都先歇著吧!大少爺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林大夫,你也不要那麼急著宣布大少爺的生死,我們看一步走一步,大家說是不是?」

「二夫人說的是!老身先行退下,暫回藥房再去給大少爺研製些藥方。」

林大夫說著,將藥箱收好,小心地離開了玉鴛閣,片刻之後,符菊蘭也站起身來,向眾人說道:

「姐姐,薄琴妹妹,我感覺有點頭暈,先回徐柳屋裡休息一下,等一下我再過來看望大少爺。」

說罷後腳跟林大夫一同走了出去。

說也奇怪,經符菊蘭這麼一說,玉鴛閣內的啜泣之聲漸漸止住了,只有王靜花及宣涼薄琴還在失聲痛哭著,讓人心神俱碎。

半個時辰后,躺在床上的謝遠宏,突然臉色大變,呼吸局促,七竅流血,在座的人都嚇得瑟瑟發抖,王靜花見狀忙疾聲大呼著找林大夫,可迎兒聞言忙從偏房裡奔進來,急切萬分地說道:

「夫人,林大夫,他剛剛到藥房去開方子了!」

「快,快去喊林大夫來!」

王靜花幾乎是亡命地驚呼著,這母子連心的痛,也許只有身為母親的王靜花才能體會到,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侍女迎兒應聲而去。

迎兒剛出去不久,謝遠宏眼裡、嘴裡、鼻孔及耳朵的血越流越多,幾乎將淺黃色的錦緞被都染紅了,看著床上如火般殷紅的血,屋裡所有人都驚恐萬丈,一時間不知怎麼辦。

宣涼薄琴見狀突然大聲幾乎著猛地撲了上去,緊緊將已經失去神智的謝遠宏抱住,痛哭不止,瞬間宣涼薄琴米白色的衣衫就已經被鮮血染紅,那跳動著的鮮血彷彿一條可怕的火龍,在宣涼薄琴身上來回遊走著,讓人觸目驚心。

且說林大夫離開玉鴛閣,回到藥房小憩了一會,然後翻開記錄謝遠宏病情的本子,只見上面皆是近年來謝遠身體狀況,所患病症,所開藥房等詳細記錄。

林大夫看著看著,默默地想著,不由得心中一緊,喃喃自語道:

「大少爺,恐怕,恐怕這是最後一次給你開藥方了!」

思索片刻之後,林大夫繼而又從木桌上拿出紙箋及筆墨,揮筆寫下黃連、石斛、白芨等數十味藥性溫和,清熱平氣的藥方,正想著還要不要再增添些涼血的葯,忽然聽見屋外匆忙的腳步聲響起,林大夫忙抬眼往外望去,只見玉鴛閣的侍女迎兒十萬火急的跑了進來。

「林大夫,不好了,大少爺他、、、、、、夫人叫你趕快過去!」

「啊!大少爺他怎麼啦?」

林大夫忽地站起身來,提起藥箱便和迎兒一同往玉鴛閣奔去。

玉鴛閣外,滿院頹敗蕭索之色,初春的氣息似乎並沒有吹到這裡,前些時日庭院里冒出的些許嫩芽,因不堪昨夜裡的疾風驟雨,今早大多都已被打落在斑駁的地面上,成了悲壯的花殤。

林大夫看著滿目蒼涼的院落,一種不祥之兆湧上心頭,那顆善醫的心猛地往下沉去。

「夫人,少奶奶,林大夫來了!」

迎兒因急切的趕路而氣喘吁吁。

「林大夫!快!你快些救救我的宏兒!求求你!」

王靜花聽見迎兒的聲音,如同落井之人終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亡命地疾呼著。

林大夫,緊隨著迎兒奔到謝遠宏床前,看著滿床的殷紅,驚恐萬丈,行了數十年醫的他,如此悲慘場面尚還是第一次碰到。

再看謝遠宏時,此時的他嘴巴大大地張開著,彷彿在呼喚著什麼似的,透出一種窒息的恐懼來。

「林大夫,你快救救我苦命的宏兒吧!他一生身子虛弱,往後的日子,只要他在還有一口氣在,我就心滿意足了,哪怕他啞了,瞎了、聾了、癱了,我都能接受!」

林大夫依言走近慘不忍睹的謝遠宏身旁,卻只見此時的謝遠宏臉色漸漸變了,嘴裡只有出的氣,再沒入的氣,再伸手摸向他的手腳,謝遠宏的手腳漸漸地變得僵硬,冰涼。

林大夫,看著已經沒有了氣息的謝遠宏,微微地搖著頭,嘆息著。良久,慢慢站起身,回過頭來,對淚流滿面的王靜花低聲說道:

「夫人,少奶奶,節哀吧!大少爺他,沒了。」

林大夫的話猶如驚天的霹雷,王靜花猛地癱倒在地,悲慟之聲似乎已將正個玉鴛閣都震顫了起來,宣涼薄琴也哭得撲倒在謝遠宏身旁,一時間玉鴛閣內悲聲四起,人人哀傷不已。

「太太,姐姐,大哥已經不在了,我們活著的人,也不要太悲傷了,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太太姐姐就節節哀,讓大哥放心地去吧!」

二少奶奶吳茹慧,隨著眾人哭了片刻之後,紅著眼走到王靜花及宣涼薄琴身旁,將她們攙扶起來,替她們拭去淚水,極力勸慰著。

「我的宏兒,你怎麼這樣命苦,生來就不如別人,可偏偏還去的那麼早,以後叫娘怎麼苟且活下去,宏兒等等我,我也隨你一起走了、、、、、、」

吳茹慧不勸則已,一勸則更激起王靜花的悲痛,她不僅不止住悲傷,反而更加哀痛了,直哭得天昏地暗、肝腸寸斷,顯些背過氣去,玉鴛閣內的人都驚呆了,忙一齊上前勸阻,眾人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強將王靜花及宣涼薄琴勸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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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不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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