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現實的無能為力
我逃也似地離開了家門，站到門外面的平地上時，不由自主地抬頭仰望著晚霞染紅的天穹，深吸了一口氣。
遠處起伏綿延的山丘，一條條清晰的梯田纏繞在山巒上，映在晚霞的餘暉下，泛著黯淡的橘黃色。
中秋的季節，已經讓梯田中的翠綠變成了枯黃，小麥的收割，留下了更多慌著的田壟。而玉米泛黃的桿葉，渲染出了更濃的凄涼景色。
二伯家就在轉過高坡的那邊，我漫步在陡峭的小路中，心事重重地邁著認真的步伐。雖然沒法反對跟丁不凡的親事，可是，細想之下，丁不凡的家境，確實不是我理想的婚戀。
我被父母親強行勒令輟學時，心裡一直沒放棄對岳思洋的美好憧憬。可是，三天前我偷偷地找過岳思洋，而得到的答案，依然是無法確定的失望，因為岳思洋根本就說不通自己的父母，能不能接受我這個農村戶口的兒媳婦。
在我們這一代，能不能農轉非，能不能吃上商品糧，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大學。可是，考大學搖身一變的可能絕對沒任何指望了，因為我已經輟學在家。身為女孩子，能不能鯉魚跳龍門，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找個城市戶口，吃商品糧的婆家，就有機會農轉非變成公家人。而我最開始的希望，就是能攀上岳思洋這門親事，從而實現我的理想，但是，我也清楚，吃著商品糧的公家人，輕易不會接納農村人。而岳思洋的家境那麼好，人又長的非常的標緻，那就更沒理由娶我這個農村人，不僅他父母不會同意，也許他本人也過不了農村人這個坎。
想明白跟岳思洋不可能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很自然地集中在了丁不凡身上，而且還感覺他特別的適合我，尤其是老實本分的舉動，還有耿直的秉性，讓我感覺到跟他在一起，居然是那麼的安全，那麼的踏實，絕對不用提心弔膽著該說什麼，又不用提防說錯話之後的尷尬。而我在岳思洋麵前，絕對沒法如此的坦然，她也不可能用坦誠來面對我，更不會讓我感覺到安全和踏實。
抬頭的時候，二伯的院落，已經映入了眼帘，斜坡走過去，就能見到堂姐小雅，當然，我還想到了要跟小雅說說心裡話。
農村的女孩子能讀書識字的人並不多，而我堂姐小雅，根本就沒進過一天學校。小時候由於幹不了農活，二伯就借錢買了四隻山羊，應該上學的堂姐，變成了放羊娃。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山羊越放越多，她也就越長越大，長大之後的她，不僅要放羊，還要干農活，當然也少不了家務的忙裡忙外。
其實，堂姐大不了我幾歲，但她懂的卻絕對的比我多，所以，我有心事的時候，必然要找她來傾訴，雖然得不到解決的辦法，可是有傾訴有聆聽，似乎是另一種解決難題的不得已選擇。
我知道小雅是三個月前才定下的婚事，但結婚的日子好像並沒有確定。婚事對於農村孩子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過場，根本就沒自己選擇的餘地，也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結局。
小雅的婚事要比我相親還要不由自己。由於我堂哥腿有點瘸，已經是大三十的人了，卻始終找不上媳婦。去年在別人的說和下，為小雅選擇了換親，也就是說，小雅必須嫁給我堂哥對象的弟弟，才能讓對方的姐姐嫁給我堂哥。而這樣的換親，就連簡簡單單的相親也就省略了，只是雙方父母之間達成的契約，根本就不存在願不願意。
咯吱，一聲，我推開了堂姐小雅的住房。
說是小雅的住房，其實並不然，二伯家只有三間年代久遠的瓦房，堂屋理所當然地歸二伯二審住，西邊的一間就是堂哥的婚房。而堂姐小雅住的既是廚房，又是跟弟弟共有的東屋。
呀！很驚訝的一聲，坐在炕上的小雅目瞪口呆著。
我微微一笑的同時，立即反手推搡著門扇，再次關閉了破爛的門。
「你怎麼突然來了，難道你有事要找我？」
小雅輕聲激問著，慢慢地放下了正在納著的鞋底。
農閑時納鞋底，在我們這裡，早就是婦女不可缺少的習慣了，而小雅這時候的納鞋底，必然是為家人準備過冬的布鞋，也有可能為自己提前準備結婚的婚鞋，當然，還少不了為公公婆婆各做一雙。
我沒有立即接話，而是很利索地脫了鞋子爬上了炕頭。
秋後的傍晚，已經有著很明顯的冰冷，而且今天又是下過雨的天氣，潮濕陰冷的感覺特別明顯，爬上土炕，就能感覺到溫暖，說些悄悄話也就方便了不少。
「姐，我告訴你吧！今天我又相親了。」
帶著笑聲，我說出了很輕鬆的語氣。其實，我心裡清楚，如果不很輕鬆的說話，必然會引起小雅的愁緒。找她來，我並不想聽她的苦衷，而是想知道她對嫁人之後的看法，或著說，該怎麼做才能讓婚後不至於吵吵鬧鬧。我被爸媽的吵架，已經驚到了心靈深處，幾乎是抹不去的陰影。雖然我清楚小雅尚未結婚，可是她對過日子，有著很獨特的見解，彷彿是很有經驗的人。
「到這個年齡，相親成見很正常，沒什麼高興的地方。」
小雅淺淺地勾唇一笑，陳色的臉上掛出了淡淡的憂愁。
她從小風吹日晒，不僅皮膚暗沉深色，而且還有著令人難受的憔悴面容，猛然看上去，絕對與實際年齡不符。
「對了，我聽說你也喝酒定親啦？是不是已經做好了結婚的準備？我不是高興，而是很緊張。」
我壓低了嗓門，很沉重地提出了兩個問題。不過，我最開始的心思並不是想提她結婚的事情，但是在說話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含滿了憂傷眼神，所以才多加了一個問題。
「那還用問嘛！所有人都知道我要結婚了，而且還要嫁給一個瘸子，年齡比我大六歲。就這樣的男人，我都不用害怕，你相親了有什麼緊張地？難道你相親的那個男人，不是瘸子就是瞎子啦？」
小雅停止說話的時候，嘴角上閃過了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