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骨夫人
「逃了？」喜增半信半疑。
「就是逃了！早就逃了！他逃回了曲女城！我封鎖消息，所以全世界還以為他在我手上。喜增！到手的霸業，你就要送給他人！你在這裡攻城掠地，蘇婆早已在後方準備好即位的金冠，他會登上王位，而你什麼都沒有！」設賞迦得意大笑，似乎已經見到喜增一無所有的窘境。
「不能相信他，我會繼續帶人找。」婆尼說道。
喜增同意，一定要找到蘇婆，原本打算讓蘇婆在混亂中被金耳國士兵殺死，然而居然不見蹤影。設賞迦說的很可能是真的，蘇婆不在金耳國了。那麼他什麼時候逃走的？真回曲女城了？回去了多久，見過哪些人？喜增頭一次感到腦子亂，事態正在朝自己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
「既然如此，設賞迦，你想好自己的結局了嗎？解決了你，我好搬師回國，慶祝新王登極。」喜增說完，手握刀柄。
「你不能殺我！」設賞迦大叫，「殺了我，你就真完了！你要履行誓言，出家做個沙門！」
婆尼馬上說道：「殿下，我聽說聖王有存亡繼絕的責任。設賞迦沒有子嗣，他如果死了，金耳國就完蛋了。儘管他與你有血海深仇，你也應該為金耳國的百姓著想，失去國王保護，人民將淪為他國奴隸。」
喜增只是將手按在刀柄上，並未有抽出之意，他鬆開了手，「你說得對，我不能成為設賞迦那樣的暴君。蘇婆很有可能被他藏在某處，在確認蘇婆平安前，我不能回國。設賞迦，我留你一條命，從今以後，你不許離開這座王宮。」
說完，喜增跟婆尼一起離開，下令士兵，嚴加看管。
設賞迦愣了愣，自己活下來了？而後，他沖著喜增的背影大笑，喜增到底不敢殺他。可漸漸地，笑聲中帶出口腔，自己徹底輸了，輸了一切。
喜增下令全城搜索蘇婆，士兵沖入城內的每間院子，猶如要洗劫全城。當然，趁火打劫真搶的不在少數，城裡居民哭著求饒，不要拿走他們不多的財產，士兵們都是聾子。戒日王子喜增愛民如子，他為留住金耳國，使國民免遭亡國，饒過了仇人性命，這是多麼偉大的品格；現在他只是下令尋找失蹤的親戚，要護送其回國，把王位拱手相送，受他保護的人民應理解他的行為，他的品行無可挑剔，所有惡行與他無關，世間的人不可將他怨恨。
兩名羯若鞠闍國的士兵抬著具女屍，到了王宮無人的角落，這裡有口井，是他們白天路過時發現的，井口用木板蓋著，上面壓了塊石頭。士兵把石頭推開，掀起木板，先用火把照了照裡面，火光只能照亮井口下方一點點，井裡依舊漆黑。對士兵來說，這裡是絕佳的棄屍地，他們相互點頭，把女屍搬上井口。
這個倒霉的女人渾身是血，身上的珠寶都被扒下，但從衣服材質看，絕非普通宮女，也許是位王妃，也許是哪位大臣的妻子，以至於士兵不敢讓人知道他們殺了這個女人。他們把屍體推下井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正要蓋上木板，其中一個士兵叫起來，「等等！快看那是什麼在發光？」
他們伸勁望向井底。
井底幽幽升起綠光，光芒越來越強，輪廓漸漸清晰，綠光顯現出一副人骨模樣。
「哇啊——鬼啊！」兩名士兵被嚇得慘叫。
他們扔下去一具屍體，怎這麼快變成骨頭架子，還會發光！
他們的慘叫驚動附近的人，聞聲趕來的人也往井底看，都只看一眼，再不敢靠近了。宮裡出了鬼怪，各種謠言飛出。
「殿下！宮裡出了怪事，現在外面都在傳說。」婆尼把這事向喜增稟報時已是第二天，「我已經派人去那口井查看，並未發現怪異，只是有兩具屍體，一具是新拋下的，還有具有些年歲了，已化成白骨。」
喜增聽后，思索了陣，問道：「都撈上來了嗎？」
「正在撈。因為出了怪事，一時還沒人敢下去。」婆尼回答。
喜增卻問一旁服侍的侍女，「你怎麼看？屍骨發光怎麼回事？」
婆尼也看向這女人，對她保持警覺，此女美艷無雙，但來歷神秘，好似突然憑空出現在人間。近來喜增身邊總是出現神秘人物，而且個個都受到喜增看重與信任，讓婆尼很是苦惱——喜增有重大秘密瞞著他。
地涌笑答：「回殿下，那得去看了才知道。」
「好，就去看看。」喜增立刻前往。
到達現場時，兩具屍體都被撈起，分別放在兩張毯子上。
「新死的是設賞迦後宮里的一位夫人；另一具白骨不知是誰，驗屍的人只驗出是個女人。」負責打撈的人向喜增報告。
喜增走近看，感嘆，「宮中多怨魂。不知是哪年死在此的女子，終於來了個伴，一時高興就顯了靈異吧？你們都退下，只地涌留下即可。」
眾人不明喜增用意，只知從命，全都退遠。
「沒了旁人，這下可以大膽說了吧？」喜增道。
地湧上前，繞著白骨轉圈，盯住觀察，然後說道：「殿下大可放心，這不是妖怪，只是快成妖的骨頭而已。」
喜增不解，「怎麼說？快成妖是什麼意思？」
地湧來到井口，解釋道：「此井實為聚陰之地，屍骨在此久放，吸收陰氣，將來必會成精。只是這具白骨放置的歲月還不夠長，未到成精的程度。新屍體上有未乾鮮血，它沾了人血，精氣大增，故而放出光芒。就算如此，它仍無威脅，還是不能動，不能害人。」
喜增放心了，「那就好，別再把它放這兒了，以免日後真成了妖。把它安葬了吧！」
「如此最妥。」地涌贊同。
喜增把其他人喚了加硬煤，吩咐他們處理屍體。
「殿下。」負責人作為難狀，開了口，「設賞迦的後宮好處理，畢竟她是有身份的人，怎麼安葬我們都懂。可這位呢？別提種姓，我們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實在不知該用哪種規格。」
「這樣嗎？」喜增想了想。
不同的種姓用不同級別的葬禮，更重要的是，不同種姓進不同的墓地，千萬不可埋錯了。要是把低種姓埋進高種姓的墓地，則污染了高種姓；要是把高種姓埋進低種姓的墓地，當心其後人找上門算賬。此屍骨沒個身份，辦事的確實不敢亂來。
「她死在宮裡，死後無人過問，或許是宮裡的侍女，也或許是失勢的妃妾。就當她是我的侍女吧！」喜增拔出匕首，在白骨脊柱上刻字。
「白骨夫人？」人們念了出來。
「對，就叫此名。」喜增收起匕首。
眾人稱是，趕緊用毯子把屍骨裹了，抬出去埋葬。
不久后，喜增收到從曲女城傳來的急信，看了此信，他立刻下令回國。
信中說，蘇婆王子已經回到曲女城，王聖王后正著手準備新王即位大典，催喜增速回。
喜增率領大軍啟程，聽到風聲的人議論紛紛，猜測羯若鞠闍國可能有場大亂，姐弟間的內戰一觸即發。
而在金耳國王城外的墓地里，腐黑的泥土內突然伸出只白骨手臂，接著，一副人骨刨開泥土，自己鑽了出來。它是活的，兩個窟窿眼閃著綠光。它先四處打量，彷彿在判斷自己身在何處，然後它邁開步，骨骼咯吱直響，朝著大軍離開的方向追去，似乎它是個被遺忘的掉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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