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哀鴻遍野 驚殘孤夢

玄華在確保靈澤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后，手指對着修羅王輕輕地轉了幾圈，只見一根根極細的紅色絲線從她的指尖飛出緊緊地將修羅王纏住，遠遠望去，那紅繩正泛著幽幽的火光，彷彿是燃燒得極烈的火焰的焰心，炙熱逼人。

「啊！」一聲尖利的嘶吼從修羅王的口中溢出，他並未受到任何的外傷，卻感受到了一股靈魂炙烤的痛楚，這一份極致的疼痛讓他一直渾濁的頭腦有了一絲清明。

原來，從玄華手中飛出的並不是普通的紅線，而是由她的本命靈火幻化而成的縛靈索，這縛靈索可鎖住三界一切生靈的元神。玄華極少使用這傅靈索，因這種方法雖然可以恢復人的靈智，卻對元神的傷害極大，但見着那修羅王就要走火入魔爆體而亡，玄華不得不出此下策。

漸漸地，修羅王平靜了下來，他感到血液里想要摧毀一切的暴虐情緒被靈魂焚燒的厲痛所取代。

眼見那修羅王已然面若金紙唇如蠟，玄華忙收回了傅靈索，那一根根紅線如同急雨飛絲般回到玄華的指尖隱去不見，只留下修羅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着已然看不出原樣的修羅王宮，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在這恢弘的修羅宮外生長著一棵巨大的亡靈木，不同於金色梧桐的燦爛，綠色龍血樹的冷凜，這烏色的亡靈木常年泛著一股濃郁的死氣。作為這三界之中數得上名號的靈木，這亡靈木長的不太好看，粗壯的樹榦和張牙舞抓的樹枝，整棵樹上一片葉子也沒有長，更別提開花了，遠遠望去都透露出一股不祥的氣息。但是，有它在的地方，再兇惡的生靈，再沉鬱的煞氣也不敢靠近半分，明明自己灰暗到極致，卻是最好的辟邪靈木，倒是頗為諷刺！

此時的亡靈木仍舊穩穩地立在宮外的牆角，那些涌動不安的紅色水流並不敢靠近它半分，晃動不停的地面也只敢在它的附近裂開無數的地縫。但是，不同於以往，那亡靈木的樹枝上掛了數不清自縊的修羅族人，一具具懸空的屍體似乎壓的那些堅實的樹枝都有些不堪重負，須臾片刻，那些屍體又「嘭」地一聲炸裂，只在原處留下一朵朵盛開的曼珠沙華，它們大片大片地燦爛而熱烈地盛開着，給陰沉的亡靈木都增添了幾分詭譎的艷色。

每一朵盛放的曼珠沙華都代表着一個生命的逝去，它們似乎在為收割死亡吹響號角，傾身細聽，黃泉水涌動的水流聲恍然就近在耳旁。

望着眼前有些支離破碎的修羅界，修羅王的眼神沉鬱地如同潑黑的墨汁，他毅然決然地捏碎了體內養護了千萬年的內丹。隨着內丹的碎裂，他的皮膚肉眼可見的乾癟了起來，彷彿風化了千年的屍骨，很快，那修羅王的身體就成為了一副血紅色的骷髏，濃郁的血腥味瀰漫在他的周圍，看着很是恐怖，卻又莫名地充滿了力量。

玄華眼見着那血紅的骷髏閃電般地衝進了涌動的紅色之中，她知道他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她想要叫住他，她想要告訴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可是她沒有權利阻止他的選擇。他選擇和修羅族人一起共存亡，哪怕魂飛魄散元靈盡毀，他也要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他要為了這個養育自己的土地拼一把！

望着這樣的修羅王，玄華甚至有一些羨慕，心中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才會這樣拼盡全力吧！玄華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裏空空的！曾經她也如那修羅王一般為了守護這三界賭上了自己，那份動力似乎是來自自幼父神教導的根深蒂固的信條，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這三界生靈的，可是，經歷了一次之後，她卻有些茫然。她的生命是為了守護三界，所以她成為了大家口中的「吉祥物」接受祭拜，可，誰來守護她？誰能體會到她受的那焚身之痛？她突然有些無法理解小時候篤信地那些理所當然的道理。

玄華第一次對父神的話產生了懷疑，正是這份疑惑讓她一貫如銅牆鐵壁般的道心生出了一絲裂縫。

與此同時，在玄華的身後閃出一道耀眼的藍光，原來是靈澤覺醒了。他終於恢復了以往的記憶，但是，看着如水消失的地方，他卻有些無措，自己投入這三千大道究竟悟出了些什麼？他沒有辦法給出一個答案，他有些麻木地從自己的身體內抽出了一把巨大的藍色長刃，跟着修羅王的步伐，卻分明是尋死！

玄華看到他們的舉動陷入了迷惘，她不竟開始思索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又是什麼支撐着他們這樣尋死？

顯然，一個是為了守住微毫的希望，而另一個則是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尋求解脫罷了！

左邊，希望。

右邊，絕望。

有什麼，在玄華的心裏破土而出，瘋狂滋長！想要毀滅一切，

恍惚間，她陷入了一片迷霧之中，滿地荊棘，異香遍佈，到處都是誘惑著人墮落的低喃，玄華什麼也看不見，只是一個人走在冰冷路上，細白的腳底早已被這詭異而又鋒利的荊棘刺破，流逝的鮮血幻化成一朵朵艷紅色的曼珠沙華，遠遠望去，步步生花，卻不知這每一朵花朵的綻放都凝結她的精血，消耗着她震懾天下邪靈的炎火真氣！

玄華努力地想揮散縈繞在身旁的迷霧，她的眉心生出紫色的火焰圖騰，碩大而華麗的鳳凰羽翼在她背後泛出耀眼的金光。她閉上雙眼，揮舞著羽翼，一股能灼燒天地萬物的炙熱烈火幻化成鳳凰的模樣緊貼着地面飛翔，這才是真正的炎火之力，這股力量曾經劃破混沌之中的黑暗給大地帶來第一股光明，可是，此時此刻，它卻划不開這些惱人的迷霧，玄華有些心浮氣躁，她甚至生出了摧毀一切的念頭。

玄華醒來的時候，陽光燦爛，鳥語花香，到處都洋溢着生機與活力，金色的陽光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與夢中絕望無助的黑暗剛好相反。此時，孟章君正坐在她的身旁，手裏拿着一卷書，旁邊擺着一盞清茶，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