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杜德與淑芬的悲慘結局
1
萬淑芬雖然最後也沒有被貧下中農推薦上大學，但在剛剛恢復高考那一年就考上了省里一所大學的中文系，成為遠近新聞人物。
放假回家過年，她竟天天往張定先家跑。
到張定先家也就罷了，天天打聽杜德的消息。
無奈杜德此時已降格以求，和一個沒有工作的婦女結婚。
這婦女美貌不如萬淑芬，並且沒什麼文化。
萬淑芳聽張定先的愚昧老婆說了這一消息，心中很不是滋味。
張定先見狀心中更不是滋味。
2
過完年張定先便迫不及待地北上，又回到市裡租住的房子，每天生產綠色食品卡絲餅，每天推到市一中門口去賣。
這市一中是全市重點中學，學生們消費水平很高。
張定先那小推車上迎風飄揚的「綠色食品獨家發明」旗幟，吸引著市一中的莘莘學子。
他的錢越來越多，對於老婆和他實行一國兩制，他感到萬分慶幸。
建築社解體，改工大娘里頗有姿色的一個聞說他與老婆一國兩制，坐了幾十里路的公交車到市裡輾轉找到市一中，找到他。
他說：「我們不合適。」
那改工大娘說：「憑什麼不合適？」
張定先眼望著天空說：「年紀大了！」
那改工大娘以為他說他自己，連忙說道：「不要緊不要緊！」
誰知道他居然說：「我說的是你。」
然後似乎很抱歉地從那一堆收到的零錢里精確地數了1元8角回程的車費遞給那改工大娘。
那改工大娘幾乎哭起來。
啊，隨著經濟地位的改變，我們的張定先對美的要求越來越嚴格了！
人家改工大娘年紀怎麼就大了？只不過區區24歲。
前幾年建築社尚未解體的時候，那個喜愛寫作的學霸、中學教師為了寫長篇小說《建築社之歌》，為了體驗生活，整個暑假給張定先義務打工，在炎炎烈日之下爬在高高的屋頂「釘房蓋」。休息的時候張定先總是指著承包組裡這個美女說是他的情婦，又指著那個美女說是他的情婦，叫學霸買西瓜交他去贈送，學霸一一照辦。
有一天學霸起床遲了，張定先還趕到學霸家裡掀開蚊帳，口裡嘟囔著「這麼晚了還在幹活！」羞得學霸老婆滿臉通紅，等學霸「下班」回來給學霸一通好罵。
後來《建築社之歌》完工，學霸滿心歡喜朗讀給張定先聽，張定先覺得很好，但提出他要署一個名。
學霸很是不快，你一個字沒寫，署什麼名？
寫作的人有這麼猥瑣的嗎？
3
後來，已經工作的淑芬也來到市裡。
但她來不是為張定先。一則張定先已經傷了她的心，二則她覺得張定先妻子幾乎獨自把女兒養大，好可憐，三則張定先早就告誡她人年齡大了再說愛情之類的話題丟人。
她一直放不下杜德，也一直放不下她和杜德那個年代，儘管追求她的人很多，可是張定開對她驚心動魄的拋棄讓她的初戀成為噩夢，使她認為這世上只有杜德不會拋棄她。她此來是向張定凱打聽杜德當年為什麼娶了那個老婆，他究竟愛那老婆什麼。
「哎呀，還是這個問題啊！」張定先嘆道。
他覺得淑芬太可笑，一個大學生，求人家愛你，人家愛你還來不及呢！書獃子！又嫌她在手推車旁邊長篇大論，耽擱他的生意，就乾脆說道：「你們寶器一對，哪個現在還愛情愛情？你要他來找你，你失蹤啊，他那個性格，一定會來找你的。」
4
淑芬帶著張定先這個餿主意回家。
第二天她迫不及待在農貿市場堵住杜德，說希望杜德能最後一次陪她到河對岸那座山上去。
杜德說是你不要我呀，並且我已經結婚了不能對不起妻子，想不到這話越發引起淑芬對她的愛。她說：「不是我不要你，是張定凱從中作怪。限你明天10點趕到，要不我就跳下崖去！你知道那崖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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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綠溪河上的大橋過河，橋頭與國道相交的，是順著河流蜿蜒的青山。
其中一段，登上山頂，居然是一馬平川，大片的水田和一兩座農家小屋，處處綠樹翠竹，水田波光粼粼，倒映著藍色的天空，田埂上綠草青青，野花開放，蜻蜓、蝴蝶飛繞，四下除了鳥鳴沒有別的聲音，讓人想起名曲《空山鳥語》。
這是淑芬和杜德發現的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過去他們經常來這裡唱歌，杜德和他哥哥杜雨亭一樣，會拉小提琴。
6
不出淑芬所料，杜德果然按時趕到。
什麼也不說了，淑芬馬上為杜德唱起《南京知青之歌》，又唱當年西哈努克親王作詞譜曲的歌曲《送別》。
當年他們講戀愛，就是那樣純潔，唱歌、拉琴，擁抱親吻都還沒來得及。
「藍藍的天上，
白雲在飛翔，
美麗的長江畔，
是雄偉的南京古城阿拉的家鄉。
……」
「告別了媽媽，
再見了故鄉，
金色的學生時代，
已載入了青春的史冊，
一去不復返。
啊！
未來的道路是多麼曲折多麼漫長，
生活的腳步深淺在偏僻的異鄉。
」
唱到這描述自己青春生活的一段，淑芬百感交集，悲喜交加，青春彷彿重新來臨，卻又是永遠逝去！
杜德聽到這熟悉的歌聲，想起不能追回的歲月，也是熱淚盈眶，他後悔沒把口琴和小提琴帶來。
淑芬見歌聲喚回當年的杜德，便繼續唱起當年唯一允許百姓唱的愛情歌曲——來中國避難的柬埔寨國家元首諾羅敦.西哈努克親王作詞譜曲的《送別》。
當年那異國情調的、唯一的愛情歌曲響起，淑芬和杜德再次回到過去。
「春風吹動了湖邊垂柳，
水中花影移，
彩雲遮住了一輪明月，
魚兒出沒水中。
含淚送君漫步原野心比月夜濃，
今宵良辰呀親吻別離，
但願早相逢。」
7
淑芬淚光閃閃，問杜德：「我們為什麼不可以重新來過？不理睬你不是我的錯，張定凱說你和我分手之前就找了對象！」
杜德說：「你聽他胡說，他幾時口裡有過一句真話？」
淑芬說：「是的。」然後又問：「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杜德說：「真的沒有。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是你，可我不能夠對不起老婆孩子啊！追求你的人那麼多，你挑一個好的吧。」
淑芬低頭抽噎起來。
她催促杜德和她一起返回。
她本想跑到遠處懸崖跳下去，她頭腦里出現當年阿爾巴尼亞電影《寧死不屈》的鏡頭：年輕的女游擊隊員被捕后將要被處決，指揮行刑的德國***軍官對她說道：你看看天空是多麼藍，你卻要離開這個世界，故意加重她的痛苦，而英勇的女游擊隊員仰望天空，毫無畏懼與悲傷。是的，她已經不能從那些看壩壩電影的歲月走出來，不能從她和杜德熱戀的純潔的歲月走出來。她打定主意自殺。為了不給杜德帶來麻煩，回家后她四處訴說由於工作單位不對口，同事們瞧不起她孤立她，她不想活下去了，造好這些輿論后，她覺得人們不會再有理由追究杜德的責任了，就在家中服安眠藥自殺身亡！
事發后張定先四處散布他所知道的「真相」，說是杜德當年拋棄淑芬，淑芬非杜德不嫁，一直沒談戀愛，等待杜德回心轉意，不料杜德冷酷無情，導致淑芬自殺。
社會一致譴責杜德，杜德百口莫辯，加以為淑芬的死悲痛萬分，又想到確實自己有責任，此後終日追悔莫及，茶飯不思，人漸漸消瘦到不成人形，查出患了胃癌，不久去世！
心腸硬的張定先居然為此快樂得整天笑口常開！
不過也難說，他從來就是沒心沒肺，他爹媽去世，據他的言談，可以判斷他其實心中非常難過，但照舊成天大大咧咧說笑逗趣。
有什麼辦法？杜德和淑芬一成不變地叛逆浪漫，人家張定先是多麼理智實際隨機應變！
而且啊，人家口中還整天愛情愛情。
他鄭重重申，淑芬和他，才是真正的愛情，不像杜德，拿金錢去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