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1632年之西南叛亂（一）

九月十五日，崇禎皇帝在頤和園勤政殿召見雲貴督撫等官員，但見當頭一員女將，英姿颯爽，這便是大明第一女將——秦良玉了，她的丈夫馬千乘是漢伏波將軍馬援後人，世襲石砫宣慰使（俗稱土司），馬千乘死後，因其子馬祥麟年幼，秦良玉於是代領夫職。秦良玉率領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先後參加平叛西南思氏叛亂、楊氏叛亂、奢氏叛亂等，戰功顯赫，被天啟皇帝封為二品誥命夫人。崇禎繼位后，又改封其為雲貴總督，她的兒子馬祥麟也委以重任。

崇禎自然知道她在西南一帶威望頗高，若以後西南再亂，自然少不了她，況且她秦氏滿門忠烈，幾個兄弟都先後戰死，心中自然感佩不已。

秦良玉見了崇禎，倒頭要拜，崇禎忙從御座起身，親自下丹陛扶起秦良玉，崇禎道：愛卿不必多禮，朕知你勞苦功高，西南連年不太平，多虧你舉家鎮守，愛卿不愧是「天下巾幗第一」也，來人，賜座！

秦良玉見只為她一人賜座，忙道：陛下隆恩，不過巡撫大人、學政大人、布政使大人、御史大人或與臣年紀相仿，或比臣大幾歲，若在他們面前，臣實在不敢就坐。崇禎不由大為感動道：愛卿雖有如此戰功，卻不居功自傲，真乃奇人也，來人，為幾位愛卿一一賜座。

幾位上了年紀的雲貴官員也得了賜座，心中自然對秦良玉更多幾分好感，崇禎便道：西南土司連年叛亂不止，蓋因朝廷「改土歸流」之策推行過快導致，朕前幾日已經說過，對於目下雲貴之地，不在強推此策，而是頒推恩之策，土司無子的，朝廷才派流官接管，土司多子的，天恩不只及於長子、嫡子，庶子亦有分封，這才顯出皇家的恩德來。

徐可求（雲貴巡撫）便起身道：萬歲聖明，若推此策，不出十年，雲貴無一土司可與朝廷相抗也。崇禎又不過問其他事宜，當下便賜了午膳。

崇禎用過午膳，想要小憩，卻是睡不著，心裡一直想著西南的瑣事，當下便提起筆，寫道：贊秦將軍其一：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裡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其二：蜀錦征袍自翦成，桃花馬上請長纓；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里行！其三：露宿風餐誓不辭，飲將鮮血代胭脂；凱歌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時。其四：憑將箕帚掃匈奴，一派歡聲動地呼；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寫完后，便捲起來對王承恩道：你親自去秦良玉驛館，將此御詩賜給秦將軍。王承恩接過詩笑道：任憑誰有潑天的功勞，能得大伴的詩也是頭一遭，臣伺候大伴這麼久了，還未見大伴寫詩的。崇禎笑道：老賊，竟敢打趣朕，朕一向不在這些東西上用心，自然也不見長，如今不過是隨手寫些打油詩罷了，你若想要，少不得朕編幾遭賜你。王承恩便笑道：那感情好，便是有個一兩句，那也是臣祖上的恩德了。崇禎便道：莫貧嘴，速去速回。

到了午後，崇禎又派人敲鑼打鼓的為秦良玉送去「天下巾幗第一」的牌匾，一時間，人人都知道皇帝器重秦家。

到了深夜，崇禎才剛要睡去，只聽得王承恩輕聲道：大伴睡下否？崇禎便道：何事？進來說。王承恩便進了寢室，彎身道：臣擾大伴安歇，該死，該死，實在是西廠遞來了不得了的密報。

崇禎便道：哪裡的密報？王承恩道：西南來的，最高等級的密報，而且是用的軍鴿，從應天傳來的，臣不敢懈怠，一得了便馬上送來了。一聽是從西南來的，崇禎連忙打開密報，上邊赫然寫著「九月十二日，安邦彥反於都勻」，崇禎不由的大吃一驚道：安邦彥三日前反了？朕竟不知！督軍府可有摺子遞上來？

王承恩道：並沒有督軍府的摺子，雲貴、成貴亦無摺子遞來，若是三日前的事，快馬加鞭，若有什麼事今日也該遞上來了。崇禎也很狐疑道：莫非是西廠密報有誤？王承恩忙道：萬萬不敢，西廠怎敢拿此事開玩笑。兩人不知道的是，其實自從九月九日殺了孫金鼎后，安邦彥等就反了，只是暗中計劃，十二日才找人寫檄文，這才傳出密報來，但這時候奢崇明還陶醉在通過送請帖把野戰軍同知一網打盡的美夢中，雖已謀反，但卻未舉事而已，這才有了今天讓君臣狐疑的事情。

正猶疑著，外邊又有人小聲道：臣胡松奇有急事叩見陛下。王承恩便出去把他迎進來，胡松奇要行禮，崇禎便道：不必多禮，可是西南有密折過來？胡松奇十分吃驚的說：萬歲真神人也，確實如此，剛接貴陽知府密折。崇禎便接過密折，上邊也是寫道：接貴陽錦衣衛報稱：九月十二日，安邦彥反於都勻。

崇禎便道：這便更坐實了，錦衣衛必不敢造次。然後就道：立刻傳何如寵、吳襄、張同敝、南居益、何可綱、羅喻義、徐峴及內廷隨侍諸臣、雲貴眾官至勤政殿後駕。王承恩剛要去傳旨，崇禎想了想又道：把高弘圖也宣來。

王承恩傳旨去了，胡松奇忙伺候著崇禎更衣，崇禎便道：你也隨朕一起來。胡松奇便忙隨著崇禎和王拱極一起往勤政殿而去。

勤政殿里已經開了殿，掌了燈，但因為時間太晚了，眾人都是被從被窩裡叫醒的，尤其是何如寵、吳襄等人，都是六十多的人了，穿衣也不甚利索，崇禎便坐下，命人上了濃濃的茶來，等候眾人。不多時，呼啦啦一幫人匆匆往勤政殿而來。只見張同敝和何可綱分別攙著何如寵和吳襄，後邊跟著很多人過來了，到了殿內，眾人倒頭行禮。

何如寵上氣不接下氣，一時說不出話來，但他不開口，其他人又如何敢先開口，好半晌才倒過氣來，崇禎便道：趕快給諸位愛卿上茶，給這幾個老臣賜座。幾個內監匆忙過來上茶的上茶，搬綉墩的搬綉墩，何如寵等坐定了，才道：萬歲聃夜宣臣等來，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崇禎這才將貴陽府的密折讓王承恩遞給何如寵，何如寵看后將摺子遞給吳襄，然後道：安邦彥反了，雖說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吳襄也道：歷年彈劾安邦彥的摺子就沒斷過，聽說奢氏父子也藏匿在都勻，張獻忠敗逃后也投奔了去，若說他不反也是怪的，不過西南歷次反叛都沒有成功的，這次想來也不例外。

崇禎見文武兩位魁首都說的輕鬆，心中也稍稍安定了很多，便道：秦將軍，你素在雲貴，有何對策？

秦良玉便起身道：上午巡撫大人也說了，雲貴下轄三十七市，土司市便有二十二個，其中貴州界上以都勻土司安邦彥最強，雲南界上以臨安土司普名聲最強，其餘都是一些小土司，無力與朝廷對抗，不過是牆頭草罷了，不過安邦彥這幾年一直招兵買馬，勾結拉攏壯苗一些反漢分子，更收攏了一些江湖上的惡人，尤其是其子安武功目前人在畢節織金，雖然畢節已經不是土司市，但安家在畢節多年，根深蒂固，一旦安武功自畢節南下，安邦彥在都勻北上，貴陽府危亦，貴陽府若失，只怕整個貴州界都要落入他手，到時候不但直接威脅遵義和巴州，更棘手的是，若他們合兵一處而西進，雲南亦不保也。

黃守魁（畢節市知州）也近前道：啟奏陛下，總督所言極是，安武功雖只是畢節一個都尉局同知，卻實際上把持畢節軍政大權。王守忠（赤水市知州）也道：不止畢節，赤水也是如此，畢節、赤水乃安家老窩所在，雖已是流官治理，卻實際仍為安家左右，臣等無能。

秦良玉又道：不過萬歲亦不必擔心，臣以為安邦彥選在此時造反，也是看準了臣等進京的時機，雖一時賊人會攻城拔寨，但只要穩住貴陽、大理等地，其他地方便是一時被占，關竅亦在朝廷手中也，如今既然是貴陽府的摺子，想來貴陽府已經有了準備，貴陽府城池堅固，安賊想要一時拿下，只怕也難，只要臣等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返回雲貴，安賊必不成事。

崇禎便起身道：如此甚好，秦良玉聽旨。秦良玉便忙跪下接旨，崇禎便道：拜雲貴總督秦良玉為安蠻大元帥兼理四川、成都、雲貴、貴陽、兩廣軍政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秦將軍自可便宜行事！內閣、督軍府各部務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誤。眾人便紛紛道：臣等遵旨！崇禎又囑咐幾句，眾人才退下，高弘圖出了殿，慢慢踱在後邊，王承恩跑過去，小聲道：高閣老慢行，萬歲找閣老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