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1632年之趙士錦的見識

第199章 1632年之趙士錦的見識

九月五日,太和門收到了一封密折,說起奏摺制度,崇禎登基后,加強了通政使司的地位,中央和各地官員,甚至一般百姓也可以通過通政使司上奏摺,各地的通政使在將奏摺匯總到通政使司,然後通政使司分門別類的送到翰林院各司,翰林院各司在給出相應的處理意見,然後批轉給各部,或者上呈皇帝,如果各部對處理意見沒有意見,那就可以據此執行,如果有意見,那還要跟翰林院堂對,可以說是有一定的科學合理性的,但是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臣子的奏摺基本就都是公開的了,只要是通過公開途徑上摺子,基本跟透明差不多,所以崇禎又發明了密折制度,格物部發明了一款方形錦盒,其鎖孔以蜜蠟封印,外邊在貼雙層封條,崇禎命將此盒交各地錦衣衛,如果有要給皇帝上密折的,可以到錦衣衛領取,將奏摺放入錦盒之中,密折由各地錦衣衛收集,就匯總到紫禁城的太和門錦衣衛處,因此太和門錦衣衛不僅是守衛太和門的第一要衝,更是密折中轉站,因此,雖然太和門錦衣衛鎮撫使只負責一個大門,但是卻也是從四品,而且一般兼任順天府錦衣衛鎮撫使,並且必須是皇帝的鐵杆心腹才可以。

如今擔任太和門錦衣衛鎮撫使的便是號稱「崇禎五虎」之一的胡松奇,卻說胡松奇得了密折,又見是從山東發來,便知曉此間的厲害,忙親自捧了密折往頤和園而去。

今日是崇禎皇帝召見南直隸官員的日子,南直隸地位重要,負責拱衛南京,不管是總督張我續還是巡撫何如申,都是歷經三朝的老臣,只是一點頗令崇禎懸心的就是,南直隸各官員多為東林黨把持,這邊卞文瑜(南直隸布政使)正在彙報南直隸的相關情況,胡松奇卻是從側門悄悄進了大殿,便藏在柱子後邊,王承恩撇見了胡松奇,便退下來小聲問:你怎麼來了?

胡松奇跟王承恩是老相識了,也不施禮客套,而是將密折掏出來遞給王承恩說:青州的摺子,許是出了什麼緊要了。

王承恩便接過密折,回到崇禎身旁,然後悄聲問:大伴更衣否?崇禎撇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滿,但還是打斷卞文瑜道:待朕更衣。其實大臣們都心知肚明,所謂更衣並不是真的要上廁所,而是有什麼事不好當著朝臣們說罷了,退到後殿,崇禎便道:老貨,若不是什麼緊要事,仔細爾的肉皮。

王承恩便將密折遞給崇禎,然後又將早已備好的燭火湊了過去,崇禎將封條撕開,又用火將鎖孔的蜜蠟融了,鎖「啪嗒」開了,崇禎取出摺子,王承恩便接過盒子放到一邊,這密折不是別的,正是溫璜的摺子,崇禎不看則已,越看越是怒火攻心,崇禎不由得罵道:蠢東西!蠢東西!朕給他一年的時間,並不要他急於求成,他卻給朕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來!邊說著邊將摺子扔在地上。

崇禎氣呼呼的來回踱步,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問:可有山東巡撫的摺子?王承恩便道:並沒有。崇禎便道:這個黃道周,他在搞什麼明堂!王承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隨便說話,崇禎也便沒有說話,返回了前堂。

張我續和何如申一眼就看出了崇禎臉上的異常,便是卞文瑜,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也看出了異常,便沒有繼續啟奏,倒是許作梅(南直隸巡察御史)出聲提醒道:卞大人,陛下回來了,如何不繼續?卞文瑜便道:萬歲日理萬機,甚是疲累,便是我等臣子看在眼裡,也不忍,南直隸民政諸事,亦寫在了摺子里,不妨待陛下休息好了,翻閱一番也便罷了。

許作梅冷笑一聲道:卞大人倒是會討皇上的歡心,如此諂媚行徑,君子不恥也。崇禎本來就一肚子火,聽罷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放肆!聖人教你這般無君無父之語否?

許作梅一時被嚇的蒙了,慌的跪倒在地道:臣,臣豈敢。崇禎便道:你不是不敢,而是膽子大的很!許作梅目無君父,大不敬!來人,即刻打入詔獄!兩個錦衣衛上前,將許作梅拖了下去,許作梅似乎嚇傻了,一語竟未發。眾人慌的跪倒一片,齊聲道:臣等惶恐,望陛下贖罪。

崇禎氣呼呼的散了朝,亦未賜下御膳,南直隸眾人皆惴惴不安的退去了,到了書房,崇禎仍自氣惱,王承恩亦不敢搭話,陸遙便問:你準備怎麼辦?這事要是辦不好,只怕田畝的事也不能推行。朱由檢便嘆氣道:先生這些年也瞧出來了,下邊這些人,個個道德楷模,真讓他們做點實事卻是難的很,溫璜在青州怕是不能待了,此事若要善了,必得是個計謀穩妥、有真本事的人不可了,只是這樣的人難找啊。陸遙想了想說:我倒是有個人推薦。朱由檢忙道:先生快說。陸遙說:趙士錦。朱由檢想了想說:雖是如此,但是他崇尚心學,我實在是不想現在就表露出要重用心學之人的意思啊。陸遙便說:法無定法,事從權宜,田畝核查可是國策。

崇禎這才道:讓趙士錦速來見朕。王承恩忙下去傳旨,不多時,趙士錦便來到書房見駕,崇禎拿著筆邊寫東西邊道:來了?趙士錦忙行禮道:臣見過萬歲,不知萬歲喚臣來所為何事?崇禎一揮手,王承恩便捧了密折過去,趙士錦接過密折細細看去,也不由的眉頭皺了皺,崇禎便問:愛卿以為此事如何可解?

趙士錦想了想道:萬歲,此事干係兩條人命,若處置不當,讓人留下口舌,只怕對朝廷、對萬歲風評都不好,還是得派人細細查去才是。崇禎便轉了個話題道:聽說顧炎武已任了通政使司經歷,王先進也擢兩湖學政使,他們可都是你們陽明心學的邸柱啊。趙士錦如何不知道崇禎的心思,便笑道:是啊,萬歲慧眼識珠,才不至使他們明珠投暗,這都是萬歲的洪恩。

崇禎見趙士錦只是謝恩,沒有其他表態,便又道:聽說黃宗羲自免職后一直在陽明書院教學著書,想來性子比之過去沉穩許多吧。趙士錦又道:黃宗羲自知有愧與萬歲,亦不敢在奢求有功於廟堂,這些年著書立說,倒是頗有些道德之風。趙士錦知道已經逼的皇上提到了黃宗羲了,便又繼續道:若陛下不棄,臣願往青州,為萬歲分憂。

崇禎忙道:哦?愛卿若有此心,當真是為朕解了燃眉之急了,愛卿若能平息此事,朕必不負愛卿。趙士錦便跪倒正色道:萬歲,臣還有一言。崇禎如今有求於人,便忙道:但說無妨。趙士錦便道:臣深知核查田畝乃是國策,臣不敢諱言,但以每戶80畝為限徵收糧稅,實為不妥。崇禎便有些不悅道:有何不妥?

趙士錦便道:天下田畝,不過三分,一分歸上林苑監管理,乃是皇莊,皇莊徵稅,不過十五稅一,而且直接到入了內府庫,並不歸府庫司管理;一分乃是自耕農,萬歲仁厚,一概免了自耕農的徭役賦稅,但是單靠土地是養活不了多少人的,一旦遇到天災人禍,自耕農便只能靠賣地苟活,這些土地要麼被坊市買去,開坊設局,要麼被大戶買去,自耕農要麼變為工籍,成為僱工,這還好些,畢竟僱工工酬高,足以養活老小,但是更多的則淪為佃戶,苦不堪言,萬歲推行田租稅糧制度,為的就是讓大戶們將多餘的土地歸還給原來的佃戶,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到手的東西還回去何其難也,所以各地的大地主便想了各種辦法,私分田畝便是其中一法,臣還聽說西南一些地方,甚至為了田畝害人性命,導致出現了大量的無主之地,那些大戶便名正言順的佔有了這些土地。

崇禎不由駭然道:果有此事?他們好大的膽子!趙士錦便道:萬歲不必動怒,聖人有雲食色性也,趨利避害乃是人性,大戶們如此做,雖有為富不仁的人性作祟,也是有一起其他原因的,以戶來徵稅,只是核算了族內之人,但是大戶家中丫鬟奴僕,管家門子,哪個不得需要吃喝用度?若真按此繳稅,只怕沒有幾年,便要破敗了,哪個會肯?生死攸關,他們豈能不以死相抗?若此策不改,只怕會有無數個青州。

崇禎細細品味,半晌才道:若依愛卿,當如何?趙士錦便道:應當取消以戶為單位徵稅,而改為以人均田畝徵稅,同時還應當規定土地買賣的一定比例,不準自耕農賣掉所有土地,以及若確實要買賣的,應當首先賣給皇莊,此外,對於自耕農,人均土地不足兩分的,朝廷還應當按人口給予一定的貼補,這樣一來可以避免他們淪為奴僕,還有利於人口的增加,一旦邊境各地有國土收復,人口多了還可以向各處遷移人口,鞏固邊疆,如此一來,大戶們抵觸情緒小了,社會經濟也得到了發展。

崇禎沉默良久,最後說:愛卿之策甚當。趙士錦便道:萬歲,其實這些都是黃宗羲閑時與臣私下的議論,亦不算臣的功勞。崇禎便道:朕知道了,愛卿何時可赴青州?趙士錦推薦了黃宗羲,便道:隨時都可,但憑萬歲。

崇禎便將手中寫的一些東西交給王承恩,然後對趙士錦說:這裡有朕的幾道手諭,要不要用?如何用?都由愛卿決斷。趙士錦接過手諭謝恩,崇禎又對王承恩說:你陪趙士錦往山東走一趟,另外傳朕的口諭,黃道周不在兼領內閣總理副臣,讓他給朕好好做巡撫!高弘圖接替黃道周為內閣總理副臣,張可大接替高弘圖擢禮部尚書,趙士錦調青州市長知州,令溫璜交接后至京請罪。

王承恩和趙士錦便謝恩后出了殿,兩人約定回去打點一番,明日便往山東。

卻說許作梅被關,趙光抃(南直隸肅政廉訪使)、黃家鼐(南直隸鎮江市知州)散了后便來至了文震孟府上,將今日朝上之事一一說了,文震孟自然知道崇禎是為何發怒,但也不便說破,趙光抃便道:老師,許大人本是無心,實在不該受此大難。黃家鼐也道:都怪卞文瑜那個老王八蛋給許大人下的套,他非要往陛下龍體上扯,許大人沒留神就上了當。文震孟便道:正是,老夫自當發動都察院正直的御史言官,一起為許大人作保。等兩人走後,文震孟便令人飛鴿傳書去了青州孟家。

後幾日,御史台言官接連上摺子,力保許作梅,其實崇禎也不過遷怒許作梅,讓他坐了幾天大牢,又罰了半年俸祿,便仍去做他的巡察御史了,從此便與卞文瑜做下了深仇大恨,此是后話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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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崇禎皇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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