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1632年之孟濟堂之死

第198章 1632年之孟濟堂之死

卻說孟家老大被錦衣衛拿了去,孟濟嚴、孟濟功兄弟也是束手無策,文蒙剛來,還沒有得到家裡的指示,如何敢輕舉妄動,只有好生寬慰道:便是錦衣衛拿人,也斷沒有枉死人命的道理,若真如此,我們家老爺也必不會善罷甘休的,兩位稍安勿躁。

孟濟嚴也無可奈何,只有收攏家丁,令各房各堂看好庭院,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到了晚飯時分,下人們端上飯菜,但是大嫂子一直哭哭鬧鬧,侄子也不安生,孟濟嚴又哪有心思吃飯,眾人只有愣神閑坐,正此時,管家慌慌張張從外邊跑來喊道:大老爺回來了,大老爺回來了。

眾人忙不迭闖出大門,只見孟濟堂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精神也十分不好,頹廢萎靡的很,大嫂子和侄子忙上去扶住,孟濟嚴也問:大哥,錦衣衛叫你去作甚?孟濟堂只是垂頭搖頭,一聲不吭,孟濟嚴還待要問,大嫂子說:你大哥剛回來,叔叔便是有什麼緊要話,也等你大哥安頓些吧!孟濟功也道:大嫂子說的極是。說著還悄悄拉了拉孟濟嚴的衣角,孟濟嚴也覺得孟浪了些,便說:那還請大嫂子好生照顧大哥。

大嫂子和孟凡洲才扶著孟濟堂進了自己的宅院,大嫂子忙叫人打來洗臉水,用毛巾沾著輕輕擦了擦,好一會兒,孟濟堂突然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嚷道:打殺我了,唬殺我了...然後猛的從床上跳起來,拉住兒子的手喊道:洲兒,趕快打點,連夜逃命去吧!咱們孟家要完了!要完了!

大嫂子和孟凡洲大吃一驚,孟凡洲道:父親大人莫不是嚇傻了,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孟濟堂便道:你不懂,你不懂,你最好不要懂,聽為父的話,今夜就走,你不是有個極好的同窗在京里嘛,總之,家裡待不下了,還有你娘,帶上你娘。孟凡洲這才知道裡邊有事便問:如何不找兩位叔叔商量?孟凡堂罵道:就是這兩個天殺的狗才做下的好事,竟拉著咱們家一起受罪,兒啊,聽為父的,趕快,趕快,如今誰也指望不上了!趕快帶著你娘走!

說著就推著兩人往門外趕,大嫂子哭在地上道:老爺,我不走,死咱們也死道一起罷!孟凡堂便哭著扶住妻子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是何苦來著。大嫂子哭道:我不知道你這是怎麼了,不過前邊不管是什麼陣仗,我都不走,洲兒,你莫要挂念父母,聽你爹爹的話,你爹爹年歲大了,身體不好,娘要留下照顧你爹。

三人痛哭一番,孟凡洲拜了三拜,這才回屋收拾離了孟家,趙士超如何不早做了準備,一早就派了人圍住了孟家,外邊埋伏的人見孟凡洲潛出孟宅,一人便道:頭兒,有人逃出來了,抓不抓?那領頭的便道:千戶大人果然算到了,果然有人逃了,不抓,急什麼,畏罪潛逃亦是一條大罪,千戶大人說了,若有人潛逃,只管派人盯著,看看他到底逃到誰家,到時候一網打盡。然後就遞了個眼神過去,便有兩個錦衣衛悄悄跟了上去。

卻說這邊溫璜和趙士超做下天羅地網,只等明日收網,這邊孟家兄弟只管在前堂焦慮,孟濟嚴道:大哥必定有事!孟濟功道:二哥急有什麼用,還須緩緩的來。孟濟嚴道:只怕夜長夢多,我今日眼皮子跳的厲害,怕是有什麼禍事。孟濟功道:便真有什麼事,侯家也不會不管,二哥莫要著急。孟濟嚴嘆氣道:兄弟啊,你太天真了,大家都好,自然有來有往,彼此照顧,若咱們完了,侯家避嫌還來不及,怎麼會施救?為兄經商這許多年,人情世故早就看的透透的,所謂參透人情涼透心啊。

兩人正說著,文蒙匆匆過來,拿著一個紙條遞給孟濟嚴道:三老爺來信了。孟濟嚴忙打開紙條,看后不由得面色蒼白,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孟濟功也接過紙條,略想了想也不由滿臉驚駭道:果要如此?這,這...

孟濟嚴想了片刻,狠下心道:罷了,罷了,他不仁我不義,必要如此了!孟濟功不忍心的說:二哥,那畢竟是咱們的親大哥啊,你...孟濟嚴道:咱們拿他當大哥,他未必拿咱們當兄弟,否則有什麼事,為何只管埋在心裡,不與咱們商議?我的好兄弟,如今你雖不在咱們家族譜上,但這偌大的家業將來為兄肯定給你留一份的,何況自祖、父辛苦創業,才有這偌大家業,兄弟就肯放棄?若咱們孟家完了,你也只有在回到孔家去了,哎...

孟濟功這才不在說什麼,孟濟嚴叫過管家來略吩咐幾句,然後道:去,去請大爺過來,就說有要緊事商量!不多時,孟濟堂頗不耐煩的到了前堂...自是一夜折騰,做盡禽獸之事,若寫出來,只怕天理不容。

後半夜接近黎明時分,一輛泔水車從孟家後門推了出來,外邊值守的錦衣衛便跟了上去,見泔水車果然是推到城外,也無人上下,且倒完了便又拉著往回趕,心中便輕視了幾分,又加上突然想上茅廁,便沒有多想,去了樹叢里方便去了。那孟家的泔水車其實並不知道有人盯梢,只是孟濟嚴老奸巨猾,想出的這個計策而已。

錦衣衛方便完,見泔水車已經走了,便也沒在跟,就徑直回去稟告去了,正所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就是這麼一點小小的紕漏,卻導致了一場驚天大變。那泔水車往回拉了一段,進了城,找了一處無人衚衕,只見趕車的人鬼鬼祟祟從車上弄下什麼東西,扛著便不知去向,那倒泔水的便順勢駕了車,回孟家去了。

溫璜今夜卻是美美的睡了一覺,想著早晨升了堂,便萬事大吉,天蒙蒙亮的時候,一陣急促的叫喊聲將他從美夢中吵醒,因為明代的規矩,知府、知州不設別居,而是住在府衙或州衙的後堂,也算是福利房了吧,所以每日都是由值班的衙役從裡邊開州衙正門,今日衙役迷迷糊糊開了正門,卻覺得有東西在眼前晃蕩,定睛一看,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原來不是別的東西,竟然是一個弔死的屍首在州衙正門前晃悠,衙役顧不得看個仔細,驚呼一聲便往後堂去稟告溫璜去了。

溫璜大驚,顧不得穿戴齊整,便匆匆去了門前,忙令人將那屍首放下來,仔細一看,不由得渾身透涼,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孟濟堂!溫璜畢竟做官做老了的,當下便穩住心神,四下看看,街上並沒有什麼行人,便道:趕快,趕快把人抬進來!衙役剛要到動手抬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呼啦啦」出來十幾個人,其中一個敲著大鑼、扯著嗓子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不多時,早起做買賣的、早起準備出城的、倒泔水的,「呼啦啦」又圍過來幾十人,溫璜知道大勢已去,不由得面色蒼白回了後堂,外邊喊什麼自己也聽不清了。

呆坐了半晌,溫璜才回過神來,正要打發人去告訴趙士超,不想趙士超卻匆匆來了,見面就道:溫大人,這是怎麼回事?溫璜苦笑道:我如何得知,這麼一個死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掛到州衙門口了?趙士超也道:孟濟堂回去后,我就派人盯住孟家了,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逃了孟凡洲,還有就是後半夜孟家的泔水車出來倒了泔水,但是也都有人跟著,並沒有什麼不妥的。溫璜心道若真盯得死死的,又怎麼會出這樣的事?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也不好互相推諉,只好苦笑道:如今不但沒有口供,還死了一個,這次的事算是辦砸了,哎!趙士超忙道:那該如何?溫璜道:還能如何,遞摺子請罪吧!

趙士超狠狠的跺了跺腳,摔了門就出去了,溫璜連忙寫了公函遞往山東巡撫衙門,又寫了密折送往京城,忙活了一大早晨,師爺卻是來報說:大人,同知、主簿、教授、典史、按察御史、巡檢等大人們都在前廳呢。

溫璜這才想起來,昨日是自己發了函,讓眾人今日來堂的,心想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能無奈穿上官服來到前堂,眾人見過禮后,姚應奉首先道:我等奉州台大人之令,今日來堂上聽審,不知要審何人啊?溫璜不待開口,趙應元也道:剛才過來,見衙門口圍了這許多人,聽說死了人,不知怎麼回事?州台大人可否為我等解惑?

溫璜知道他們故意刁難,但是又不知如何開口,正此時,只見衙門外頭哭聲大振,有人「咚咚」敲鼓,有衙役跑進來道:大人,外頭孟家的人在外邊敲鼓。姚應奉忙道:必定是有冤情,還不趕快帶進來。按察局管一州刑律,衙役見溫璜不語,便只能聽姚典史的命令,不多時,孟濟嚴著喪服進堂,倒頭哭道:請州台大人、各位大人為草民做主啊!

溫璜便問:有事說來,哭哭啼啼卻是為何?孟濟嚴便道:州台大人明鑒,昨日我家大哥被錦衣衛請去喝茶,不想晚間回來,便精神恍惚,留下遺書,說自己為錦衣衛逼迫,定要誣陷我孟家私分田畝,抵制新政,但我孟家果無此事,大哥不忍我孟家無端受冤,又怕錦衣衛不容,便留下遺書,生了輕聲念頭,大嫂子早起不見大哥,又見遺書,我等才慌了神四處找尋,才聽聞大哥弔死在州衙門前,這才喪服而來,這是我大哥的遺書,請大人為草民一家做主啊!

衙役接過遺書,送至溫璜案上,溫璜剛要發話,只見又有一人匆匆跑進來對孟濟嚴說:二爺,大奶奶聽說大爺沒了,悲傷不堪,業已上吊而亡了。孟濟嚴「啊呀」一聲,昏倒在地,其家人捶胸口的捶胸口、掐人中的掐人中,公堂之上亂成一團,孟濟嚴好一會兒才醒過來,又道:大人啊,如今錦衣衛欠我孟家兩條人命!

溫璜心想:好你個孟濟嚴,心夠狠的,真是一個活口都不給我留啊。溫璜便道:公堂之上,哭哭啼啼、大吵大鬧,成何體統!趙應元便道:這孟家無故受冤,連死兩條人命,州台大人不說為民請命,如何對公堂禮儀這般在乎了?

溫璜便沒好氣的說:依御史大人所言,該當如何?趙應元道:在下只管監督官員不法,如何審案,亦不是在下職分,姚典史不妨說說。姚應奉便道:按律當提錦衣衛千戶來堂...

溫璜正不知如何處置,只聽得堂外有人喊道:不必提堂,本千戶自來。眾人讓開一條路,趙士超施施然而來,對溫璜一拱手道:孟濟堂確實是錦衣衛請的,也是我下的令,但是我卻從未逼他誣陷孟家,他自弔死,與我何干!

趙應元怒道:好大膽,好大膽!這裡孟家老大有遺書在這裡,難道他拼了一死就是為了誣陷你嗎?如今公堂之上,豈容你放肆?趙士超冷笑道:自太祖皇帝建了咱們大明朝,還沒聽說縣堂審咱們錦衣衛的,若是要審,那也得是咱們自家來審,也得是皇上他老人家來審,你不過小小的按察御史,若惹怒了我,也讓你嘗嘗詔獄的滋味!

趙應元氣的滿臉通紅道:你!你!但是也不敢在言語,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麼,溫璜見局面暫時被控制了,才道:此事牽扯錦衣衛,亦不在本府審理範圍,但是本府亦不會置之不理,本府定會將此事上奏,絕不放過一個,也絕不冤枉一人。然後又對孟濟嚴道:你家連傷兩人,今日擾亂公堂,本府亦不追究,不過你大哥死因尚有疑測之事,須得暫時存放與州衙斂房,讓仵作驗過才好,今日你且帶家人回去,聽本府旨意。又對趙士超道:雖本府無權審理錦衣衛,但本府受皇上聖恩,不敢草菅人命,如今只得先委屈千戶閑住家宅,還是不要隨意出青州為好。趙士超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本千戶就在家裡,等著諸位大人過來抄家砍頭了!說罷,一手握了綉春刀的刀把,一手推開眾人便離了州衙,姚應奉見事情這樣了,便沖孟濟嚴使了個眼色,孟濟嚴便拜道:那草民就在家裡等著大人的旨意了。又假惺惺哭了幾聲大哥,這才帶家人退出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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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崇禎皇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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