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尋找姜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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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車間里，光著膀子的上官致遠正和其他畫工一起揮汗如雨。此刻，上官致遠正在臨摹一幅中東風情的油畫，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畫了多少這種以黃沙、土坯房為主要景物的油畫了，以至於調色板上總是以土黃為主打色。
米瓊走了，她說先回咸安家裡看望一下父母。上官致遠知道米瓊家已經搬到了咸安市，那是一個被稱著「桂花之鄉」的地方，在鄂東南以境內有溫泉而著名。
回到咸安居住，對於米瓊而言更有歸屬感，因為這原本是她的老家，雖然她不在這裡出生，但高中三年在鄂南高中度過的；還有，咸安是武漢的後花園，她在這裡去武漢工作也很方便。
一大早，上官致遠把米瓊一直送到廣州火車站，就像那天送林思思回去一樣。
郭幫城原本打算打個計程車送米瓊去搭火車，米瓊卻只能讓上官致送並替上官致遠請了假。
臨別時，米瓊說暑假的時候，要麼她來深圳，要麼讓他去武漢，或一起去咸安也行，只是米瓊說到去咸安時，語氣變得很遲疑。上官致遠明白個中的緣由：在世俗面前，米瓊顯然對他們之間這種關係並不自信。
相見是那樣充滿戲劇性，是那樣的沒有波折心想事成，離別時，並沒有太多的傷感，相反說了許多似是不著邊際的話題。
先是談到孟岩，后又講到林思思，這一次米瓊終於問了她想問的問題：林思思到底是不是上官致遠的親妹妹。上官致遠只是笑著說，那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
米瓊聽后多少有點驚異，當年，上官致遠是給一個女孩當槍手來著，但最後成了他妹妹，這情節怎麼就像一個編得離奇的故事？
米瓊想起臨走的時候，似是於心不甘的郭幫城慎重其事的問她到底到對上官致遠了解多少，還說上官致遠除了跟一個陝西女孩同居，還帶一個富川的小報女記者來過大芬，關係可不一般。
郭幫城說這些話的目的很明顯，他是想讓米瓊重新考慮和上官致遠的關係。
但看著倆人肩並肩的走出大芬村，去廣州火車站，卻是徒喚奈何。
在廣州火車站的候車大廳，人群攢動摩肩接踵。
最後，彼此試探著說了一些邊緣話題：米瓊問上官致遠要不要去孟峰所說的醫院找一下姜菲；上官致遠則說郭幫城是個好男人，沒想到他這麼大度。
隨著時間的推移，倆人都能感覺到歲月在彼此身上留下的痕迹，大家都或多或少有點世故，不再有十二分的單純和坦誠。
送走米瓊，回來面對的依然是這種單調而枯燥的畫工生活，日復一日的機械臨摹，讓人對色彩的敏感程度變得遲鈍。一幅臨摹千百遍后，人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原樣塗抹出一幅畫來。而流水作業，分工合作，把一幅拆解為幾大塊的流水線畫法，就顯得更為簡單，有時，上官致遠覺得自己把土黃顏料塗抹到畫布上的單一刻板的動作一如鄉下的用泥巴徹土牆的泥瓦匠。
這樣忙活幾個月後，終於這批油畫完工了。上官致遠領到工資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到長安鎮孟峰所說的那家私立醫院去找姜菲。
然而，當上官致遠找到這家醫院的時候，裡面的人說姜菲已經辭工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也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
看來，姜菲確實在這家醫院做過，她終於做回了本行。上官致遠漫無目的走在和深圳毗鄰的長安大街上，心中有說不出的落寞。當初，倆人每天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覺得特沒有意思，甚至有點厭倦；可一旦真的離開了，才發現自己又開始懷念有姜菲的日子。
上官致遠又掏出了姜菲當初在火車上留給他的電話號碼，由於打得比較少，他至今都沒有記住，但這個電話已經成了空號了，留著已經沒有意義，於是他隨手把紙片扔到了垃圾桶里。這次米瓊也給他留了一個號碼，上官致遠只花了幾分鐘就把它記住了，並且確信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走到一家小店，上官致遠拔通了米瓊的手機。
「致遠，是你嗎？」米瓊還沒等上官致遠開口，就認定是他，在深圳用公用電話給他打電話的人估計也只有上官致遠了。
米瓊說馬上快放暑假了，她想上官致遠去武漢玩一下。上官致遠答應了，因為七月他要回富川參加自考，剛好可以順便去武漢。
上官致遠除了記住了米瓊的電話號碼，還有一個人電話號碼也是他終生沒有忘記的，那就是孟峰的手機號，那時，剛南下的上官致遠，孟峰的手機號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
孟峰一直在松崗，上致遠決定去孟峰那裡，看到是否知道有關姜菲的情況。
找到孟峰的時候，沒想到賴天光居然在他這裡，據說他已經來深圳有幾天了。
不過，現在孟峰在外面租了房子，賴天光來了，倒還能對付幾天。但時間久了，藍晶琳開始有意見了。因為，賴天光在的這幾天，都是藍晶琳去廠里擠集體宿舍。
上官致遠見到賴天光的時候，已經有點不認識他了，因為賴天光比原來更胖了，啤酒肚都起來了。
「他來這麼多天了，怎麼不去找孫中第啊？」上官致遠覺得賴天光來深圳倒沒什麼奇怪的，但他應該去找孫中第才對啊？
「孫中第不知道出了啥事，只是說讓天光在我這裡先呆上幾天，他抽空過來接他。」孟峰一臉的無奈。
「致遠，聽說你在深圳當畫家了？」賴天光說話粗聲粗氣的，還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是畫工，天光。」上官致遠知道跟他解釋也是白搭。
「孫中第這小子把我撂在這裡多少天了，也不來見我。」賴天光氣鼓鼓地說。
「天光，我來了！」孫中第真是不禁念叨，一會兒的功夫前腳已經進了孟峰的出租屋。
「中第，好久不見了。」上官致遠一見到孫中第就有說不出的親切，上去就是一個擁抱。
「呀，今天可是奇了，我們富河村的一下子聚齊了四人。」孟峰道，」中第，我可是把你盼來了。」
「是啊，我再不來，天光可就急眼了。」孫中第剛才一進門就聽到賴天光發牢騷了。
「你小子是不是在深圳發達了？打你的手機總打不通……」賴天光一臉的不高興，他把孫中第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最後目光落在他的梳得油光可鑒的大背頭上。
「你們真是有所不知，臘月姐出事了……」孫中第按排行論輩分確實得叫孫臘月姐，他話一出口把大家給驚住了。
「臘月姐不是在中山嘛？她應該生孩子了吧。」上官致遠想到去年去中山時，臘月姐就說她已經懷孕了。
「到底出啥事了？」孟峰有點著急地問。
「就是那她那個男的駱華翔，開計程車的，出了車禍，沒救了。」孫中第終於說出了具體情況。
「那肇事的司機找到沒有？到底是誰的責任？」賴天光道。
「我這幾天不就在為這事忙活嘛，那個肇事司機是找到了，錢是能賠一點，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啊。」孫中第一聲嘆息。
上官致遠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應該過去看看，想必堂叔孫有福已經到廣東來了。於是他問孫中第，孫有福過來了沒有。
「你堂叔來了，一提到你一個勁地罵你是個慫包，關鍵的時候幫不上忙。」孫中第道，「要不你去中山看看去？」
孫中第還提到這次交通事故，有一個在《中山交安報》當過記者的俞美詩幫忙在中山找了人，才讓事情得到迅速處理。
四個人短暫的會面談論的卻是一個沉重的話題，氣氛顯得有點壓抑。
擺在孫中第面前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是他得先把賴天光帶走，並把他安頓好。孫中第心裡急呀，你說上官致遠當初來深圳，好歹他還能找個工作，可賴天光這貨遊手好閒慣了，是不可能去上班的，到時候還得好吃好喝的像神一樣供著。
趁孫中第出來抽煙的當兒，上官致遠問了他的近況。上官致遠知道他最在乎的是蔣雯雯，但孫中第告訴上官致遠，蔣雯雯好像跟她舅舅回了富川，現在經常往返深圳和內地。
「你是不是有想回去的念頭？」上官致遠知道孫中第的心思。
「即便我回去，又能怎麼樣？再說蔣雯雯現在工作地點好像不固定，我還沒有摸索到她的規律。」孫中第道。
「你就不能放過她，這樣也是放過你自己！」上官致遠這麼多年了，該到了放下的時候，這樣死纏爛打的沒有什麼意思。
「我放過她，那你為什麼不放過米瓊，孟峰剛才不是說米瓊來過嗎？」孫中第有點不甘示弱。
正在倆人說著時候，這時阿興上來了：「孫哥，車子已經加好油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怎麼，你都有車了？」上官致遠有點詫異，卻又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意思的啦！也就一輛藍鳥而已。」孫中第表面說輕鬆，其實充滿了自豪。
賴天光和孟峰聽到外面的動靜都跑出來了，後面跟著藍晶琳，她一上來摸著車驚訝得喊起來：哇噻，這可是藍鳥耶。孫中第手一揮示意大家上車，沒想裡面已經坐不下了，藍晶琳在車外急得哇哇直叫：你們怎麼這麼沒風度，不知道女士優先嗎？這時，坐在副駕駛上的孫中第回過頭道：孟峰，讓藍精靈坐你腿上！
車在麥照顧酒家門前停了下來，幾個人剛進門，老闆麥照顧就迎了上來：孫隊長光臨，樓上請！
吃飯時候，賴天光一直不怎麼說話，偶爾開口也不像先前那樣咋咋呼呼，他好像是徹底被孫中第的派頭給鎮住了，或許他在想孫中第這小子到底是在幹什麼居然混得人模狗樣的？
「中第，你在深圳都幹些啥，你那輛尼桑得不少錢吧？」賴天光只聽說孫中第在深圳當了個聯防隊長，總想打探點他的底細。
「毛毛雨啦，孫哥現在別說是一輛藍鳥，就是本田雅閣豐田凌志也不在話下。」跟著孫中第混的阿興幾杯酒落肚，說話也沒了尺度。
「孟峰，你乾脆跟孫哥混算了！」藍晶琳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說。
「藍精靈，你家孟峰只能跟你混……」孫中第道。
「中第，我跟你混了！」賴天光像下了決心。他這次南下也是打算要混出個人樣的，聽說在貴州當兵的黎小龍在部隊里已經是副班長了，自己再不出息豈不讓黎小蟲這小子看不起？
「你跟我混？開什麼玩笑，我可帶不了你！」孫中第不動聲色。
「孫哥，怎麼他們都要跟你，看來我跟著你是跟對了。」阿興說。
「賴天光跟孫哥混，那就是晁蓋上了梁山泊，遲早會把王倫火拚掉。」這些天，藍晶琳親眼見過賴天光一大早起來練功夫的情景，她聽孟峰說這人是少林寺出來的，樣子凶神惡煞的，實在太可怕了。
梳著大背頭長相白皙斯文的孫中第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藍晶琳時，她就出言不凡，當孟峰說他是『白衣秀士』王倫時，她卻說『孫哥，但願你有王倫的才，晁蓋的膽，還有宋江的胸懷……』其時，語驚四座，讓人刮目相看。
「你們都說些啥，怎麼就談起了《水滸傳》？那電視劇是挺火的，我現在只記得裡面有個魯智深大鬧野豬林，力氣大得連樹都給拔了……」賴天光此時正把一塊肥肉毫不猶豫地塞進嘴裡，咬得滿嘴流油。
「我看你晁蓋倒是當不了，和魯智深倒有得一比！」阿興看著長得肥頭大耳膀寬腰圓的賴天光打趣道。
吃完飯後，上官致遠跟孫中第說姜菲失聯了，讓他幫忙留意一下，一有消息通知他。
「你上次不是去田寮找過她嗎？怎麼還沒有找到？」孫中第記得上次上官致遠問起姜菲，她已經離開田寮了，她沒有跟任何人講，包括孫映雪。
「原本我是打算去田寮的，聽你說她搬走了，我就沒有去了。」上官致遠道，「中第，你可能不知道，姜菲已經改行當醫生了，前不久，孟峰看到她在長安一家私立醫院，我今天去了長安，誰知她已經辭職了……」上官致遠黯然神傷。
「致遠，你得配個手機了，想跟你聯繫也不怎麼方便。」孫中第說的也是實情，他已經小車都開上了。
「我這情勢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買得起手機啊。到時候我跟你聯繫吧！」上官致遠道。
「這樣吧，我回去幫你打聽一下，讓映雪也幫著留點心。不過，我建議你再去田寮找找看，說不定她又回那裡也有可能。」孫中第這樣說也是安慰上官致遠，誰都知道，在這個偌大的珠三角，一旦失聯，很能找到人。
孫中第帶著阿興，用他那輛藍鳥把賴天光帶走了。孟峰和藍晶琳自行回到了松崗。
上官致遠本打算回到大芬，但他卻鬼使神差地跑到了田寮。在姜菲的出租屋前一直等到太陽下山，才不得不沮喪地離開了這個他和姜菲一起生活過的地方，往事歷歷在目，上官致遠不由一陣傷感：當年，自己在部隊里落魄的時候，到華山鎮去找過姜菲，未想多年後，同樣的場景又在上演，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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