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狼狽為奸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狼狽為奸

「好法子啊,將軍護衛不力,能逃得出責罰,嗎?」端木淵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這還要多謝殿下替白家扭轉了這朝堂的局面,如今微臣的話,白家的話誰會反駁質疑,又有誰會因為護衛不力這種小事責罰微臣,況且殿下是罪臣之後,死了和沒死有什麼區別?」

「皇祖母……不會,放過白家的。」

「太皇太后已經老了,還能咬着白家多久?」白沐辰若不是被人逼到如今這份上,也不會猖狂歹毒到如此地步。

「將軍能保證……白家能一直,如日中天嗎?」端木淵腦海中的窒息感將他淹沒的天旋地轉,「本王,可與將軍合作,掌握朝局……將軍放手,本王不行了。」

「我為什麼要掌握朝局!」

「寒門學子,寒門學子……」端木淵的聲越來越弱。

白沐辰忽然放了手,解了端木淵的穴道,端木淵捂著脖子處被捏的火燒一般疼的地方劇烈的咳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白沐辰等了好一會兒,端木淵才緩過氣來:「除了白家,朝堂之中還有寒門學子。」端木淵扶著憑幾說。寒門學子勢單力薄,可若是他們擰成一股繩,像白家這般的世家也討不到什麼好處,「將軍,明白了嗎?還有,馮季宇只是一時倒台而已,難保將來不會蠱惑燕王捲土重來。」

「燕王?」這個局面白沐辰早就想過。端木明初這麼說也是馮家的後人,現在年紀小不能扶持,可若干年後呢,會不會是下一個端木秉煜,可白沐辰萬萬沒有想到,端木淵會說馮季宇扶持燕王。燕王的母親死於皇后之手,他怎麼可能聽命於馮季宇?「為什麼」白沐辰問道。

端木淵整理好衣衫:「我原先只是覺得明初是幼子不受寵,不過……」端木淵說着又咳了幾聲。

「不過什麼?」

「我還沒出皇城之前便聽說過一件稀奇事,當時的馮皇后得了急症,皇兄以求福為名義遣散了府上有一大波婢女。前幾日梁姨出門趕大集正巧遇見了當年在皇兄府邸里的同鄉后才知道,這些婢子當年竟然是被趕到了關押魏婉婉的莊子。皇莊失火之後,跑出來了許多當年大皇子府里伺候的婢女。」這話端木淵做不得假,那日,白沐辰的確是在失火只是看見了許多上了年紀婢女跑了出去,就連雲遏的母親也是逃離皇莊的人之一,「梁夫人那同鄉,被人拔了舌頭……聽說皇莊的婢子人人皆是如此。」端木淵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讓人汗毛直立。

「這和三皇子有什麼關係?」

「說來奇怪,為何皇兄當年要已遣散為名關押那麼多婢子?」端木淵握著喉嚨咳了幾聲,「若不是府上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何要這麼做?」

「殿下想說什麼?」

「婢子在被趕到皇莊之前,正巧明初出生了。」端木淵尋了個地方坐下,右手輕撫脖子上的印跡,「梁姨那同鄉說,「三皇子出生之後,皇兄發了好大一通火,不許馮皇后出府。這些被送出來的婢子全部都是伺候馮皇后的,就連馮皇后的陪嫁丫鬟也未能倖免。將軍仔細想想其中的蹊蹺?」

白沐辰心裏想到了一個答案,不可置信地說:「三皇子不是皇室血脈?」

端木淵冷笑:「除此之外,本王想不出其它答案。」

「這不可能。」別說是天子,就算是尋常平民百姓,哪個丈夫能容忍這種事,還替別人將孩子養了十六年……皇室的血脈絕容不得半點疏忽。

「不止是將軍,本王也覺得不可思議。」端木淵指著自己對面的席墊道,「你坐下。」白沐辰耐著性子坐到了端木淵對面,端木淵繼續道:「但凡是皇室中人出生,同戚外籍之人入玉譜,皇室直系血脈還要由司天監奉宗文,死後宗文作為陪葬入棺。這個將軍知道吧。」

「知道。」

「本王去司天監尋過明初的宗文,沒想到竟連玉譜上都沒有。」

無族無譜之人,身後形如孤魂野鬼。白沐辰皺眉問,忽然明白了端木淵為何會說馮季宇會扶持端木以煦。

「以煦雖然曾受恩與白丞相,可萬人之上的皇位和隻手遮天的君權面前,一個仰人鼻息、看人眼色的人會怎麼選,如今這勢頭對燕王來說百利而無一害。」端木淵不停地揉着脖子,「將軍敢不敢賭,賭這人心本性是善還是惡?」

「殿下圖什麼?」白沐辰心裏清楚,端木淵不會無端和自己說這些。

「本王想與將軍狼狽為奸啊。」端木淵說着笑了起來。

「殿下不想說,微臣不強求。」

「不管將軍信不信,從始至終……本王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清明朝堂,國泰民安,盛世封丘罷了。」端木淵鮮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一旦認真起來,眼眸之中光芒堅毅莫名觸動人心,一眼便能洞穿這世間的喧囂,「寒門學子,用的好是一把斬奸除佞的利劍,用不好便是禍國殃民的洪水猛獸。」端木淵看向小築窗外,白沐辰親手中下的琵琶樹,「枇杷樹活了。」

白沐辰順着端木淵的視線看向小湖邊,先前種下的小樹苗先後冒了芽,枯槁的枝幹上點着幾抹綠翠。

「將軍還記得與本王的賭局嗎?」

「殿下現在就要兌現,未免太早了,這樹能不能活成結果還不說不清呢。」

「本王有耐心等,將軍有嗎?」端木淵收起視線,「馮季宇啊馮季宇,本王沒想到這老匹夫翻臉如此之快,秉煜一死他便換着法子與他撇清關係,將那些腌臢下作的髒水全部澆在大皇子身上,見着人就說自己作為長輩,未能規勸大皇子犯錯,有愧社稷有愧君王天恩。倒是擺出一副好舅父的模樣來。」

狡兔三窟,白沐辰攥着手指心中念道,馮季宇之前,沒有人敢保證諸位皇子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端木秉煜:「有一事,微臣還想請教殿下。」這個疑問在白沐辰心裏盤旋了許久,一直以來都不知道該不該問。

「……十五年,屍骨化枯木,我就算是有滔天的本事也不能起死回,何苦糾纏其中不放過自己……本王,無心於此。」

白沐辰還未開口,端木淵便知道她想問什麼。端木淵回京可是為了十五年前的冤案?這個問題梗在二人之間,白沐辰不知道如何開口問,亦是不知道問了之後該怎麼面對端木淵,自始至終,白沐辰心中都有愧於端木淵。

「我連無心於此都難保自己與家人全屍,更可況還敢存旁的心思?」

「既是無心,殿下為何要籌謀?」

「還是那句話,本王不過是想要還天下人一個清明朝堂,還父皇問心無愧這四個字。」

「問心無愧……」白沐辰重複著端木淵的話,心中的熱血奔騰的厲害,上下翻騰。

問心無愧,這四個字承載了白沐辰多少希望與絕望,曾是白沐辰命懸一線時心中堅守的信念,也曾將她拖入無盡深淵,痛苦不堪。

「將軍原該是天上的獵隼,奈何成了京都城中的籠中鳥。本王明白將軍為何願意低下頭,舍了初心,蹚下這灘渾水,可是憑藉將軍一人之力在這朝堂里能做什麼?下一個死的會是誰?將軍的父親,兄長,姐姐還是弟弟,或者將軍自己,又或者……是阿嗣?」

阿嗣,這是白沐辰求而不得,割捨不下,又無法拿起的。端木淵凝視着白沐辰泛著微光的雙眼,起身坐在白沐辰身後,從袖口裏拿出那枚玉簪子,熟練地挽起白沐辰的長發,替白沐辰披上了一層男兒郎的裝扮:「百無一用是書生,本王幫不了將軍太多,希望這簪子能替本王多護著將軍一些。」說完,端木淵放下手,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兔死狗烹,殿下既然對十五年前的事都清楚,那便該明白家父在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幹了什麼有愧於殿下的事!」白沐辰輕聲緩語說,「這便是微臣為何不信殿下的原因。」

「將軍只知其一,卻不知這也是本王唯一靠近將軍的借口了。」木製的地格起了聲響,白沐辰再想說點什麼時,風過略影,身後早就沒了人影。

夏雨微涼,按理說夏日雨後不該如此。浮生一夢,大多數的人都不願醒來。

「殿下還是什麼都不吃嗎?」芷蘭看着從屋裏退出來的易安問。

易安搖搖頭:「殿下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這是自己要往閻王殿裏去嗎?」

芷蘭接過易安手裏的食盤進了屋,窗欞前的床榻上,一個披頭散髮穿着褻衣的人影空坐在那兒,仰頭望着皓月,膚色蒼白,遠遠瞧去看不清是死是活。

「殿下,我們吃點東西,一會兒把葯吃了好嗎?」芷蘭的話像沉石一般,落在水中禁不起半分波瀾,「芷蘭剝了點橘子,橘絡都去乾淨了,您就吃一口好嗎?」芷蘭蹲在塌邊,手覆在端木嗣的膝蓋上。

端木嗣聽着橘子二字忽然回了神:「甜橘?」

多年以前,自己曾故意刁難過白沐辰:「你這弄得是什麼?橘絡都在上面,你叫我怎麼吃?」

「怎麼就不能吃了?」

「你,你,你你給我弄乾凈。」

白沐辰蹙著眉,拿着手裏的橘子便朝着端木嗣扔了過去:「愛吃不吃,不吃喂狗去!」

「白沐辰!」

端木嗣看着芷蘭手裏的橘子,莫名其妙地哭笑起來。芷蘭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嚇得立刻放下手裏的東西,拿着帕子替端木嗣抹著淚:「殿下這是……」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說着端木嗣撲到了芷蘭懷裏嚎啕,「為什麼,為什麼啊……」端木嗣言語不清,芷蘭摸著端木嗣的腦袋,睡夢之中,端木嗣一直喚著「阿辰、阿辰……」芷蘭大致是猜到了些。安撫著端木嗣睡去,芷蘭拉着易安到一旁角落,「你去白府,去尋白將軍。」

「去尋白將軍?」

「若是白將軍能來,殿下的病就能好了。」

「好,好,我這就去。」易安邁著大步朝着白府跑去,誰知道無論易安怎麼磨破了嘴皮子,白沐辰竟然視而不見閉門不出,全然只差遣紅燭送了一句話:「晉王府的事,白府哪裏有資格過問,晉王若是病了就請太醫,若是鬧了脾氣就去找定遠侯。」話帶到之後,紅燭便將易安趕了出去。

白沐辰涼薄的態度,引來了滿府上下的猜疑。有人說是四少爺和晉王鬧了變扭,有人說怕是那坊間傳言是真,自己的四少爺和晉王當真是有扯不清的關係,壽宴上章太妃明晃晃的要給晉王和二小姐許婚事,怕是晉王和四少爺真是要斷了這念想了。

話越傳越離譜,到了最後,竟說成了白沐珊故意在二人中間作梗,二人才會形同陌路。

「好姐姐,去不得,老爺還沒解了你的禁足,你不能出府啊,更何況現下都是什麼時候了,哪家的清白姑娘會大半夜的去男子家裏?」白沐珊的屋子裏傳出一陣哀求的聲音。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晉王殿下不吃不喝的,我實在放心不下。」婢女們和白沐玄攔不住白沐珊,眼看着人就要出府了。白沐珊行至前廳之時,手臂被人狠狠地拽住,一把拉了回來,連連退步,「你攔我做什麼?」白沐珊橫跨一步,朝着府門而去。

「誰敢放二小姐出府,這雙腿也不用留了。」白沐辰不怒自威,話音剛落,府門便合上了。

「白沐辰,你!」

「我怎麼了?」

「白沐辰,你不管晉王的生死,我管!」白沐珊走了幾步,朝着府門踹了幾下,木質的大門紋絲不動,「你讓他們放我出去,你知不知道晉王殿下好不容易撿回了一個條命來,這麼耗著早晚熬不住。」

「晉王的生死,與姐姐無關。」涼薄的聲音傳入白沐珊的耳朵,白沐珊不敢想行自己所聽到的。

「你怎麼那麼冷血啊!」白沐珊怒吼著,「他的生死當真與你無關嗎?」

怎會無關!白沐辰恨不得眼下立刻去尋端木嗣,和他把話說清楚,自此奔走天涯,永遠都不再回這京都城。天高海闊,策馬馳騁在大漠深處,跟着海子走,去哪兒便是哪兒,心若有安自是歸處。

白沐辰負手而立,掌心攥的通紅:「送二小姐回去。」說完,一旁的婢女便上前強扭著白沐珊。

「鬆開,我是二小姐,你們竟敢這麼對我!」

「放開,放開我姐姐。」白沐玄上前推開兩旁的婢女,沖着白沐辰大吼,「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對白府嫡長女無禮,我姐姐也是你說動就能動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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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於皇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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