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沒人願意生來做惡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沒人願意生來做惡

「誰給我的膽子?」白沐辰冷笑,「的確,兩位是嫡,我是庶,可兄長和姐姐別忘了,我是官你們是民,以下犯上也是錯!」

「好啊白沐辰,你今日總算是說出了真心話了,白家供你吃穿,養了你這麼大,就養出你這個白眼狼來?」白沐玄指著白沐辰的鼻子說。

「我敬你是我三哥不與你計較,冒犯朝廷命官,輕則台笞重則剜足。三哥是要自己去京昭尹府挨板子還是我送你去!」白沐辰一聲呵斥,撲面而來的氣勢之中有幾分白榮發怒的模樣。

「白……白沐辰,我娘不在了,你便敢如此待我和姐姐是吧,你不怕世人說你忘恩負義,道貌岸嗎?」除了嫡庶之別上些許有些勝算外,白沐玄在白沐辰面前如同螻蟻一般。

「你乘着爹爹無心理事你便這般對我們?」白沐珊怒氣沖沖地走到白沐辰面前,「你與他也算是非一般的交情,怎會如此鐵石心腸。」

白沐辰抬眼道:「我這是為了姐姐好,為了白府好,也是為了晉王好,白府上下任何人,日後不得接見晉王府之人,也不許靠近晉王府半步,聽明白了嗎!」白沐辰一聲令下,院內上下齊聲道:「聽到了!」

「白沐辰,你真的以為自己能這兒隻手遮天嗎?若你真的有這本事,白家怎會落到這般家破人亡的地步!你除了在這兒耀武揚威你還能幹什麼!」姐妹二人之間的積怨在頃刻間宣洩而出。白沐珊終究是忘不了母親離世的那一日,責怪自己為何沒有陪在母親身邊,也責怪旁人口中無所不能的白沐辰終究是沒能護下自己的母親,「你不是不可一世的白沐辰嗎?為何連兩個婦人你都護不住!」白沐珊撕心裂肺的哭吼驚破白府的上空。

白沐辰緩了一口氣,揚起下顎道:「不僅是二姐沒了娘親,我與霖兒亦是。」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連娘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白沐辰亦是如此。

「不許她叫,拖回屋裏去。」白榮的聲音從白沐辰身後響起,白沐辰回過頭,幾日不曾見到父親,白榮已是眼神渾濁,兩鬢斑白。

白榮的話容不得旁人忤逆,白沐珊被好幾名嬤嬤和婢女捂著嘴拖拽回去。白榮提了一口氣:「今日之事,誰敢在背後議論,自己收拾包袱走人。」說完白榮瞥了白沐玄一眼,「你,明日回學堂,除了休沐不許回府。」

白沐辰上前扶著白榮,白榮拍了拍白沐辰的手,獨自一人朝着暗處走去。

屋裏燃著半截蠟燭,端木淵憑着昏暗的燭光仔細瞧著脖子上的淤青。白沐辰的掐著自己的時候,當真是沒想給自己留下一條活路來。

穆寧掰過端木淵的臉,抬起他的下顎說:「你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哪個性子烈的姑娘給『欺負』了呢。」

「穆寧公子,您怎麼盡說風涼話啊。」梁夫人,拿着雞蛋揉搓在端木淵的脖子上,「下手也太狠了,殿下您怎麼也不躲著點,若那個瘋女人真的把您脖子捏斷了怎麼辦?」

「瘋女人……」穆寧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白沐辰,白將軍,雲麾將軍,這『瘋女人』的稱呼也只有梁姨敢這麼叫了。」

「我說錯了嗎?以下犯上,還想謀害殿下,齊光在屋外都聽見了,差點就沖了進去和那女人打起來了。」梁姨眼眶泛紅,「殿下章那麼大,就連先帝和先皇后也不捨得下這麼重的手啊。」

「這怪得了誰,是他自己招惹白將軍在前啊。」

「穆寧公子,您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梁夫人氣急了,也沒顧得上手上的勁兒,端木淵縮了脖子,吸了一口涼氣。

「梁姨,疼。」端木淵撒起嬌來還和小時候一樣。

「不疼不疼。」梁姨朝着端木淵脖子上的淤青吹了幾口氣,「殿下不疼啊。」

端木淵和穆寧同時笑了起來,在梁夫人眼裏,端木淵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哄著慣着疼著:「梁姨真把你當孩子了。」

「我長再大也是梁姨孩子啊。」端木淵握著梁夫人的手說,硬是將梁夫人的眼淚勸了回去。

「殿下就知道逗奴婢開心,殿下出門在外怎麼不知道小心些……若是那瘋……若是白沐辰真的掐斷了殿下的脖子,您讓我們一府上下的人怎麼活,奴婢怎麼和先皇后交代啊……」梁夫人將心中的委屈盡數道了出來,「那女人可真是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初見她時我還以為她是是個心思純良的,沒成想姓白的當真就是一樣的,她逼起她那父親的惡毒來,有過之無不及。」

端木淵收斂起了笑容,心狠手辣之人、無惡不作之人不是白沐辰而是自己,將她逼成今日這番模樣的也是自己:「梁姨,沒有人願意生來就作惡。浮生如寄……有些事偏就是求而不得。」細想起來,眼下的白沐辰與初見之時天差地別,竟尋不出當日的半分影子來。

端木淵陷入了沉思。穆寧沖着梁夫人搖了搖頭,示意梁夫人不要再提及白沐辰來。梁夫人識趣的閉了嘴,端木淵身邊的人不約而同地意識到,白沐辰這三個字,是在端木淵面前最提不得的那三個字。

梁夫人退了下去,穆寧拿着雞蛋繼續揉搓著端木淵的脖子:「你以前不會這麼多愁善感。」

端木淵一把搶過穆寧手裏的雞蛋:「穆寧,你信報應嗎?」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我作惡多端,恐怕……」端木淵一手捏著雞蛋一手摸著脖子,「這就是我的報應吧。」

「如今再說亡羊補牢已經晚了。」穆寧輕聲嘆氣,「真不知道你回這京都城是對是錯?」

「不會有錯的,這十五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夜色下,屋內的人笑的凄涼。端木淵瞧著銅鏡中的自己,鏡中之人笑容陰冷,端木淵問道:「穆寧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長什麼樣子嗎?」

「記得,臉盤子特別大,又圓又肥,臉蛋捏起來格外好玩,你還偏不讓人碰不得臉,有一次我拿捏你的臉玩,你差點沒把我推湖裏去。」

端木淵笑了出來,是啊,銅鏡里的人眼神陰寒,面容消瘦冷峻蒼白,哪裏還有半分孩童時的模樣:「我記得我們第一次去白府玩的時候,白沐辰正被大夫人訓斥,我記得她哭的稀里嘩啦的,阿奇可急壞了,怎麼都哄不好他這個好妹妹。」

「我記得。阿奇都沒轍了,白將軍見到你的臉就不哭了,那小手直直的就向你的臉伸了過來,我和阿奇嚇的一身冷汗,真怕你氣急了將那孩子打一頓。沒成想你一點都沒生氣,還把臉湊上去給那孩子玩。」

端木淵淺笑着:「若真是打一頓她也不會記得,那個時候她才多大,路都走不穩,還不記事呢。」端木淵想着孩童時的過往,「如今……她都能記得了。」端木淵摸著自己的臉頰,依稀還能辯出那雙小手的溫度,端木淵扶著額頭,閉目養神,「齊光。」

屋外齊光應了聲:「齊光在。」

「吩咐下去,自今日起,三皇子府的信件、口信、來客一個都不要接,來尋我就說我不在。」

「你這是……過河拆橋?」穆寧笑道。

「這孩子心思歹毒的很,不可深交,如今網已經撒了,只等坐收漁翁之利便是。」端木淵微微睜開眼睛,「後頭的事,由的他自生自滅吧。」

隔日一早,馮府門前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出來迎接的不是馮季宇而是馮中禮。少年負手站在馮府的花廳里,遠遠瞧見有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三皇子,您怎麼來了?」馮中禮一邊行禮一邊說。

「表兄,客氣了,自家兄弟,行這些禮數做什麼?」端木明初笑着說,「舅舅呢?」

馮中禮看了一眼自己走來的方向,搖了搖頭:「大皇子走後,爹爹一病不起,整日裏湯藥伺候着。我也是沒了法子。」

端木明初蹙著眉,惋惜道:「舅舅大半生的心血啊,就這麼沒了,換作是誰都受不了這等刺激。」

「三皇子來尋家父可是有何事?」

端木明初看着桌上摞著的錦盒說:「母后的意思,讓我來瞧瞧舅舅。」說着端木明初便要往內院裏走。

「三皇子,爹爹服了葯睡下了。」馮中禮攔在端木明初面前,「現下叫醒爹爹也不便,爹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

端木明初的餘光出現一名小廝,瞥了花廳幾眼便迅速地跑開了,「那就不打擾舅舅休息了。」說着,端木明初拜別了馮中禮便轉身離開。

停在府門前的馬車裏還坐着一人,瞧著端木明初一臉吃癟地回來,關晏笑道:「看來三皇子是沒討著好啊。」

端木明初心裏憋着火,明眼人都瞧的出是馮季宇不願見自己。關晏掀起馬車的窗帘道:「大皇子罪行昭彰,我們的國舅大人啊這風口上正是要避嫌的時候,哪個皇子他都不會見的。」

端木明初凝視着馮府大門:「眼下正是朝局更替的時候,母后常念叨著四弟只比我小一歲,如今不想着法子早些聯絡起朝中重臣來,真到了四弟回京都城的時候還來得及嗎?」端木明初沉不住氣了,「若是連舅舅都不願正眼瞧我一眼,那我還憑什麼說服朝中其他大臣?」端木明初攥著掌心,「真是不知道舅舅在想什麼!」

少年人橫眉起來,稚氣未脫,到是能看得出有幾分孩子脾氣。關晏放下帘子:「大皇子的事,沒少人讓人在背後詬病馮大人蠱惑皇子,許是馮大人眼下要避嫌才不願見您的。」

「儘是些煩心事。罷了,回府!」

馮中禮送走了端木明初匆匆跑向內院裏。馮府雅閣內,馮季宇正同陸京墨對弈,馮季宇進了屋子,拿起桌上的涼茶一口氣喝個乾淨:「爹爹,三皇子走了。」

馮季宇瞧著寶貝兒子滿頭是汗:「慌裏慌張的做什麼?」

「爹爹,三皇子自小就心思細,我真是怕被他瞧出端倪來。」馮中禮趴在雅閣的欄桿上瞧著外頭,三皇子府的馬車緩緩離去,「爹爹,人走了。」

「回來吧。」馮季宇抬手喚回馮中禮。

「爹爹,你為什麼不見三皇子。」

馮季宇笑而不語,陸京墨道:「避嫌。」

「我在和爹爹說話呢,我問你話了嗎?你答什麼?」馮中禮瞧了陸京墨一眼,沒好氣地說,「哪都有你的事。」

「你不認我這兄長無妨,可我也是你師長,欺師滅祖便是這些年在存清學堂學到的?」陸京墨一開口,馮中禮便啞口無言。

「得了別鬧了,收拾收拾該走了。」馮季宇起身說。

「爹爹這要出門去?」馮中禮上前扶住自己的父親,「今日休沐,孩兒也去。」

「你留在家裏,京墨陪我去就是了。」

「爹爹這是要去哪裏?」馮季宇拿着衣裳走了過來。

「燕王府。」陸京墨接過馮中禮手中的衣裳說。

「爹爹不是要避嫌么,這如今怎麼又要上趕着去燕王府了?」馮中禮撲閃着眼睛,父親與陸京墨籌謀的事向來不會與自己說,馮中禮想替父親分憂也沒轍。

「這避嫌啊,是給外人看的。」馮中禮正了正衣冠,「今日三皇子登門拜訪的事,也是為父擔憂的事啊,為父得搶在白家前頭先下手為強啊。」

「爹爹你越說我越糊塗了,您與一個小嬪妃所出的庶子走那麼近做什麼?我雖未入朝堂,可我也知道大皇子薨了,這朝堂里的局勢不明,爹爹為何放着自家的皇子不管,要去巴結燕王?」

「封丘立儲以嫡為先,以長其次,這等道理你都不明白?」陸京墨拱手向馮季宇賠禮,「父親莫怪,是孩兒沒教好他。」

「中禮年紀小,有些事不明白無妨,你在一旁提點着,早晚有一日他會明白的。」

「您別總把我當孩子,明年科考,孩兒考個狀元回來,定要比他強上百倍。」馮中禮的瞪着陸京墨說。

「行,中禮啊最厲害了。」馮季宇拍了拍馮中禮的腦袋。陸京墨記得,記憶里,父親從未這般慈愛過自己,「在家留着陪你娘。」

三皇子府的車駕沒有前往醉仙居,而是繞了一個街口前往了馮府後門。端木明初切切實實地瞧著馮季宇從馮府的後門走了出來。端木明初的車駕一路尾隨,在離燕王府不遠的巷子裏停了下來,馮季宇便這般進了燕王府。

「舅舅根本就是不想見我,哪裏是避嫌。」車內,端木明初咬牙切齒。

「怕是馮大人有急事來燕王府,又不方便回絕三皇子,才如此的吧。」關晏安慰著端木明初,「況且,馮大人也不知道您今日來此有何事尋他。」

「不知……關大人怕是不了解我這舅舅,若是不知他怎會這麼避我……」端木明初的雙眸之中怒火中燒,「就這麼不待見我嗎?」端木明初盼了這麼久才好不容易等到這出頭之日的機會,沒成想自己竟連個出身卑微的庶子都不如,「為何,到了如今這地步,舅舅還是不選我?他寧願自降身份來這燕王府低眉順眼的討好端木以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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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於皇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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