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情仇第二百零四章 故人心已變，舊情猶未了（七）
孔介沉吟道:「上官巧熙，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現在離開黑玉，往事我既往不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在三幫會戰的時候，你曾經受黑玉的指使，在林忘我的飲食中下了葯，若不是林忘我心細如塵，提前發現了你們的陰謀，恐怕這次三幫會戰的得主便要拱手讓人了！」
「我本想將此事爛在肚子里，可既然你執意要為了這男子，而選擇與鹽幫作對。我也不再顧及臉面，將事情原委全盤托出！」
雪宛凝在一旁，帶著哭腔回道:「孔大哥，若有下輩子，我一定為你做牛做馬，以報你對我的再造之恩！」
孔介冷笑道:「我看還是算了，以你的姿色再加上你的身手，給我當牛當馬豈不是太委屈你了？我看，你還是好好找個男人嫁了算了，至於江湖上的陰謀詭計，你實在不適合！」
在孔介看來，上官巧熙在這種情況下站了出來，那多半是舊情復燃，余心未死，仍對黑玉有較深的感情。至於上官巧熙一再澄清她不再對黑玉有感情了，但在孔介看來，這不過是因為上官巧熙臉皮薄，男女之間分手時說的話又有多少是能相信的呢？
孔介從身後拔出他的佩劍。這把佩劍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華麗，甚至單純從外表來看，這把劍反而有些生鏽的樣子。
劍未出鞘，可即使是這樣，林忘我也已能感覺到劍身帶來的寒意，就好像凜冬的雪一樣，直貶人心骨。林忘我從沒見孔介使過劍，因此對於孔介的劍術知之並不多，但他卻知道，孔介的劍法絕不弱，因此他忽然發現，當孔介手中握有那柄劍時，他整個人都變了，彷彿劍身上的寒氣已蔓延到了孔介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滲人起來，使別人不敢正眼看他。
原本柔情的雙眼也在一瞬間變得無情空洞起來，冷冷道:「上官巧熙，你出招吧，我可以先讓你三招。黑玉殺鹽幫之人，此事我必須給幫中兄弟一個交代！」
上官巧熙滿臉痛苦，顯然不願意和孔介動手。孔介對於他似父似兄，這幾年來不知幫助她多少次，每一次她都銘記於心。如今兩人要反目成仇，兵刃相見，上官巧熙心中頓感一陣痛苦，眼淚又忽然流了下來。
便在這時，黑玉一臉冷淡地道:「你走吧，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來幫我解決。一個男人若是要站在女人身後，不僅別人會看不起他，恐怕連他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我黑玉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想成為一個愛好軟飯的廢物。」邊說邊撐著地板，努力想站起來。
他小腿受傷，血流不止，如今傷口未癒合，連傷疤也未結，他想要站起來使何等的難？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使得黑玉臉上的表情疼楚難忍。上官巧熙在他身邊急道:「黑玉，這種情況你還逞什麼強？安心在那趟著不好么？今天只要有我在，絕不會有人可以傷害到你！我保證！」
林忘我曾經是相信上官巧熙說的話的，起碼相信她說的她對黑玉不再有一點兒感情，畢竟男人做到黑玉這般，若還有女人留在他身邊，恐怕那女人不是貪圖他的錢財便是貪圖他的家產。可當上官巧熙說出這句話時，連林忘我也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看法來，暗想:莫非上官巧熙之前是騙自己的，其實她心裡對黑玉還有感情。
但這感情具體有多少，林忘我實在確定不了，但他知道，能為一個人付出自己都生命，那這個人的感情一定很獨一無二，也許在這世上找不到第二人！
黑玉淡淡道:「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你能出現在這裡我已是感激得很，你若是再為我做任何一件事，我想不出辦法來報答你，那我只好自殺，免得以後見到你，想起你對我的恩情之重，而我卻報答不了，我身為男子的臉面往哪放？」
上官巧熙道:「我不需要你報答我，我為你做的事情都是我心甘情願的，無論如何，我們曾經都有過一段感情，儘管那段感情你並不在乎，可那份回憶永遠留存在我心裡！」
黑玉兩眼忽然黯淡了下去，緊接著他又大喊道:「我叫你滾呀，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你無非是覺得我拋棄過你，現在我生命不保，你特意來嘲笑我罷了！我不想見到你那無恥的笑臉，你滾出去！」
雪宛凝瞪大眼睛，伸出右手指著黑玉的鼻子道:「你怎麼這麼說話？上官姐姐為你付出那麼多，無非是念在和你曾經有過感情。可你卻不知好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上官姐姐就不該來幫你！你就活該死去！」
黑玉大笑道:「不錯，我正是這種人，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何還留在這裡？難道是想將你們自己送給我嘗嘗味道么？還是像見見我死去時的醜態？」
雪宛凝大怒，衝到黑玉面前扇了他兩巴掌，道:「登徒子，無恥下流！」
上官巧熙流下不少眼淚，此時兩個眼睛都已通紅，柔聲道:「黑玉，我知道你說這話不過是想趕我走，可我絕不會上你的當！今日我救你一命，往昔你對我的恩情也便一乾二淨了。從此你不再欠我，我也不再欠你。」
林忘我沉思著，心想:這話為何如此熟悉，怎麼好像聽過？
回憶起原來上官巧熙曾經便說過相類似的話，當初她說的是，以後和黑玉不再有任何關係。可如今看來，她又一次出現在了黑玉的生命中，黑玉又一次動搖了踏原本柔軟的心。
黑玉卻不再答她話，轉而對林忘我說道:「林忘我，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林忘我皺眉道。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東西能和黑玉做交易。
黑玉道:「我前幾天見到黑鈺了。」林忘我頓時心中一震，急道:「在哪見到的！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林石糟蹋？」
有些女人將自己的身體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這一點林忘我事知道的，他也隱約知道黑鈺正是這種人。
可林忘我不知道的是，這種女人現在已越來越少。
黑玉悠悠道:「我在和你做交易。」
林忘我當然知道黑玉的意思，要想讓黑玉回答自己的問題，自己便要付出相應的東西。可林忘我也知道，既然黑玉已這般說了，也許他想要什麼東西早已明晰，自己並不用絞盡腦汁去想。
果然，黑玉又接著道:「林忘我，你過來。」
林忘我略微沉吟了會便走了過去，他相信，即使黑玉想在這種情況下對自己動手，自己也完全有把握在和他咫尺的距離時躲開他的攻擊。
黑玉貼近林忘我，在他耳邊輕聲道:「你要想讓我回答你的問題也不難，只要你答應幫我支開上官巧熙，只留我和孔介兩人在這裡便行。」
林忘我暗想:黑玉想留在這裡難不成是想喝孔介殊死一搏么？可以他現在這樣子，恐怕尋常一個農夫也能將他打倒在地，更別說像孔介這般久經生氣的江湖人士了。還是說他是有意要死在孔介手上的？
要支開雪宛凝並不難，這一點林忘我成竹在胸，可要讓上官巧熙離開黑玉卻實在有些難辦，林忘我心中想了無數辦法也未能想出一個覺得滿意的。便在這時，黑玉彷彿察覺出了林忘我的難處來，又道:「林忘我，你大可將上官巧熙打暈，抱她出去，想必她醒來時也不會太過為難你。我這還有一封書信，希望你再上官巧熙醒來時交給她，也算滿足了我一個心愿。」
林忘我一想到黑鈺此時音信全無，不知過得好不好，受沒受欺負？心裡便感到一陣難過。儘管將朋友打暈一事在林忘我看來乃是極為不道德之事，但相對於知悉黑鈺的音信，將上官巧熙打暈也比你非那麼難。於是緩緩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從黑玉手中接過一張紙張，藏再懷裡，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黑玉點頭道:「當然。當時黑鈺身邊還有一個男子，那男子看起來比我還要高出一個頭來，而且看樣子兩人關係尤為親密，不像是尋常的朋友關係。」
林忘我心想:高出一個頭？林石的身高並不高，黑鈺好像要比他高一點，那這個男子多半不是林石了，林石去了哪？黑鈺又為何和那個男子舉止親密，行為曖昧，難道是那個男子從林石手中救出黑鈺，所以黑鈺以身相許了？
「除此之外，那黑鈺的打扮也讓我嚇了一跳。黑鈺離開如夜崖的時候還是一個打扮清純都少女，可那天她的妝容卻濃妝艷抹，就像是半老的徐娘往臉上打了三寸厚的粉一樣，想掩飾住她臉上的皺紋以及雀斑。」
「你總該知道，我對女人的了解並不算少，有些事情，即使女人穿上衣服我也能看出來。我只看黑鈺一眼便知道了，她已不是處子之身矣。」他臉上的笑容略帶著嘲諷，就好像是女人在嘲笑男人個個是好色之徒一樣。
黑玉一直認為林忘我之所以和黑鈺走得這麼近，無非是看中了黑鈺江湖經歷少，單純善良，看中了她的處子之身罷了，現在林忘我的願望一破滅，黑玉頓時便覺得心裡一陣舒暢，就好像在炎炎的烈日里，迎面吹來了一陣涼爽的微風一樣。
林忘我察覺到他笑容中的含義，索性當作沒看見。道:「那你知道黑鈺現在在哪么？」
黑玉搖頭道:「不知道，但我想你若是能藉助鹽幫之力在汀州府一帶尋找，想必也不要找抬久。」
「好了，該說都我都說了，接下來便是閣下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林忘我淡淡道:「你放心，答應了你的事，我還不至於反悔。」
黑玉笑道:「我若是不相信閣下，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託付於你。閣下的為人，我還是知道一點的。」
林忘我若無其事的走到上官巧熙身後，輕聲道:「得罪了，上官巧熙。」上官巧熙正反應過來，想跳開來，問林忘我幹麼時，忽然脖子處被人敲擊了一下，精神頓時恍惚起來，迷迷糊糊地便倒下了，倒下的瞬間，她見到林忘我的面孔在自己腦後，臉上的表情既有歉仄，又兼愧疚。
雪宛凝大驚，喊叫道:「你幹麼？林忘我。」
林忘我並不答她話，只是蹲下身子，攔腰抱起上官巧熙，然後對孔介道:「孔幫主，此事即使是鹽幫之事，那我便不再過問了。」轉頭對雪宛凝道:「你和我出來。」
雪宛凝雖滿腹狐疑，但還是跟這林忘我出了門。三人一出門后，雪宛凝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林忘我，這怎麼回事？剛剛黑玉在你耳邊說了什麼？你將上官姐姐打暈又是為了什麼？」
林忘我找了個房間，將上官巧熙放在床上。笑道:「你這麼多問題，你說讓我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好？」
雪宛凝跺腳道:「全都回答！一個個說！」
林忘我說道:「其實，黑玉和我說的事情牽扯不上你，所以我也就不和你說了。至於我為何要打暈上官巧熙？那是黑玉要我打暈她的，他並不想上官巧熙留在那裡。若不這麼做，只怕上官巧熙不會離開。」
雪宛凝擔憂道:「黑玉留在那裡，難道是想和孔介決一死戰么？以他的身體，恐怕連孔介一招都接不住，他待在那裡不是送死么？」
林忘我道:「你所說的他當然知道，可他卻不得不留在那裡。」
「為什麼？」
林忘我長長嘆了口氣，緩緩道:「他是個男人，他畢竟是個男人，也許在感情一事上他的確對不起上官巧熙，但在生死上，他卻當得起男人這個稱謂！」
雪宛凝皺眉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但你想沒想過，當上官姐姐醒來時，見到的並不是現在的黑玉，而是奄奄一息的黑玉時，她會怎麼想你？如果不是你將她打暈，她能呆在黑玉身邊阻止一切意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