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情仇第二百零五章 故人心已變，舊情猶未了（八）
「可你讓上官巧熙留在那裡又如何？讓她為了黑玉而與孔介反目成仇，讓他們二人分出生死？還是你覺得上官巧熙能打敗孔介，救出黑玉？」林忘我道。
雪宛凝面色頓時暗沉下來，她當然知道，要上官巧熙打敗孔介有多難，可要在上官巧熙清醒的時候找理由讓她離開黑玉也同樣難。雪宛凝思忖了半晌，才緩緩道:「那現在如何？我們就待在這裡？」
林忘我道:「不然你想去哪？上官巧熙醒來后必然會發瘋發狂，你不留在這裡想去哪？」
雪宛凝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當然會照顧上官姐姐。我的意思是黑玉，真的任由他和孔介決一生死？」
林忘我緩緩搖頭道:「他意已決，誰也勸不了他。你不是男人，不會知道當男人決定做一件悲壯的事時，他的決心有多麼大！」
雪宛凝道:「我不知道？男人畢竟也是人，我同樣是人，你說的這個道理我怎麼會不知道？」
林忘我笑道:「既然女知道那又何必來問我？」
雪宛凝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良久后才結巴道:「我……問你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上官姐姐說的那般有勇有謀。」
林忘我正想說話，忽然一道凄厲的慘叫聲傳入兩人的耳朵中，兩人臉色頓時大變，因為他們均辨認出這道聲音乃是黑玉的。而聲音的來源處正是兩人剛離開都房間。
雪宛凝驚恐道:「林忘我，這聲音是不是他的？」
林忘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在這般情況下，林忘我只覺得這個點頭比要他在一個妓女面前下跪還要艱難，因為他知道，一旦他點了這個頭，那便是在告訴雪宛凝——黑玉可能已經被孔介殺死了。儘管如此，他還是不得不點這個頭，
這本就騙不了人，這拿來騙人本就沒有絲毫意義。雪宛凝也知道黑玉此時可能已經死了，她之所以要詢問林忘我，不過是想從別人的口中證實自己的想法罷了。
有時候，在女人看來，只要是別人說的話，那就一定是正確的。
林忘我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從桌上拿過一壺酒，對著口便灌了起來。
此時他忽然有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黑玉當然不是為他而死的，但在林忘我看來，如果他執意要救下黑玉，那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幾率可以救下他，他雖然沒和孔介交過手，但他自從內力凝聚后便感覺到自己的身手較之以前有極大的進步，即使是和孔介這樣的一幫之主交手，他也有極大的勝算。
最讓他看不透的只有兩人，一個是肖笙夢，另一個便是方經緯。肖笙夢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穿著美麗都衣服，可她的肉體是臟還是乾淨，別人卻永遠也看不出來。唯一的辦法自然是接近她，可要和這種女人打交道，男人便要做好兩個打算，一是得到對方給予的傷心恥辱，二是得到對方極具誘惑的身子。和肖笙夢打交道，要麼一躍成為他身邊的紅人，享盡榮華富貴，要麼一不小心惹到了他，從此在汀州府再無容身之地。
而方經緯給林忘我的感覺則像其貌不揚的女子，她的身子你當然也不知道，但你若是想和她打交道卻簡單得很，因為她一定不會恃貌自傲，看不起別人。
喝了幾口米酒，空中又忽然傳來一道慘叫聲，但這道聲音卻和之前的迥然不同，林忘我聽出這道聲音竟然是孔介的！
林忘我心裡頓時一驚，黑玉竟然讓孔介受了傷？而且看樣子孔介還傷得不輕。林忘我心裡一凜，對雪宛凝道:「雪宛凝，你待在這裡，我去看看什麼情況。」
雪宛凝也清楚自己現在不能離開這裡，不然上官巧熙一醒來，無人看照她，誰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孔介不能死在黑玉手上！絕不能，不然黑玉和鹽幫的仇怨便會更大。到時候所有鹽幫的人都會將黑玉視為仇敵，這樣一來，也許上官巧熙在鹽幫的身份地位便會一落千丈。
林忘我相信，現在鹽幫的人雖然未對上官巧熙有什麼意見，但那是因為他們都不清楚上官巧熙和黑玉有過一段感情，一旦他們知道了，他們看待上官巧熙的態度自然會大變，甚至因此而生厭也未必不可能。
而且，林忘我和孔介尚有交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孔介死去。孔介要殺黑玉，那是因為黑玉曾殺死過鹽幫的人。但黑玉卻沒有絲毫的理由殺死孔介。林忘我這般想到。
可當他趕到黑玉和孔介所待的房間時，他的身子卻止不住地溢汗，全身冷汗直流，一股涼氣從腳底直冒頭頂。
只見房裡遍地是血，地上躺著黑玉和孔介，兩人眼中雖均有怒意，但礙於受傷甚重，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躺在地上喘著粗氣。見到林忘我進來，黑玉斷斷續續地道:「保……保護好上官巧熙！」
林忘我不解其意，正想上前詢問他的意思時，只見黑玉頭一歪，整個人頓時便倒在了地上。臉貼著地板，身體也不再起伏，呼吸好像在這一刻變已停止了。
林忘我心中大驚，上前察看他的呼吸時，發覺他已氣若遊絲，即使未死，恐怕離死則已不遠了，要是讓他再多說話，只會加快他的死亡。林忘我壓制住心中的疑惑，沒有問黑玉。
黑玉已是瀕臨死亡，即使一句話也不說也活不了多長的時間了，這一點他自己也清楚。再次見到林忘我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時，黑玉莞爾微笑，眼中流露出來的感激之情濃厚至極。
林忘我見他這副微笑的模樣持續了十餘給呼吸，不禁再次查探他都呼吸。這一次黑玉沒有再給林忘我留下希望，他到底還是死了。
便在這時，林忘我身後響起一道聲音，道:「林忘我，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林忘我這時才想起房間里還躺著另一人，轉身奔向孔介，只見孔介身上鮮血淋漓，胸前一道劍傷正往外直冒鮮血，滋滋的聲音和林忘我極速的心跳聲融合在一起，使得林忘我的心跳得更加快速了。
林忘我蹲下身子道:「孔幫主，你這是劍傷是怎麼回事？」他記得自己離開時，黑玉手中並沒有提劍，整個房間好像只有孔介一人有劍，但孔介還不至於自己將劍往胸口上刺去吧。
孔介臉色忽然黯淡無光，自嘲道:「我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人，我收養了他這麼多年，他卻能忘恩負義地對我下手！」說罷又道:「我與黑玉斗得正酣，沒想到黑玉雖然之前已經被我傷到了，卻還能在那種情況下反擊，我一時不虞，受了黑玉全力擊出的一拳。這時候他見我二人兩敗俱傷，想坐收漁翁之利，跳了出來。呵呵，這麼多年了，我還真沒想到他的武功這般厲害，想必他為了今天已不知謀劃了多久！」
林忘我正想問孔介所說的人是誰時，忽然心中一凜，想到一人，暗想:孔介說的人難道是他？不然孔介何以說養了他多年？
「他臨走的時候，透露出下個目標是巧熙。林忘我，你務必要保護好她，我雖和巧熙無血緣關係，但她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眼裡便如同親生女兒一樣，先前說要和她決鬥，我又怎麼捨得傷害她？她以為和黑玉之間的事做得隱蔽，但我卻早已知道，之所以一心想將黑玉殺死，一是為了給鹽幫幫眾一個交代，另一個便是為了為巧熙報仇。巧熙將所有都給了他，他卻到處花心，傷害巧熙，實在不可饒恕！」
直到這時，林忘我才想明白為何孔介看向上官巧熙的眼神不一般的原因，原來孔介一直以來將上官巧熙當作女兒，那他跟蹤上官巧熙一事自然情有可原了，他自然是想保護上官巧熙，不想她再被男人欺負。
林忘我心中百感交集，沒想到孔介對上官巧熙的感情這般深。而自己當初險些誤會了孔介對上官巧熙別有用心，才暗中跟蹤上官巧熙。一想到這裡，林忘我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對不起孔介，頓生愧疚之意。
便在這時，孔介又喘著粗氣道:「林忘我，還望你在方兄面前說幾句話，不要讓巧熙當這幫主，巧熙身手雖不錯，但要掌管一幫，她卻實在沒有這種能力，而且她站的越高，越是有人想將她拉下來，我只想她平平淡淡地度過餘生。」
林忘我點頭道:「孔幫主，你放心，我一定和方叔說這件事。你一定要支撐住，我這便辦你去就醫。」
孔介擺脫掉林忘我的手，笑道:「沒必要了，我粗人一個，活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去見閻羅王也是時候。」他面色忽然一暗，又道:「可我最難過的是殺死我的人竟然是他！」言罷。兩眼瞪得奇大，彷彿心有不甘，胸懷怨氣。
林忘我探了探他的呼吸，發現孔介已死，一點呼吸也沒有，索性也不再抱有希望，抱孔介去找大夫救治他。
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在乎地上儘是粘稠都鮮血，閉上眼睛，腦海中不住地想起以前和孔介，和黑玉的場景。發覺那些場景好像就在昨天，可又感覺那麼遙遠。
在這短短几個時辰的時間裡，又有兩人死去，而且這兩人都留下遺囑，要自己好好保護照顧上官巧熙。兩個都是為了情，一人是男女之情，一人是父女之情，兩情雖有不同，但到底是世上最純潔無瑕的感情。
林忘我一想到這裡，心裡既有溫暖之意，又有戚悲之情。
便在這時，林忘我忽然冷下聲音，說道:「你出來吧。不必再藏著了。」
須臾，房間一隅走出一人，這人微笑著撫掌，道:「林公子果然敏銳之極，我自忖隱匿之術在汀州府無人能識破，沒想到短短几日，林公子面前便接連失效了兩次，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在下的悲哀。
仔細看那人容貌，赫然發現那人竟是汪祥！
可林忘我對於他說的話卻全然置之不理，反而問出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來「孔幫主口中說的人是你吧？」
汪祥點頭道:「不錯，正是在下。」
「你難道忘了當初孔介收留你的時候么？難道閣下忘了這麼多年來孔介對你的關照么？難道你忘了孔介和你父親的交情么？論關係，你還得稱呼孔介一聲叔叔！可你竟然親手將孔介殺死了！」
汪祥淡淡回道:「這些我沒忘，但有一句話我也忘不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即使是對自己的朋友下手又如何？」
林忘我忍不住撫掌笑道:「閣下說得實在是好，連我都想膜拜閣下了！」
汪祥又道:「上官巧熙和黑玉有過男女之情，我在黑玉身上找不到那東西，也許他已將那寶貝交給上官巧熙了。林公子，你若是有興趣，帶我去上官巧熙那，我可以給你五百兩白銀。」
林忘我冷笑一聲，道:「五百兩白銀？閣下當真是捨得花錢！你可知道黑玉為何能進鹽幫？」
「不知道。」汪祥連連搖頭道，
林忘我道:「那是因為黑玉與孔介做了個交易。」
汪祥皺眉道:「交易？」
「黑玉將那件寶物交給孔介，作為條件，鹽幫要收納黑玉，以免黑玉受紫金宮的報復。」
「原來如此，難怪我說黑玉怎麼會出現在鹽幫本部。」
林忘我忽然笑道:「你知道黑玉上交給鹽幫的寶物現在再誰那麼？」
汪祥兩眼灼灼地看著林忘我，他當然知道了。他之所以說那寶物可能在上官巧熙那裡。也不過是覺得兩人關係不一樣，所以才往上官巧熙那裡想。
林忘我用手指頭指向自己，一字一頓道:「在我這，黑玉的寶物在我這。」說著將那件方經緯交給他的方形盒子拿了出來，托在手心中，道:「是它吧。」
汪祥眼中發光，叫道:「是它，沒錯就是它。」說著便伸手來拿那件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