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卷6-27章 伯陽 • 封賞

第332章 卷6-27章 伯陽 • 封賞

下朝之後,眾卿大夫從明堂魚貫而出。

與虢公一黨各個面帶得色不同,布衣大夫們大多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方大夫請留步!」尹吉甫叫住正快步離開方興,張仲、呂義、師寰、南仲等人亦走向近前。

方興停步轉身,苦笑道:「我已不是大夫,太宰便別取笑於我也!」

尹吉甫愣了片刻,神情尷尬。

張仲接過話茬,直白問道:「方兄,不知未來有何打算?」

「尚有想好,」方興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又道,「對了,我有意去趟召邑,已有許久未曾拜會老太保也,不知他近況如何。」

呂義也問道:「何時動身?」

方興道:「無官自然身輕,既無政事羈絆,我稍後便可啟程。」

張仲、呂義齊道:「何其速也!」

寒風刮過,天空中飄蕩著一股濃濃的別情,一陣沉默,一聲嘆息。

許久,尹吉甫道:「方叔,你既要走,倒也不急這一時。我有意今日酉時在大有樓作東,宴請諸位,一來為方叔餞行,二來也算替張子、呂子接風洗塵,諸位意下如何?」

張仲、呂義作禮稱謝,師寰、南仲亦齊聲稱好,唯獨方興卻仍在猶疑。

尹吉甫又對一旁的伯陽道:「小友也來,可好?」

伯陽朝身旁的父親太史頌眨了眨眼,對尹吉甫道:「師尊有命,伯陽怎敢不從?」

「甚善,」尹吉甫大喜,再勸方興道:「方叔,可別撫了眾人好意!」

方興無奈,只得點頭,又道:「也好,便約在酉時,我正好也有餘暇收拾行囊。」

眾人雀躍,由於大多有政務在身,互相道別,便朝各自府邸而去。方興自有安排,也同太史頌、伯陽告辭,匆匆離去。

「可惜,可惜,」太史頌嘆了口氣,不知所嗟何事,許久,問愛子道,「為父亦要回太史府公幹,你有何打算?」

伯陽想了片刻,答道:「兒有多時未曾去泮宮了,此刻離酉時尚早,我有意去趟泮宮。」

太史頌笑道:「說起泮宮,昨日少傅仍叔還與為父閑聊。」

伯陽瞪大眼睛:「噢?少傅說了什麼?可否說了兒的壞話?」

「你可別不識好歹,」太史頌摸了摸愛子的腦門,欣慰道,「少傅自嘲,說是你伯陽去了趟齊魯,見識大漲,他仍叔才疏學淺,已經沒有什麼能教你這個神童也!」

伯陽羞赧,忙擺手道:「少傅謬獎,折煞伯陽也……」

太史頌聞言大笑:「學而不驕,善哉,頗有乃祖風範!我將車馬留與你,這就去泮宮罷,今夜,好好替為父向方大夫餞行。」

伯陽連連點頭:「兒記下了!」

目送父親離去后,伯陽正要上車,突然,身旁依稀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冒昧,閣下可是神童伯陽?」來人乃是府吏裝束,小心翼翼問道。

「不敢,」伯陽苦笑道,「孺子正是伯陽。敢問閣下是?」

來人作揖道:「下吏奉鄭伯之命,來請神童議事。」

「鄭伯?」伯陽心中嘀咕,鄭伯是哪裡的諸侯?可是又好像似曾聽聞過。

來人答道:「是今日朝議新冊封的諸侯,即原先的大宗伯……」

「啊呀!」伯陽恍然大悟,這才想起王子友已然被冊封為鄭伯友了,「有罪,有罪,我竟忘了此事!既是鄭伯有請,伯陽豈敢推辭,速速帶我去見!」

來人大喜,便邀請伯陽上車,往宗伯府方向而去。

剛入府門,伯陽只聽府中喧囂,人頭攢動,顯然在忙碌著喬遷之事。

鄭伯友見伯陽到來,趕緊出迎:「府邸吵鬧,非是待客之道!」

伯陽連忙答禮,奇道:「為何如此匆忙,不知鄭伯何時就封?」

「吉日倒是在半月之後,」鄭伯友聳了聳肩,「只是王命急迫,寡人不得不連夜奔赴鄭國。」

伯陽又見方興的小宗伯宅邸也在搬遷,想到鄭伯友和方興一日之內同時離京,心中失落,唏噓不已。

「不想這些傷心事,」鄭伯友一邊勸著,一邊邀請伯陽進入內宅,「此地不是講話之所,還請屋內一敘。」

待二人進了內室,鄭伯友屏退左右,只與伯陽對面而坐,神色緊張。

伯陽看出端倪,低聲道:「鄭伯,可否有要緊事相商?」

鄭伯友點了點頭:「你我忘年之交,寡人便將心事言與你聽——天子倉促間封我於鄭,我心甚是不安,不知王兄此舉何意?」

「不管天子此意為何,」伯陽頓了頓,不經意露出笑意,「對鄭伯而言,未嘗不是好事!」

鄭伯友驚道:「此話怎講?」

伯陽面帶神秘,低聲道:「鄭伯經歷齊魯之亂,又目睹今日朝堂上罷黜功臣之事,足以看出,大周積弊已深也!」

鄭伯友詫異道:「敢問,大周有何弊也?」

「即便現在不明顯,長此以往,必會愈加昭彰,」伯陽見鄭伯友點頭贊同,又道,「《泰誓》上有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如今,天子拋棄光明正大而有德行之臣,卻喜歡那些挑撥是非、姦邪陰險之輩;疏遠賢明正直之人,親近愚頑鄙陋之輩;排斥與己不同的正道主張,卻採納與己相同的歧途偏見,又如何能調理政務,諧和萬民呢?」

伯陽的話說得很重,頗有大逆不道之嫌,但確確實實說進了鄭伯友的心坎。既然是周王靜先猜忌自己的胞弟,那麼面對敦厚的鄭伯友,伯陽必須把醜話說在前頭。

鄭伯友沉吟半晌,又問道:「大周若有積弊,未來又將如何?」

伯陽道:「齊魯之亂,乃是源自天子廢長立幼而起。既然天子拋棄了大周國本,放任禮崩樂坏於不顧,那麼天下諸侯、蠻夷戎狄,又怎麼能安心臣服於大周?如此,王室將被,四夷定會捲土重來,效仿今天子初立之時,五路犯周之亂!」

鄭伯友道:「既如此,那寡人該如何避難?鄭國又當如何自處?」

伯陽道:「鄭伯可有大周輿圖否?」

「有,」鄭伯友回憶道,「昔日方叔為職方氏大夫,曾繪製過九州輿圖,並以一卷副本相贈,寡人珍藏於府中。」

伯陽道:「速速取來一觀。」

鄭伯友趕緊起身,在書櫃中翻出一卷輿圖,小心翼翼,展開在几案之上。

伯陽俯身觀圖,在關中之地找了許久,總算找到鄭國封邑所在:「鄭邑所在,位於驪山、華山之間,土地貧瘠、民眾稀寡,地處四戰之地、無險可守,就連像樣的城牆都未曾有。鄭伯若以此地為基業,怕是還沒等到羽翼豐滿,便要毀於戰火,成為戎、狄飲馬之所也!」

鄭伯友頻頻點頭:「寡人所憂者,正是在此。可天子所封之地,又為之奈何?」

伯陽抿著嘴,許久方道:「鄭伯不必效仿虢公之為人,卻或許可效仿其謀國之事……」

鄭伯友若有所悟:「你是說,遷封?」

「正是!」

「那……鄭國可以遷封何處?」

伯陽指著輿圖道:「鄭伯請看,大周擁畿內千里王土,自不可謀,所能別圖者,定在王畿之外——於東,有齊、魯、曹、宋、紀、滕、莒等國,今歲鄭伯皆已出使聘問,其地多已有主,又兼齊、魯獨大,左右掣肘,不宜遷封;於西,乃是邊陲之地,西戎雜居,僅有秦、申這兩個新封之國為藩屏,虢公尚且棄之,鄭伯亦不必取。」

鄭伯友深以為然,又問道:「北面如何?」

伯陽搖了搖頭:「北面乃北狄之地,小國林立,朝夕難保。西北有虞、晉、霍、魏、芮等國,又兼虢國遷封於左近,乃太傅虢公一黨之本營,難以遠圖;東北雖只有燕、衛、邢三個大國,卻是赤狄、白狄、長狄肆虐之所,兼之大河無常,水患連綿,亦非久居之地。」

鄭伯友略有沮喪:「既如此,莫非只能圖南方荊蠻之地?」

「非也,南方更不可圖也!」伯陽笑著道,「南方雖是不毛之地,然有楚國在彼,其乃祝融之後,歷代楚君篳路藍縷,在荊蠻開啟山林,勢力早已今非昔比,將來定是大周之勁敵。鄭伯若遷封於江漢之間,怕是未歷三世,便已成為楚國附庸也!」

鄭伯友黯然道:「方叔流落楚國三年,感慨於楚國根基之固,此誠難以爭鋒也。既如此,放眼東南西北,難道已無我鄭國立錐之地否?」

「我還沒說完,」伯陽莞爾一笑,「鄭伯可圖者,不在四方,而在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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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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