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淵窟，正常人不會給自己的家，起上這麼一個駭人聽聞的名字。但蛇妖們的鮮血是冰冷的，他們其中的大多數都沒有感情可言。身邊能夠稱得上算是同伴的，也只是能力被認同的工具兼食量而已。就算是那些經過繁衍所養育出來的下一代，蛇妖們也只是把他們當做成一個自我的象徵。

當孩童吞噬掉母親瀕死之時的血肉，當自身的魔力與他的靈魂融為一體，最後剩下的將既不是孩童或母親……而是一個擁有著全新意識的戰士。

黑暗是這裡的主調色彩，四通八達的通道連接著洞窟的各處，只有寒冷才會令蛇妖們感到溫馨。他們居住在由石頭群堆積成的岩石群內，適當的傢具和貢品卻應有盡有不顯枯燥。

嘎吱的刺耳一聲，沉重的巨大石門被無形的力量緩緩推開，心情不好的年輕白蛇爬行了進來。

「你帶了不少人去蜂妖們的領地……為什麼？」潘迪問。她下半身巨大的青白蛇軀，盤坐一張兩側寬敞的石椅上。年邁的容顏上遍布因時間所積累起來的皺紋，但仍然還遺留著年輕時的幾分貌美神韻，而雙瞳中的堅毅和固執也從未變過。

「這和你有關係嗎，奶奶？」艾希不屑地答道。她雙手撫胸抬頭望著潘迪，這位已經是風中殘燭的老傢伙。

她在年輕的時候也曾是一位強大的戰士，這點即使是現在瞧不起她的孫女艾希，也無法否定。

但是在後來一切都變了，自從她親手指導出的女兒……被她的孫女殺掉然後吞噬掉為止。

「現在是選舉女王的重要時期，你應該去儘可能多捕食魔獸的，就像其他那兩個候選人一樣！」

人類通過戰鬥所磨鍊出來的經驗，亦或者是發覺與生俱來的天賦而變強。但是在這方面，蛇妖族算是世界上少有的特殊種族，他們變強大的手段很簡單，只要將比你更強的生物給吃掉就好。

無論那究竟是魔獸，亦或者是人類。

「捕食魔獸？」艾希歪著腦袋說。「誰要去做那種費事又費力氣的工作，我有更加優秀的食物。」

她沒能將佐蘭從蜂妖族手中帶回來，塞雷婭的出現擾亂了一切的計劃。不然光是憑藉著她自身的詛咒之力，就足以將當時的那些蜂妖們絞殺個乾淨。

「你父親和母親都是優秀的戰士，既然你繼承了他們的力量，就應當變得與他們……」

「愚者的言論，就是因為他們都如你所說的那樣，所以才會敗給我的。」艾希不耐煩地插話說。

她這幅高傲不訓的樣子，簡直就跟年輕時的自己一模一樣，潘迪每次見到她都不經會這麼想，但是潘迪的心裡卻並不高興。

只要雙方彼此間願意接受，那麼比試就不存在任何的顧慮與規則，至死方休。

艾希在9歲那年公然挑戰她的母親，所有的蛇妖族都清楚那究竟意味著什麼，身為戰士倘若拒絕那便是默認了自己的弱小。而從小被潘迪訓練，成為一名卓越戰士的艾希母親，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一個挑戰，哪怕對手是自己的親手女兒。

最終那場過於荒謬的戰鬥，以艾希母親在所有的注視下，被吸干血液成為人屍后結束。

再後來，艾希的父親得知此事後陷入了憤怒與悲痛之中。他將尖牙對向了自己的女兒艾希，但這時吸食了母親的魔力已經變得更強的艾希，在族群之中已經沒有什麼好懼怕的了。

「比起那種事，辛西婭在哪？」艾希轉過頭問。

蛇妖族不需要燭火，或者發光植被所帶來的光芒。他們憑著那雙在黑夜中也能看清的雙目，以及敏銳到能探清楚地下螞蟻的腿，有多少根毛髮的強大感知來辨別事物。

但艾希現在卻感知不到自己妹妹的氣息，很明顯如今的辛西婭，距離她肯定非常的遙遠。

「她該陪我出去探查了，比起只知道蠻力的野蠻人，還有那個愚蠢懦弱的白痴。抓緊時間拉攏各種族的人心，才是即將上位的女王該做的事情。」

「辛西婭外出了，而你現在得去森林裡狩獵，不然你和其他兩位競選者的差距會越來越大。」潘迪答道。她的語氣突然浮現了些輕微的顧慮，但身心都只顧著狂妄的艾希並沒有察覺到。

「差距？」

她的瞳孔稍微收縮了一瞬，潘迪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如石，整個人都被定在了那張石椅和艾希視線內。

「這不是該出現在我們一族中字典里的詞語，你的腦袋因為時間而變得腐朽了，真令我失望。」艾希冰冷地說。「我唯一不殺掉你的理由，只因為你是我最後的長輩，而且以前我還尊敬過你。」

「呃……」

被定住的潘迪想要反抗，但她的詛咒卻完全敵不過艾希的力量。如果艾希願意的話，甚至可以在這就直接吃了自己。只要她向外聲稱這是一場挑戰，那麼就不會有人發出任何的質疑……因為他們沒有敢去懷疑艾希的膽子。

「但現在看來這是個錯誤的選擇，奶奶。」艾希略顯失望地說。然後解除了對潘迪的束縛，頭也不回地轉身向洞窟外走去。

潘迪一個人癱在石椅上流著汗水，那望著艾希背影的眼神，不像是再看自己的孫女，而是一個內心充滿了慾望的野心家，一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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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走了很長的一段路，雖然因為體內的魔力雄厚她不會感覺到累，但一路上剝開那些足有數米高的草叢，也難免會讓人覺得無聊，可她又不能用詛咒的力量讓這片草叢枯萎。

畢竟這些草叢可是用來保命的，除非是熟悉密道和腳下標記的熟人，不然因迷路而餓死的屍骨，又會令這片草叢生長得更加旺盛。

一直在這片草叢內行走了大概有小半天，當艾希總算與煩人的蚜蟲告別的時候，出面迎接她的則是一隻更大的蟲子。

「女王的候選者，供應您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一名比艾希奶奶還要年長的老婦人說道。為了看清艾希，她正費力地向前探出身子。腹下的八隻黑色尖腳刺進了泥地，巨大腫脹的身體比蜂妖們還更大上一圈。

蛛妖是半人半蜘蛛的遠古生物之一，就和艾希還有歐麗一樣，都是不會被人類所接受，從而被迫趕到魔物之森的怪物。

「聽聞你們的族長不幸逝世，我深表哀痛。」艾希抬起頭答道。當然她不是真的感到遺憾，事實上她心裡正為此而高興，這隻不過是表面的客套話。

「是被外鄉人殺害的。」另一個外出迎接的老人插話說。他指著身後被蛛網掛起來的屍體，看裝扮那曾是一名黃金級的冒險者。「為了阻止他繼續殘殺肢解我們的族人。」

「和我聽聞的一樣。」艾希接著說。

她來到蛛妖們事先打理好，用來待她這種尊貴客人的樹屋內。扭動身軀十分筆直地端坐在寬敞的木椅上，因為她馬上就要提到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看起來你們需要一名更有能力的保護者，有能力面對這群外鄉人，和他們的殘忍。」艾希自信地抬起頭說。「如我這般的能力。」

幾位老者聞言面面相覷，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疑惑。

「可是，尊貴的女王候選人，我們已經有了……如您這般的人選了。」老婦人遲疑地說。「您的妹妹已經駕到多時。」

「什麼？！」艾希怒道。

就像綵排好了一樣，一隊村裡的蜘蛛僕人穿過樹林間的廣場，向她所處的木屋直徑走來，其中四人的肩上扛著一座轎子。

艾希聞聲直接走出了木屋，艾希看到轎子裡頭有一張毛絨床、幾個真絲枕頭，還有她外貌相似，性格和天賦卻截然不同的妹妹辛西婭。她手裡正握著一支高腳杯，身邊的銀色托盤上盛著各種山珍野味，兩名僕人正輕揮動著扇子為她乘涼。

「艾希，見到你可真是……高興。」辛西婭的話語有些緊張，與此同時，她的轎子平穩地落到地上。

「辛西婭，看來你興緻不錯啊。」艾希強壓抑著怒火說。

怪不得潘迪不想讓自己來這，原來她是想讓辛西婭在暗中籠絡人心，成為另一位夠資格的女王候選人。

自己最初的計劃可不是這樣的，艾希事先知道會有一隊冒險者來獵殺蛛妖，所以艾希放出佐蘭去幫忙他們剿滅威脅，好以此來拉攏蛛妖們的民心。

然而結果卻是佐蘭這張好牌卻被搶走了，艾希拉攏蛛妖的計劃也泡了湯。無奈她如今只能選擇這樣的方式，卻居然又讓辛西婭給搶先了一步，艾希此時的心情憤怒到難以言喻。

辛西婭在姐姐凌人的目光下不知所措，看上去像是要鑽回床單里躲起來。

「小酌一杯如何？」她提議道。然後緩緩舉起自己的酒杯，緊張地抿了一口。

「你要做的是保護這裡，不是清空村裡的糧倉。」艾希諷刺地回絕了品酒的邀請。「請你自覺退下，讓我來擔任保護蛛妖一族的職責。」

辛西婭聞言僵住了，用力把酒咽下。

「我做不到。」她緊張地答道。「你也明白，這是潘迪奶奶對我的任命。」

不是所有從遺留下來的遠古種族，都有著像蛇妖或蜂妖般的自保能力。蛛妖恰好就是其中的一種，他們需要強大庇護者的保護，以防那些人類冒險者的威脅。

而蛇妖則就是庇護者當中數一數二的存在，她們憑藉著自身的特性與強大的詛咒之力，永遠都是站在魔物之森頂點的種族之一。

女王不僅僅是眾蛇們的女王，同樣也是他們這些脆弱生物的女王，而潘迪就像是將軍，負責管理這方面的的大小事務。

艾希上前靠近妹妹的床，臉上的得意慢慢轉變成恐嚇。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心裡清楚，如果那些冒險者發現了這座村莊怎麼辦？」

「那時我會守護這裡。」辛西婭沒底氣地說。她確實也算得上是一位強大的戰士，但還是遠不及艾希。

「你會死的，全村人都會死，你我都很清楚。」艾希的聲音讓整個廣場上的人都聽得見。「我能保護他們。」

廣場上傳出一陣呢喃的騷動，辛西婭不悅地緊咬著下嘴唇。她的姐姐從小就這樣，尤其是自己被佔上風的時候。

「我……我沒法讓給你，女王和潘迪奶奶不會允許的。」辛西婭仍然膽怯地說。這次甚至不惜搬出了女王的名號。

「只要你主動請辭，她們就會允許。」艾希說。「回家去吧，回去打理你的叢林花園和溫泉，我會繼續承擔你在這裡的責任。」

她看到辛西婭的視線在幾名長老中間來回，似乎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

「女王定下的規則寫得很清楚，只要我還有能力，就沒有其他人能擔任這個職責。」

艾希聞言憤怒地咬緊了牙，她現在覺得放過潘迪就是個錯誤，而自己未能找到機會除掉眼前的妹妹也很愚蠢。自己早就該吃了她們，這兩個最後與自己血脈相通的親人。

「你們難道會相信嗎，我這個要被人用轎子抬著，才能走路的妹妹能保護得了你們？」艾希回過頭沖廣場上的所有蛛妖大喊，再也沒有打算給辛西婭留面的意思。

長老們聞言皺著眉，再次確認自己的決定。「只要被女王任命的辛西婭有能力執政，那這個位置就屬於她。」

艾希決定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殺了，但理智卻強壓下了她心中的瘋狂。

「好吧……既然這是你們的選擇。」

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離開了，似乎是要毫無意義地在經歷一遍，那些令人煩躁的草叢以及飛舞的蚜蟲。但這次艾希的臉上沒有任何抱怨，只是血紅色的雙瞳在半路上突然開始發亮，帶著深切惡意的強大詛咒，讓她身邊的草叢開始成片枯萎。

由艾希所經過的地方，形成了一道瞎子都看得見的寬敞大路……

數日後的早晨，艾希在房間里被哭泣聲喚醒。

「是冒險者，他們發現了蛛妖的村子！」

妹妹的哭聲從她卧室外面的門廳傳來，艾希立刻穿上長袍，打開卧室的門，發現潘迪正扶著泣不成聲的辛西婭。

「辛西婭，怎麼了？」艾希問道，她稍微努力讓聲音顯得關切一些。

她的妹妹轉過身，面紅耳赤、渾身發抖，身上處處是在叢林中飛奔留下的擦傷。

「冒險者……他們點燃了村莊，死了一半人，另一半都藏了起來。我勉強逃出……」

艾希擁抱妹妹，在她肩膀上壓抑著微笑。

「現在你懂了嗎，我也是為你好。」艾希說。「那是一種危險的責任。」

「我聽你勸就好了，你……你一定能解決那群冒險者。」辛西婭用哭腔說道。「你應該擔任保護蛛妖們的職責。」

艾希聞言心想……嗯，我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