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我知道你現在想要什麼。」藍禮說。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露天的舞廳既不冷也不熱。海面上吹來的涼風和天空中滾燙的太陽，形成了接近完美的配合。

一對額頭鑲嵌著寶石的兄弟彼此對視，沒人在意飄散在空中的音樂有多美妙。並不年長的他們，無法像一般地孩童那樣，沉積在熱鬧宴會的喜悅之中。

「他們這種人不好解決，尤其是對你來說。」

藍禮轉頭看向了階梯下到訪的客人們，那一張張面容，全部都是他所熟悉的嘴臉。

而依安則肯定很不習慣吧，藍禮光是看他彆扭地的坐姿就明白了。自己至親的兄長，肯定恨不得現在就從這裡逃走。

「我有我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這用不著你替我操心。」依安仍然嘴硬地答道。

他當上城主，接受真正的教育也才不過數月。而藍禮為了在這種時候發揮作用，可是耗費了十幾年來學習。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還是在爭奪權力的遊戲中輸了。真是諷刺，最終得勢的人，居然會是幾兄弟當中接受教育最少的依安。

一想到這裡，藍禮的眼皮不經跳了一跳，但幸好並沒有人察覺出他的動搖。這場宴會對他來說可是個機會，可不能被多餘的感情影響了心智。

「你到底想怎麼樣，砍了我的頭然後掛在城牆上嗎？」藍禮說。他嘆氣著仰身靠在了椅子上，坐姿不在顯得那麼優雅。

「這到是個不錯的提案，我會考慮的。」

依安的態度仍然十分冷淡，而周圍的幾位提利爾家臣，都希望他只是在說玩笑話。蘭蒂斯他們沉默著坐在椅子上，默默聆聽著依安與藍禮的會談。

「安妮被你追殺是因為她是私生子，市民也不會站在血統不純正的她那邊。」藍禮說。「但你要是殺了我就不同了，連親兄弟都殺的人，只會被人們給當成暴君。」

依安聞言發出了輕藐的笑聲，只剩下半張臉的他，笑起來顯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彆扭。

「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這世上可沒有比你性格更暴虐的人了。」依安說。

誰都知道最先挑起戰爭的人是藍禮，也許陰謀的導火索早就已經埋下很久了，但點燃這道致命火星的人無疑是他。

儘管藍禮從未承認，是他指示了600名黑衣，襲擊毀滅了瑪格麗商會負責管理的西城。

「我解釋過很多次了，挑起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誰會相信？」依安答道。

兩人彼此的心情都十分不悅，繼續選擇沉默下去，只會令關係更進一步的惡劣。

「我們別廢話了，直說你想要幹什麼嗎吧。」

依安注視著宴會上來往的人群，藍禮肯定是有事才出席的，不然的話他本可以拒絕，和一個相互都討厭的人並肩坐在椅子上。

「城主的位置已經是你的了，而我也不想再繼續爭了。」藍禮平靜地說。「於是，事到如今我只想當一位普通的商人。」

「不可能。」達米安直接拒絕了藍禮，雖然經驗確實十分不足，但他可還沒蠢到那種地步。「你別想再有機會儲備勢力。」

空氣中香甜的火藥味再次燃起，依安的眼神中漸漸浮現出了兇狠地殺意。他不知道如何去隱藏這個，同時也完全覺得沒有必要。

「別那麼肯定，哥哥。」藍禮的語氣變柔和了些，他意識到了依安並不像自己那般理性。「我對商人們可有著十分豐富的待客經驗。」他又將視線轉移到了宴會人群們的身上。「不過我也理解你在怕什麼，我可以保證你完全不用擔心這點。」

權力的基礎，在沒有掌握人心的情況下，是要靠著金錢所來維持的。讓藍禮恢復商人的身份，就等於是在給他未來能奪權的機會，依安怎麼可能會允許。

但事實上，他也確實需要藍禮的能力。

「怎麼做？」依安問。他姑且想著先聽一聽。

這時藍禮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副商人在談生意時才會露出的嘴臉。

「在我名下經過交易入手的每一筆財產，我都會將它們儲存進城堡的存庫。這樣的話，所有的記錄都會經過你的審視。就算我將來有任何你會感到不高興的念頭，也無法有機會挪動足夠的資金來執行。」

也就是所謂地完全在你的見識下行動，依安聽出了藍禮藏在話語中的意思。

「徹底投降了？」他問。

對此藍禮只是閉上雙目，感受琴聲帶來的片刻放鬆。

「我不否認，這座城市的市民和我都感覺到疲憊了。」

依安聞言用手指抵住下巴，他一直沉寂著猶豫了許久。盡他所能思考，藍禮可能會給自己帶來的利弊。

「好吧，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最終依安還是選擇了妥協，藍禮聞言也露出了他真誠地笑容，好歹外表看上去很真誠。

「謝謝你，兄長。」

依安沒有理他，反而突然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揚。

「這就算是我對你的關心吧，你最好牢記住這一點。」他嗤笑著說。

「仇恨這種東西是很難被遺忘的，尤其是那些出生於社會最底層的人。」依安看向藍禮，那道瞳孔中醞釀著虛無，看不到任何感情的色彩。「你或許很了解這些富人，但你想象不到當一個普通人，被突然間奪走了珍視之物后，他們的憤怒究竟會有多麼難纏。」

藍禮的背後感覺到了一股涼意，他無法將視線從依安冰冷的笑容上移開。

「小心點吧。」這是一句善意的警告，還是說可怕的威脅。「爭取在未來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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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色普通的小鳥，在水池的邊緣上歇息，清澈的水面倒影出了它的身影。玫瑰樣式的白裙突然從水面上閃過，將它們給驚嚇回歸了天空之中。

她就像是一朵隨風舞動的玫瑰，掀起婚紗的裙角扭動腰肢，被雪白頭紗覆蓋的烏黑長發飄呀飄，就算是精心修剪出來的妖艷百花，不及這位白衣新娘的貌美半邊。彷彿頭頂蔚藍的無垠天空，此刻就是為了迎合她才存在的。

瑪格麗的笑容紅暈動人，她一生之中都從未如此開心過，既像個孩子般地純真，也深深地感到無比的幸福。也許瑪格麗會是世界上最年輕的新娘之一，但同時也將是最幸運的那個，因為她能得到自己最初的愛戀。

「所以，我看起來怎麼樣？」瑪格麗歡笑著問。

坐在長椅上欣賞這一切的人是佐蘭，同樣穿著一身整潔帥氣的白禮服，打理好了一頭金色的略長碎發。就算是平時表情都十分嚴肅的他，也都因為瑪格麗的美麗而分了身。

「您很漂亮，瑪格麗小姐。」他微笑著答道，但其中還是難掩一絲苦澀。

「什麼啊，事到如今還對我用敬語？」

瑪格麗生氣地鼓起了她的臉頰，上前坐到了佐蘭的身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未來丈夫的眼睛。

對此佐蘭還是有些不習慣，淡淡地舒了口氣，他伸手安撫了下瑪格麗的腦袋。

「只是習慣了而已，瑪格麗。」

貌美的新娘聞言再次露出了那天使般地笑容，拋棄了她平日里形影不離的紅裙和扇子，只在今天和佐蘭在花園中獨處的時候，對他一個人展露出自己的真心。

瑪格麗伸出手摟住了佐蘭的手臂，輕輕地靠在上面感受著風的寧靜。這樣的場景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只想向神明祈禱，希望這份幸福能儘可能的在多持續一小會。

「父親和母親，會怎麼樣看待我們的婚姻呢？」瑪格麗突然問道。

她心中略微感到一絲不安，抓住佐蘭的雙手也更用力了些。一般來說她和佐蘭的婚姻，是絕對無法被認同的。甚至就連現在那些到場的宴客們，其中也肯定有不少人的心中是帶著唾意的吧。

「我想，肯定是無法接受的吧，尤其是你的父親他。」佐蘭淡淡地說。「不過。」他低頭看向瑪格麗，笑容之中充滿了寵溺。「在驚訝過後，你母親應該會替你感到高興。」

然而瑪格麗聽了並不感到開心，她鬆開佐蘭的手臂從椅子上站起，默默背對著他賭氣地走遠了兩步。

「你還真是懂她的心思吶，遠要比我更加了解。」瑪格麗的語氣明顯流露著失落，她想聽的可不是這種答覆。

然而佐蘭並不能理解少女的心思。

「這並不能怨您，夫人當年去世時您還只是個嬰兒。」他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以為瑪格麗是在懷念母親。「而且，那時我也並不在夫人的……」

「你又用敬語了。」瑪格麗打斷了佐蘭。

「額，十分抱歉。」

「真是的，你平常明明都是很嚴謹的一個人，今天是怎麼了？」瑪格麗說著，略微回過頭撇了佐蘭一眼。「就算是充滿威嚴的騎士大人，在臨近成婚的那一天，也還是會感到緊張嗎？」

佐蘭聞言無奈地笑了，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

「畢竟是意義非凡的一天，我也不想在顯得那麼嚴肅。」

瑪格麗則發出了懷疑地聲音。

「吶，佐蘭。」她低下腦袋嬌羞地說。「你愛我嗎？」

「是，當然。」佐蘭立即答道，沒有任何的遲疑。

「這是真的嗎？」瑪格麗接著問。「該不會只是為了讓我支持依安上位，而勉強自己說下的謊言吧？」

「絕對不是……」

「老實回答我。」她再次打斷了佐蘭。

兩人莫名相互沉默了一會，佐蘭的表情很憂慮，他不想撒謊但這樣或許會傷害到瑪格麗。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我可能不會選擇和你結婚。」他還是選擇了說實話。「我這樣做，是希望能保全你們每一個夫人的孩子，無論是誰。」

瑪格麗聽罷咬緊了牙齒，但她其實早就知道，只是在這之前一直都沒有勇氣敢問。心想著也許讓佐蘭看看自己穿婚紗的樣子，他或許就能給出一個不同的答案。

「所以你從來就都不喜歡我，就只是為了完成我母親的願望？」

佐蘭沒有直言，只是抬起頭回想著一段記憶，那是在只屬於他的人生當中，為數不多值得令人露出笑容的幸福回憶。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能被你所喜歡上。從以前開始，我的一生就註定是要為了履行職責而活，在身後守護主人幸福的背影就是我的全部。當年您出生的時候，身處王都的我並不在身邊。但當您母親的信件傳遞到我手中的時候，我仍然能從中感受到夫人她的喜悅。」

他的話語聽上去很溫暖，那真的是一段令人高興的時光。

「自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早已經深深地喜歡上您了。就算還未見面，一名還不成熟的騎士，就已經準備好為她的公主奉獻出一切。」

瑪格麗聞言心中一驚，她終於回過了頭，才發現佐蘭已經來到了面前。

「雖然我不曾說過，但當我得知您對我的心情時，我由衷的從心裡高興。雖然礙於職責的關係，我無法捨棄你們兄弟當中的任何一個。」佐蘭蹲下了身，直視著瑪格麗近在眼前的雙眼。「但是，如果只在今天能讓我拋棄騎士的身份，只是作為佐蘭這個普通的人來選擇的話。」

兩人四目相對，其中醞釀的情愫止不住地溢出。

「我最喜歡你，瑪格麗永遠都將是佐蘭此生的摯愛。這並非是騎士的誓言，只是我傾心於您的愛慕之心。您願意接受嗎，瑪格麗小姐？」

佐蘭的話音落下，下個瞬間瑪格麗便已經撲倒了佐蘭的懷裡，她笑著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從最初遇見彼此的那時候開始，就在等待著這一刻，瑪格麗真正想要的就只是這些而已。

「都跟你說不要再用敬語了。」她哭著說。

「對不起，想改掉這個習慣恐怕得花點時間。」佐蘭無奈地笑了。

「嘛……沒關係。」瑪格麗也輕快地笑出了聲，她緊緊摟住佐蘭不願意放手。「反正我們的未來還很長，現在就原諒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