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疑竇叢生

她匆匆返回楚公館，來到芙蓉的房間，芙蓉不知去了哪裡，房間里空無一人。她悄悄打開房門，很順利的在床底下找到了那雙繡花鞋。

那是一雙粉底白花的鞋子，粉粉嫩嫩的顏色，很是受女孩子的青睞。她仔細檢查了一下鞋子，鞋幫纖塵不染，只在鞋底的紋路里發現了少許紅色泥土的痕迹。

她果真在說謊，她去過紅泥灘！

「小姐，你在幹什麼？」芙蓉站在門口，看到她手裡的那雙繡花鞋，她已然明白了她最「敬愛」的小姐到底在想些什麼。

「芙蓉，阿武死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哦，知道！」其實，當巡捕房打來電話的時候，阿武遇害的消息就已經在下人們中傳開了。

「他是前天在紅泥灘遇害的，我記得那天你的鞋是濕的，而且還有紅泥的痕迹，你去過那裡？」

這幫沒用的東西！她暗暗咒罵著，只不過是「打掃戰場」就做的這麼拖泥帶水。既然她開始懷疑，那就編一個故事，編到她信為止。

「小姐，」她支支吾吾的說，「我確實說謊了，我去過那裡，我還看到過阿武哥。」

那天，她買完東西，經過一個賭場的時候，看到阿武和一幫人拉拉扯扯的。她正想過去問個究竟，卻被一個人拉住了衣袖，她回頭，看到的竟然是振邦少爺。

振邦告訴她，那是黑幫之間的糾紛，讓她不要惹禍上身。

可她認為，既然背靠楚先生這棵大樹，就應該告訴他事情的原委，在上海灘就沒有楚先生解決不了的糾紛。

振邦對她的看法嗤之以鼻，楚先生最深惡痛絕的無非是嫖賭毒，只要他的下屬沾染上其中的一種，他絕不放任姑息！他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的事就權當沒有發生。如果阿武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那他還怎麼在道上混！

就這樣，芙蓉將信將疑的聽從了他的安排。

他又拉著她去了紅泥灘，在這個別具一格的地方向她表白了心跡。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她羞愧難當，深一腳淺一腳的逃離了那個「是非之地」。

「振邦？」這件事難道還有他的參與？思源蹙起了眉頭，他喜歡上了芙蓉，這究竟是喜還是憂？喜的是，如果有了一個喜歡的女人，他就會多了一些擔當與責任；憂的是，這會不會又是一場針對她的陰謀？

芙蓉惺惺作態，「都怨我，要不是我的漠視，阿武哥哥也不會……」她說著說著，不禁悲從中來，抽抽噎噎，哭的有如梨花帶雨。

見她哭得一塌糊塗，思源皺起了眉頭，她不喜歡這個動輒就哭的跟個淚人似的芙蓉。「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儘快查明真相，找到兇手，讓阿武哥安息！」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芙蓉的感情世界異常豐富，任何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都可以演變成一場悲天憫人的大戲。她冷眼旁觀，只覺得即使悲傷泛濫，淚水縱橫，也無法掩蓋她內心的冰冷。

「小姐可以去問問振邦少爺，看看芙蓉到底有沒有在說謊！」

「我會調查清楚的！」她冷冷的說，「我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有理有據，可她的心裡卻是矛盾重重，一方面對她的言行有著深切的懷疑；另一方面又迫切的希望這只是一個巧合。

朵兒和阿武的死，多多少少都和她有些關係，但是最後她總能置身事外，將嫌疑撇得一乾二淨。如果只是巧合，自然皆大歡喜；可如果是刻意為之，那芙蓉瞞天過海的本事不容小覷，抑或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在背後操縱著她，讓原本單純善良的她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台殺人的機器。

她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如果事實正如猜想，那她現在豈不是與狼為伍？一旦她撕下偽善的面具，那對她將是致命一擊！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要趕在對方再次出手之前，將這個幕後黑手揪出來！

她私下調查了那家賭場，具體情況和芙蓉所說如出一轍。至於振邦，她還沒來得及和他當面鑼對鑼鼓對鼓的對質，他卻主動送上門兒來了。

就在發現阿武被殺的當天下午，他拿著一束玫瑰，和兩個兄弟一起出現在楚公館門前。傭人通報后，將他迎了進去。天楊不在家，自然是思源接待了他。

「芙蓉呢？」振邦沒有寒暄，開門見山，步入正題。

思源見他神色不錯，又見他手捧玫瑰，料想芙蓉所言不虛。

「振邦，最近……」

她還未說完，就被他的一個手下搶了話茬，「陳小姐，這是我們陳隊長！」

「陳隊長？」

振邦面露得色，志得意滿的說:「振邦不才，承蒙伊藤大佐厚愛，繼任特工總部行動隊隊長一職。」

原來，趙炳安死後，步其後塵的竟然是陳振邦。可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何德何能，竟能入了日本人的「法」眼，繼而扶持他成為新一代的走狗？

「陳隊長！」思源一字一頓，加重了這幾個字的讀音，「失敬失敬！不知你找芙蓉所為何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麼淺顯的道理，陳小姐不會不懂吧？」他稱呼她為「陳小姐」，她稱呼他為「陳隊長」，由此可見，兩人之間僅存的一點親情，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

正說著，芙蓉從樓上拾級而下，帶著一絲羞澀，一絲期盼，款款而來。她儘管身著粗布衣裳，梳著最簡單的髮式，沒有絹花首飾作為裝飾，可是，一舉手一投足間卻是顧盼生姿，風情萬種。再看振邦的神情，早已是如醉如痴，心神蕩漾！

振邦喊著「芙蓉」迎了上去，將手裡的花束遞給她，她躊躇著接了過來，俯首花間，嬌艷的玫瑰映紅了她的臉，也灼熱了她的眼。

「芙蓉，喜歡嗎？」振邦柔聲問道。

「嗯。」她羞怯的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臉急切的說:「振邦少爺，快告訴小姐，那天我們見到阿武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