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梁換柱(中)
兩人正說著，容月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見到凌風，兩人點頭致意，沒有寒暄，只一個眼神彼此之間就已經心意相通。
「容月，你怎麼來了？」思源問道。雖然她嘴上這麼問，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容月之所以會來，還不是和她有著相同的目的。
其實，當容月得知消息后，她怕思源會貿然行動，便在第一時間趕到楚公館告知。
哪知還是晚了一步。天楊見她神色焦慮，全然沒有了初見時的端莊文雅，不禁心生疑竇。「關小姐，可是有什麼急事？不妨坐下來稍候片刻。」
「不打擾了，」她勉強一笑，「我還是改天再來拜訪吧！」
她出了楚公館，叫上一輛黃包車，直奔仁愛醫院。一路上，忐忑不安，憂慮重重，自是不必說。直到見到思源安然無恙，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思源，我有話和你說。」她拉著她的胳膊轉向一邊，看看凌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凌風，我和關小姐先走了，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她沖凌風眨眨眼，一副躍躍欲試，心嚮往之的模樣。
兩人手挽手，一同走出了醫院。不料，被趙炳安瞧見了，而更為不巧的是他看到了容月不經意間的笑臉，突然想起了「她笑起來有一對很好看的酒窩」那樁「仙樂斯」舞廳的案子。他心下懷疑，不由得緊隨其後，一探究竟。
「趙隊長！」有人叫住了他。
「沈隊長？」他面帶揶揄，「和陳小姐進展如何？哥哥還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他眼神飄忽，心不在焉的問著。時不時回頭張望，見兩人已經走出醫院，坐上了一輛黃包車。
他心下著急，剛想找個借口抽身而出，就聽凌風說:「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可有些事卻怠慢不得，比如唐寅的那幅《牡丹圖》……」
「《牡丹圖》？」他眼神一亮，「沈老弟可是有了什麼消息？」趙炳安雖是一介莽夫，卻偏偏附庸風雅，喜歡什麼名人字畫，尤其鍾愛唐寅的花鳥畫。
「是有了一點消息，今天晚上……」兩人邊走邊談，凌風投其所好，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至於什麼「酒窩美女」，早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晚上九點，行動開始了。
思源圍上厚厚的圍巾，將頭臉裹住，只留一雙晶亮的眼睛警惕的察看著四周。她佯裝肚子痛，彎腰駝背，看似痛苦萬分的去急診室就診。
這時，凌風在外圍開槍，然後駕車東逃，成功的吸引了一部分追兵沿途圍剿。兩分鐘后，丁牧出手，又向反方向引走了一部分追兵。其實這個計策說到底也無非就是調虎離山。凌風和丁牧將大隊人馬調離之後，容月混入配電室，切斷全部電源。而思源趁著混亂潛入了三樓。
儘管外面亂作一團，三樓卻是冷冷清清，鴉雀無聲。思源順著牆邊一路摸到312室，掏出手槍，慢慢推開房門。
房間內黑漆漆一片，藉著朦朧的月光，隱約看到病床上白花花的被單里鼓鼓囊囊一片。門后似有微弱的呼吸聲傳來，她一矮身，就地一個翻滾，一回身，「砰砰」兩槍，門后之人應聲倒地。與此同時，病床上躍起一人，沖著思源連開兩槍，槍聲過後，倒下的不是思源，而是那個背後偷襲之人。
幸得容月及時趕來相救，要不然思源可就成了日本人的槍下冤魂。
「容月？你怎麼會……？」思源愕然道。
「現在來不及解釋，這是一個圈套，快走！」容月喊道。
兩人不敢停頓，一前一後，躍窗而出。翻過院牆，兵分兩路，一東一西向著凌風和丁牧撤退的方向追去。
思源沿著路邊的陰影一直向東追趕，耳聽得凌亂的槍聲近在咫尺。她在心裡默默地念道:「凌風，堅持住，我馬上就到！」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驚得她一個趔趄。她加快速度沖了過去，只見七八個人團團圍住一輛燃起熊熊大火的車子。
是凌風的車！整個車體被烈火濃煙吞噬，散發著一種焦糊的氣味，就像是七年前的那場大火，那凄慘的畫面，那炙烈的場景……
她一陣心痛，只覺得整個人置身於火海，被烈焰焚燒，被濃煙炙烤，直到體無完膚，灰飛煙滅。
不，灰飛煙滅的是凌風，還有她隨他一起死去的心。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來時的路上，想起凌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將永遠的定格在她的記憶中，她的眼淚禁不住簌簌而下。
不知不覺，竇樂安路近在眼前，那間小屋裡有著溫馨的回憶和美好的嚮往，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愈發期待，又因為一個人的失去而愈發懷念。
打開房門，一股熟悉的氣味夾雜著暖意溶溶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像那碗濃香的麵條，就像那繞起髮絲的輕柔……可是如今記憶如昨，斯人已矣。
她撫摸著房間里的一桌一椅，那裡纖塵不染，有他雙手拂過的痕迹；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有他曾經輾轉的身影。她抱住枕頭，哭倒在沾滿煙草與他雄壯氣息的床鋪上。
都是她的任性害了他，都是她的魯莽毀了他！她從來沒有想過，鐵打的凌風竟然也會有隨風而逝的一天。
樓梯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思源正沉浸在無邊悲痛中，不曾留意這細微的響動。
當房門打開，一聲細膩的呼喚傳來，使得思源的悲傷戛然而止。她抬起頭，透過淚眼迷濛，看到凌風面帶微笑向她緩緩走來。
「凌風，是你嗎？」
「是我，我回來了！」
她扔掉枕頭，喊著「凌風」撲進了他寬廣的胸懷，感受著他溫熱的身軀，傾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只覺得大悲大喜之後是如潮水般湧來的虛無與縹緲。
「凌風，我不是在做夢吧？」她低聲呢喃著，不敢高聲語，唯恐相逢是夢中。
「不是夢，」他親昵的掐了下她的臉頰，「我怎麼捨得讓你為我傷心！」他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這滾燙的淚水灼熱了他的心，也溶化了他的情。他擁著她，只覺得世間萬物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