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男人

來到村東口的鐵匠鋪，沒見到石墨，反倒是看到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在石墨鐵匠鋪門口瞎晃悠。

目光有意無意的，似乎都在朝著鐵匠鋪裡邊瞧去。

丁雨靈眉頭一皺，尋思著該不是欒城殘黨回來想要報仇。

但看著這人又有些不像，畢竟這人一看就是三四十歲的人，不像是街頭小混混，到是有些出乎丁雨靈的預料。

丁雨靈畢竟是女孩家家，也不會貿然上前，而是走在一旁偷偷看著。

男人似乎察覺到隨著天亮人越來越多，再朝著石墨的鐵匠鋪里看了一陣，轉身除了村口就開車離開。而他開的車，丁雨靈看了一眼，是一輛黑色桑塔納。

正在丁雨靈尋思著的時候，石墨來到了鐵匠鋪：

「丁村長，您有事嗎？」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叫丁雨靈村長的時候，石墨總是感覺有些彆扭。似乎心中下意識的感覺，村長這個稱呼，配不上丁雨靈這個城裡姑娘一樣。

不過這種小心思，被石墨很好的隱藏了起來。

丁雨靈看了石墨一眼，跟著石墨走進了鐵匠鋪，看著裡面堆積起來的農具，又想到了之前在門口看到的古怪男人，丁雨靈終於還是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疑惑。

晃了晃手裡的文件袋，丁雨靈解釋了起來：

「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嘛，上面的文件已經批下來了，補助款現在已經批到鎮上去了，我今天來，就看你對於新設備有什麼特別要求，我再幫你申報上去。」

「而且上次和你說的安南市冶金學院學習的事情，經正式落地了，這個周末出發，要在安南市冶金學院學習五天，你這邊應該沒什麼事情吧？」

聽著這話，石墨眼前一亮。

這份技術補助，設備必然是要全部更換的，不過每個鐵匠都有自己的習慣，自然要問一問接受補助的人對於設備有什麼要求。

而最讓石墨關注的，還是安南市冶金學院的學習機會。

雖然僅僅只有五天時間，但對於石墨來說也是極為渴望的。

至於設備，到是沒有特別的要求，畢竟，現在擁有了煉器傳承之後，他對於這所謂的煉器傳承到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

現在鐵匠鋪的設備雖然老舊，但對石墨來說到是沒什麼影響。

雖然這麼想，但石墨還是簡單的提了一下。

首先，鍋爐是肯定要還的，現在這一台雖然還能用，但對現在石墨打鐵的速度來說，現在的鍋爐是影響速度最關鍵的因素，他希望能夠換上一個功率更大的。

其次，鐵匠鋪的模具也是一個重點。

雖然自己擁有煉器傳承，即使是不需要模具都能夠直接打造出來，但要是能夠來一批模具，在速度的提升方面同樣能夠起到效果。

除了這兩樣，對於其他東西石墨倒不是很在意。

他擁有煉器傳承之後，說是化腐朽為神奇也不為過，唯一限制他的就是速度方面。

石墨說完自己的要求之後，丁雨靈也做了相關的記錄。

在所有事情都談完的時候，丁雨靈終於開始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石墨一愣，第一時間想到了陳韜。

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搖搖頭，他不知道自己搖頭是因為怕丁雨靈知道了告訴母親，還是單純的不希望丁雨靈知道自己遭受的委屈。

「真的嗎？」丁雨靈似乎有些不。

石墨點頭：「真的！」

「那就怪了！」丁雨靈皺起眉頭，和石墨說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個男人。但這種事情石墨既然決定不說出來，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只能一個勁的搖頭。

「算了，你自己注意一些，如果有什麼困難，儘管跟我說就是，什麼事情都不要自己藏在心裡！」

丁雨靈終究還是沒再追問，只是在臨走的時候交代了石墨一句。

這段時間的相處，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在心裡其實都已經把對方當做了自己的朋友。

這種感情很微妙，同樣也足夠讓人絕望。

兩人的性格，成為了相互之間彼此吸引的潛質。

但兩人的眼界和出生，卻讓兩人都將心裡的那份心思給自覺地收拾了起來，即使是偶爾想起，也會儘快收斂起來。

並不是說丁雨靈看不上石墨，也不是說丁雨靈嫌棄石墨的出生。

而是因為，她不希望給石墨壓力。

門當戶對，並不說兩個人的家境需要相互匹配。

而是因為，在差不多的家庭環境中成長起來之後，兩人的話題以及想法在很多時候會在同一個頻道上。

如果強行跨越這道門檻，兩人結合，必然有一個人在拚命忍受。

很顯然，如果兩人現在在一起，其中需要忍受的，肯定就是石墨這個山村少年。

事實正是如此，石墨在面對丁雨靈的時候，偶爾經常會沒由來的生出幾分自卑感覺。這不是因為石墨沒有自信，而是因為在面對喜歡的事物時，他會不自覺的產生這種感覺。

丁雨靈相對而言要很洒脫一些，她欣賞石墨，但卻不會希望因為某些註定不成功的感情，成為兩人之間的羈絆。

這就是兩人此時的狀態。

至於將來。

「媽，我走了！」

石墨背上背包，朝著坐在門口的母親揮了揮手，轉身揉了揉石靈的腦袋：

「走了，好好照顧咱媽！」

石靈在新學校僅僅上了一周課，不過這一周的時間她在新學校似乎和同學相處的不錯，整個人重新煥發了生氣，甚至不停叫喚著要幫自己哥哥拿行禮。

其實石墨不過只是去一個星期而已，隨便一個背包就能夠解決。

但石母顯然不放心自己第一次出遠門的兒子，不斷地往他的包里塞衣服，生怕自己孩子在外面冷著凍著，甚至就連幾個饃都塞到了石墨的包里，千叮嚀萬囑咐的讓自己兒子一路小心。

這不，一個小包能解決的事，卻偏偏成為了大包小包兩三個才能夠裝下。

不知道的，還以為石墨打算要去外地一年半載了。

走到村口的時候，林奈抓著一把瓜子，沖著石墨一陣揮手：

「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指定給你辦妥了。」

「還有哦，你小子可得騙個省城姑娘回來！」

剛打算面帶微笑打招呼的石墨，一腳差點踏空，整個人在林奈哈哈大笑的聲音中朝著村外而去。

省城，多麼令人嚮往的辭彙呀！

省城開始學習是下周一開始，統一的食宿。

出雲村地處偏遠，所以要提前兩天出發。

石墨到是沒有多做耽擱，走了半個小時到達山村腳下，搭上了一個前往鎮上的牛車就開始了坐車之一路上平平淡淡，也沒什麼其他小說故事裡的車上艷遇之類的事情。

而在石墨開始自己的趕路之旅的時候，懷山鎮農具廠，銷售部中的眾人卻一個個愁容滿面了起來。

陳韜身為銷售部主任，對著自己的下屬們怒吼了起來：

「看看，你們自己瞪大眼睛看看，去年相對比今年，我們的業績在直線下滑，這樣下去，懷山農具廠將會成為笑話。」

陳韜說的口乾舌燥，但下方的下屬們，面上雖然都是擺出了一副家裡死了人的慘淡模樣，但實際上眼睛里都帶著漠然。

這是一群滾刀肉，真真正正的滾刀肉。

畢竟是在國企，他們的飯碗被不少人稱之為鐵飯碗，因為即使是陳韜這個主任，也沒有辦法把他們攆走。

至於懷山農具廠的業績？

誰在乎呢？

陳韜很清楚自己下屬的想法，事實上他又何嘗不是抱著這樣的態度呢。

但即使是明白甚至理解，但並不代表陳韜就會就此滿意。哪怕是在懷山農具廠這樣的國企，但也不能說這件事情就沒有任何問題，何況他已經知道了一些別的消息。

看了一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下屬們，陳韜的右手重重拍在桌面上：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真的以為，這地方就是鐵飯碗了？」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們，不是！」

「你，你們，甚至就連我，都不確定會不會明天就回家領失業補助，你們以為我在和你們開玩笑嗎？」此話一出，周圍人頓時驚訝了。

不得不驚訝啊，這消息絕對算是重磅的，而且還是自己的部門主任說出來的，更是讓這群人一個個放下十多年的心提了。看著眼前的陳韜，雖然沒人說話，但眼中的疑惑已經很明確。

陳韜似乎對眾人的反應很滿意，點了點頭。

即使是滿意自己的話終於起到作用，但他臉上卻還是帶著幾分嚴肅。

因為他自己明白，自己說的話可能性雖然不高，但卻絕對也是有很大可能性的事情。

「陳主任，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對呀對呀，難道有什麼大事了嗎？」

「陳主任，您一定是得了什麼消息，跟我們說一下唄！」

一群人和陳韜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不見陳韜開口，總算有人按耐不住，開口詢問了起來。

事關飯碗的事情，由不得人不關注。

面對眾人詢問，陳韜臉色依舊難看，朝著辦公室外瞥了一眼，隨後看了看一眾死灰復燃的下屬，才低聲道：

「咱們鎮，或者說咱們市，現在出了一個技術補貼你們知道嗎？」

眾人一愣，有的點頭，像是明白什麼靠做起來；還有的一臉懵逼，顯然根本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開始拉著旁邊人詢問探討起來，之前的死氣已經徹底消失。

「咳咳！」陳韜打斷了眾人的討論，臉上帶著幾分陰沉：「現在這個政策已經徹底落實，據說馬上新的一批設備就開始引進各個村落。」

「這政策，看上去是精準扶貧，但往深了想，你們覺得這技術補助落實之後對哪一方面影響最大？」

能在這裡上班的，沒有傻子。

畢竟，傻子不可能有機會進入這地方。

陳韜的話，雖然沒有說全，但眾人心中卻已經瞬間想到了。

技術補助，其中包括了多方面，而其中有一批，就是農具鍛造這一塊上面。落實之後，毫無疑問，影響最大的，肯定就己這個鎮級的農具廠。

畢竟，懷山農具廠最大的優勢，就是設備。

而現在，技術補貼落實，雖說不是各個村都有一個鐵匠，但平均三五個村子也有一個鐵匠獲得了補貼。

設備一旦換新，而且還是對本村免費開放鍛造農具，這種競爭絕對是難以想象的。

再往深里想，甚至不少人都開始擔憂起來。

為什麼會有這個補貼出現？

很簡單，肯定是想要開始動刀子了。

現在的國企是什麼情況大家心裡都有點AC數，而懷山農具廠雖說不至於太虧，但近幾年確實是在不斷的虧。

錢，而這個補貼落實之後，衝擊最大的就是農具廠。一旦真的出現那種情況，這當初強盛的農具廠，還真不是沒有可能破產倒閉！

這話，自然不是陳韜自己想出來的。

事實上，他一開始也根本沒在意這什麼狗屁補助，畢竟即使是鐵匠再牛逼，能夠跟自己整個農具廠叫板不成。

這話，還是生產部主任喝醉的時候說出來的。

這東西，乍一看看不出什麼，但細細一想，其中的貓膩頓時就出來了。因為這代表的，是國家機器的態度，雖然看上去還是實驗階段，畢竟沒有全國普及。

但一旦普及下來，這事情基本上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溫和。

稍有不慎，農具廠真的可能會直接倒閉！

眼看眾人臉上都已經帶上了各自的表情，陳韜嘆了口氣：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打起精神，拿出你們當年考試的本事出來，把這件事情給應對漂亮了。」

「只有把咱們農具廠的利潤拉回來，才能夠保住自己的飯碗。」

「如果還不成，估計要不了多久，咱們應該都要去，業保險去了。」

聽著陳韜的話，眾人眼皮一陣狂跳。

這事情，可開不得玩笑。

對於他們這群養尊處優的大爺來說，前半生的奮鬥，就是為了進入懷山農具廠這樣的國企。在他們大多數人的奮鬥史上，只要進入了懷山農具廠，那就意味著這輩子基本上只剩下享受了。

但現在看來，當頭的一棒，讓他們突然發現。

這場奮鬥，似乎並沒有結束。

人，最怕的就是沒了危機意識，陷入安逸之中。

如果人是一個軸承，那安逸絕對是軸承上的銹跡，一旦出現，只會無限的擴大下去，想要輕易抖落，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而現在，陳韜的消息，好像一把刮骨刀，把他們骨頭上的銹跡給掛了一把。

雖然不知道這根軸承還有沒有救，但至少現在，整個懷山農具廠的眾人都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開始熱烈的討論了起來。

「我們要趁現在補助還沒徹底落地，先把資源給挖過來！」

「待會我就去之前幾個老客戶那裡，看看能不能弄點訂單回來，必須要先弄點好業績出來。」

「馬上年終了，今年不用統計鐵定是虧本，咱們抓緊時間，先止損。」

「懷山鎮的農戶店，最近都沒有下單，咱們也該去訪訪了！」

「……」

看著一幫子下屬開始熱烈討論，陳韜臉上漸漸帶上了笑容。

他之前說的事情，或許是真的，但事實上他根本不相信，別說是他，就算是透露這句話的那位生產部主任，在說了這些消息之後，也在後面補了一句：

「或許咱們上面真的有這個意思，但想要一幫子只會拿著小錘的鐵匠能夠把我們干趴下，夢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