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平安夜（3）

通往宇通大廈的路，因為平安夜而變得擁堵不堪。喇叭聲、咒罵聲混雜在一起，使本該和諧溫柔的聖誕前夜變得極端躁動，駱冰亦如此。

一路上，他已經前前後後分析假設了數次，竟管他確定妮子喝醉了，竟管他確定以及肯定妮子又在發作著她固有的任性，但可怕的是，妮子的任性往往伴隨著真的性情，她性子脆弱剛烈，骨子裡自帶著一股寧折不彎的倔強，往壞里催發就是敢於自我蹈滅！何況她喝了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駱冰無助地看著前方擁堵的車流，氣急敗壞地揪扯了下頭髮。

他拿出手機，撥了陳宇的手機，半天過後，妮子才接起，軟軟地應了聲。

駱冰咬著牙問：「還沒準備跳呢是不是？」

對方沉默，但抽泣聲重。

駱冰低吼了一聲，把頭埋在方向盤上：「妮子，我正往你那趕呢。不管有什麼想不開的事，你等我到了再說。你聽好了，現在蘭陵路上塞滿了車，根本走不動，車子不會飛這你是知道的；還有，我氣管不好，跑到那估計還沒見到你我可能就先上路了妮子，你聽我叫你『妮子』，別人我從來不這麼叫，包括王恩思，天底下我只這麼叫你一個人，為什麼，因為我***在乎你，打心底疼你，跟愛情沾不沾邊咱先不論，但是你要真有個好歹，我這一輩子都會活在遺憾中，遺憾你懂嗎，就是少了東西的意思，顧名思義，我四肢健全地活在世上，但我的精神世界卻是一個硬性殘疾，這都是你造成的，你忍心讓我接下來的人生不完整嗎？」

前面地車流稍動，駱冰顧著說話沒有前行，後面的車開始不耐煩地按起響笛催促，駱冰一氣之下，把頭伸出窗外大罵道：「催你媽什麼催！趕喪去呀，操！」等回到車內，再呼喚陳宇，那邊卻已無聲。{手.打/吧Shouda8.Com首發}駱冰瘋狂地回撥著，但始終不見妮子反應。駱冰此時急火攻心，卻全無辦法，害得他只能隨著此起彼伏的聲浪，不斷拍擊著方向盤，花冠隨之發出長短不一的嘶吼。

不管了！駱冰借著一個空隙強行套邊停車，出得車外，三步兩步地竄上路邊天橋，到了橋頂，已現氣短之相，他扶住胸口大喘了幾口氣，下意識地看一眼橋下，只見兩向車流已然凝固，且蜿蜒出視線之外。再向西遠眺，宇通大廈的樓尖在夜色中矗立分明，但相距無算，他嘆了口氣，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氣餒和無助。

他發了一條簡訊給妮子，然後疾下天橋，轉而瘋了似的向宇通大廈的方向飛奔。

駱冰趕到時，宇通廣場正在進行焰火晚會。錦簇的煙花，像一朵朵艷麗的祥雲，盛開在天地只間，照亮了暗黑時空的方寸。駱冰在歡呼的人群中推擠行進，目光始終上舉，找尋著樓頂上陳宇的影蹤，不敢錯過任何一個開放的光亮。

終於，他在大廈北側，看到了樓尖上一團微弱的暗影，孤零零地凝嵌在樓頂一角。他不敢肯定那就是陳宇，他大喊了一聲妮子，一頭扎進了燈火輝煌的大廈。

在天台，他終於見到了陳宇。妮子伏在半人高的牆欄上面向遠方，面上凝著一層清冷的落寞。光彩不時輝騰在半空，照亮了陳宇，寒風中，妮子飄動，長發輕揚，美得不染纖塵，恍若仙子。

駱冰喊了聲妮子，慢慢向陳宇走去。

陳宇回身指著駱冰說：「停下。」妮子說完笑了，側著頭用頑皮的目光看著駱冰，又是一陣光彩劃過夜空，駱冰在妮子的臉上分明看到了淚痕。

「累壞了吧？」妮子雙手撐著牆欄，跳坐其上，語氣平靜的讓人心驚，她說：「看你氣喘吁吁的，先把氣喘勻了再跟我說話。其實我更累」

「你累個屁！」駱冰彎著腰喘氣，最後乾脆席地而坐，指著陳宇罵：「你錦衣玉食、奢侈**，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你他媽還有臉說累？按你的說法，窮人乾脆都不要來這世上了，都胎死娘腹得了！！媽了個逼的，我跑了兩三里地，累得腸子都要斷了，你跟我說累，你有資格嗎？我問你，你憑什麼死，你說！」

陳宇恨恨地盯著駱冰，無聲地哭泣著，半晌嘆口氣顫聲道：「你從來都這樣，跟我說話永遠不帶一點溫柔，你就知道罵我、奚落我」

「我敢對你好嗎？！」駱冰咆哮著：「我負得起那個責任嗎？一個余浩就把你弄得生不如死了，再加上我這個根本給不了你承諾的人，那不是把你往死里弄嘛！」

「你不用這樣，我已經生不如死了」陳宇終於哽咽出聲，她斷續著說：「以前我還抱著一線希望，以為能和你在一起，現在我不抱幻想了。」

「好！」駱冰重重點了下頭，「這麼說你想死跟我沒多大關係。那我問你，為什麼要尋死？」

陳宇凄然一笑：「不想活了，就是這樣。這個世界太殘酷了，親情、愛情都那麼虛幻，到頭來一些冰冷的事實又打擊得你抬不起頭來，我無處可去，無人可依，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一死了之。」

駱冰忽然大笑起來，他邊笑邊搖頭道：「其實你不想死。人說哀莫大於心死，只有萬念俱灰的人，才會對死義無反顧，而你，居然還想著風花雪月地見我一面，還挑了這麼浪漫的地方。你看四周開闊，煙花漫天，平安之夜啊，陳宇，世上還有這麼多可觀可戀的東西，你捨得嗎？」

妮子扭頭看向天際，笑得愈發神秘了。

「要是我不許你死呢？」駱冰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