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平安夜（1）

零點時分，恩思打來了越洋電話。

駱冰迷迷糊糊地接起，聲音里還透著濃濃的睡意。他有些奇怪恩思會這麼晚打來，他下意識地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順便問了一句。恩思稍作停頓，淡淡地說突然很想他，就打了，忽略時間了。

駱冰開心地笑了，順便還誇了恩思幾句。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神智也漸漸清醒了。

恩思說她此時在中央公園，起初駱冰沒在意，哼哼著想著下一話題，忽覺不對，便問她大冷的天，跑中央公園瞎轉悠什麼，不怕凍著？

恩思又頓了下，半晌道：「心亂，不放心你。」

電話里能清晰地聽到腳踏積雪的吱吱聲，旁邊還不時傳來一個操著華語的男子，輕聲提醒恩思行路小心，駱冰本想問此人是誰，可沒等話出口，恩思又說話了。

恩思說最近右眼總是跳，心裡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駱冰笑言：「你這個海歸精英不會也相信那些迷信說法吧？家這邊一切都好，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我身體健康，工作順利，你就甭擔心了，把你自己照顧好就行。」

其實恩思說這些的時候，駱冰心裡已經陣陣發緊了。女人的預感，是這個世界上較為神奇的現象之一，多數或許荒誕不經，但時常也會發生神來之筆的應運，而且極其切中。

接下來的談話，多數都是駱冰在言語，恩思只是默默傾聽，偶爾報以一字之應。駱冰聽出了恩思的心緒消沉，但萬里之遙，駱冰實在不想加諸恩思一點沉重，他東拉西扯地跟恩思漫談，聚精會神地捕捉髮自恩思的任何一絲愉快的信息，但許久過去，恩思依舊反應淡漠，話語不多。

談話漸漸沒了興緻。

進行間，兩人說話忽然搶到了一起，停頓后，又都等待對方發聲，通話一時陷入了沉默。

直到駱冰餵了幾聲，恩思才回過神來，說我在呢。

又是片刻沉默，電話里傳來恩思的嘆息：「駱冰，家裡真的一切都好嗎？」

「一切正常，你放心吧。」駱冰看了眼卧室的門，低聲道：「就是想你。你知道的，我這個人離了拐棍就倒，對著家務就煩心，夜深人靜的時候，呵呵你懂的。總之每天都想你。」

「沒有你，我真的不行。」良久，駱冰補充道。

「畫展快開幕了。」恩思長呼了一口氣，語氣多了點生動，她笑著說：「趕上了聖誕節，雖說不巧，可也不錯。節日一過我的畫展就召開了，到時候我把錄像上網傳給你看，為我加油吧，駱冰。」

駱冰一震，翻看了桌子上的台曆，倒吸一口氣：「天呢，明天是平安夜！恩思，你你看我把這茬給忘了，恩思，明天你咋過啊？」

恩思沉吟半晌，輕輕道：「應該是和談阿姨全家一起過節。不過說實話，我沒什麼興緻，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咱們的春節，而且是和你一起過。」

「駱冰，」她總結說：「真希望今年的春節，我倆平平安安地一起度過。」

放下電話，駱冰心裡驀地掠過一陣煩亂。他看了眼窗外，夜色闌珊，目光再轉向卧室，木門緊閉，此時裡面床上正熟睡著陳宇。想到這，駱冰披衣而起，來到卧室前，把門輕輕推開一線，向里窺望，朦朧中，只見陳宇蜷睡於床上，*遮面，空氣里飄漾著一股淡淡的馨甜。

駱冰關上門，久立於外，思慮良久后，他淡淡一笑，心下安定亦有坦然。

放心吧恩思，除你之外，再不會有人讓我情生萌動，我心如止水，只有你，才能攪起我心池的波瀾。

早間電視新聞里，播報著歐洲連日暴雪的消息，2007年的聖誕節，終於迎來了近年來罕見的明雪，而脆弱的北半球，也在一片風雪中，變得惶恐失措混亂不堪。

這是一個變味的聖誕節。

有一個鏡頭讓駱冰印象深刻，一閃而過的方寸間，顯現的是挪威天空的北極光勝景。在一片奇幻炫彩的光幕下，銀白的大地就像童話里的世界。他被那美景震撼，禁不住叫了聲陳宇，因為他恍惚記起，妮子曾說過她親臨過挪威，見識過那傳說中的神奇。

卧室無聲，駱冰從沙發上爬起，穿上褲子來到門前，敲了幾下門。依舊無聲，他打開房門，只見卧室此時空無一人，床上被褥整齊疊放，可陳宇卻沒了蹤影。

駱冰在門口發了會呆，回身找到手機撥了過去，卻被告知對方已經關機。

無奈，駱冰發了一條簡訊：妮子，見信迴音。今天是平安夜，不介意的話我來安排一下，咱倆共度這個節日，不為別的，只希望你能開心。

一上午過去，陳宇沒有回一條信息。

中午，駱冰在一家小吃店草草地點了一份牛肉麵充饑，可是吃著吃著，一股混合著寂寥的傷感忽然襲上心頭，他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抿抿嘴茫然地看一眼窗外，落雪雖然停了，但天光依然灰濛濛的，一如他的心緒。滿腦子都是恩思的影子，他不甘心地掏出手機，胡亂翻弄著，最後停在了電話簿上的恩思名錄上，他想按下呼叫鍵，但看了眼時間，還是頓住了。十二點，那邊已是午夜，這會恩思該睡了吧。

他發了一條簡訊：恩思，此時紐約已過零時，你那邊也進入了節日。值此之際，惟願你我相守相望平安久長。你我雖遠隔萬里，但心繫一起，記住，我愛你。

簡訊發出，心情也輕鬆了許多，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遠方，心兒似乎也隨著飛逝的訊號，越山跨海，飛到了心愛的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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