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從前慢(二)
第六十七章從前慢(二)
正元這次計劃已久的離家出走，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便宣告結束了。
她被自家二堂哥揪著書包，一路揪到了自家父親的面前。
整個兒院子最寬敞的前廳里，從地板到四面的矮牆都是青石板砌成的，已經長出了薄薄一層暗綠色的地痞石苔，而在正對著屋子的半圓形矮牆邊上，擺滿了正月林從各地弄回來的盆栽和花木。穿著一身寬鬆服飾的正月林放下了手裡澆花用的小噴壺，一邊抬腳走了過來。
「去哪兒玩了？怎麼弄得一身泥？」他背著手站在正元面前說到。語氣是難得一見的嚴肅。剛下過雨的日頭從絲絲縷縷的糖狀雲彩里露出頭來，照在正月林半邊臉上，愈發顯得他儒雅隨和。
分明感受不到一絲的怒氣。
正元氣鼓鼓地，活像一隻撐滿了氣的氣球。她哼唧了兩聲，轉過頭去瞪著二堂哥。
「別不說話，你妹妹可都跟我說了。」正月林從錢夾子里摸出了一張綠色的鈔票。
「省著點花，回頭別讓你媽念叨我了。」
「哎！四叔回見！我這就先回學校了。」
「嗯，慢著點。」正月林揮手送別了侄兒，回頭看著嘴角都快能吊一隻醬油瓶的女兒。
正元朝著已經騎著自行車撒到老遠的背影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兒便鑽進了屋子裡。不說起她還好，一說起來那個搗蛋鬼，自己就氣得慌！
正月林在身後喊著：「做什麼去？話還沒說完吶！」語氣難得一見的嚴肅。
正元不理會，自己鎖了門撲到了床上。扯著小熊耳朵生悶氣。
「討厭！討厭！又是你這討厭鬼！哼！臭不要臉的正准准！哼！」
正准准就是正元那二堂哥的大名，其人私交甚亂，常跟著一幫子所謂的兄弟混日，在學校里為非作歹，生生把家裡弄成了學校老師的家訪聖地，每個月不落的，真是比姨媽還準時。
呃……以上這一句話是正元摘自大伯母的語錄。
故而正准准此人，常常被大伯父拎著耳朵暴晒在大太陽低下抽藤條。
這南方俗稱的跳腳米線，正元就是從她二堂哥身上得知的。可以想象初初搬進這個大院子的正元，看見正在藤條下邊跳腳邊背書的二堂哥，內心是有多麼震撼。
至於這陶萌萌，也就是害得她最終決定離家出走的罪魁禍首，也就是正元小姨家的女兒，不過仗著自己年紀小，每每到了這裡就搶著自己的玩具玩，搶輸了回頭還要去打小報告，霸道得要死！也討厭得要死！
正元捂在被窩裡生了會兒子悶氣，直到房間里的燈線都暗下里了，她一肚子的悶氣才變成了飢餓，發出了咕嚕嚕的叫聲。
她鋪在枕頭上蹭了蹭紅彤彤的臉頰，嘴角還是癟著的。
要是能有個哥哥就好了，正元這樣想著。
肚子實在餓得不行了，正元就偷偷溜到了廚房去。
沿路上就碰到了剛從外面散步回來的爺爺。笑眯眯地捏著塊叮叮糖塞到了她嘴裡。
正元舌尖卷著糖，叫了一聲便撲到了爺爺懷裡，嚷著還要吃些。
就在這時候，她眼睛見著了跟在爺爺背後進院門的，正坐在台階邊上換鞋子的少年。
少年穿著一套天藍色的校服，單肩背著個黑色的書包，轉過來眼瞅著她笑了笑。白皙的面龐上是一雙凜然炯炯的眼睛，帶著迫人的銳氣，而此時他嘴角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襯得他像極了某人。
正元的腦子騰！地一下就炸開了。一手指著少年結巴了起來。
「你……你，我……」這少年，可不就是被自己不小心撞到的霸凌團體的小頭目嘛！
當時他還凶自己來著，正元想著。
夫婦兩跟在少年的身後進來，母親摸了摸正元的頭，放下包就鑽進廚房去了。父親看著這副樣子的正元，很是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
「怎麼能這樣對著客人？我平常都是怎麼教你的！」
正從冰箱里抬出新鮮瓜果的母親頓了頓，神色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招呼著那少年過去坐。
秦冉？
正元嘴角喃喃了幾遍少年的名字，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委屈透頂了。
她不高興地瞪了少年一眼，仗著主人家的威風，大聲說到：「你是來我家做客的嗎？那你爸爸媽媽呢？我跟你說……」
一塊西瓜突然塞過來，堵住了正元正打算耍耍主人家威風的嘴。
正月林低斥了一聲，讓正元不餓就滾回自己房間去。
長這麼大以來，正月林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這是第一次。
正元覺得委屈透了，當場大哭了起來，可是也沒有人來哄自己，於是抹著眼淚就跑回了自己屋子裡，「啪！」地一下落了鎖。
「你怎麼能這樣凶孩子？看你把孩子嚇的！」正元母親抱怨到。
「我怎麼能嚇著她了？你說說！這孩子昨天一天沒回家你知道嗎？我說你就不能走點心嗎？要不是准准把人找回來了，咱們以後可都見不著這小祖宗了！」正月林說完，眼角瞅了眼安安靜靜吃西瓜的少年，肚子里的氣像是撒不出來了一樣，憋了下去。
老人坐在搖椅里慢慢地隨著電視里的京劇節目打著拍子，看樣子似乎一點兒也不操心這些年輕人的事情。
正月林沉住了氣。
「好了，我今天不和你吵。」他轉頭看著旁邊的少年到
：「秦冉，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麼需要的和叔叔說就好。不要客氣。這以後你也要多照顧著點妹妹，知道了嗎？」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容易就解決了呢。
「知道了，正叔叔。」秦冉乖順地點了點頭，從桌上扯了紙巾仔細擦了擦嘴巴和手指上的西瓜汁。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了自己兩邊膝蓋上，面上的恰到好處的笑容。
正月林點了點頭，指著樓上說道：「二樓樓梯口左拐第二間房，你媽媽一早就給你收拾好了，你先上去看看合不合心意，要是還有什麼缺的就和叔叔說，我和你媽媽說點事情。」
耳邊傳來鞋子踏在木樓梯上的聲音，正元悄悄地收回了自己趴在樓梯口的身子，進門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關上門的一瞬間，恰巧看見了從門縫低下走過去的人影子。
樓底下父母又爭吵了起來，正元板著手指頭算了算，似乎從半年前開始，父母就一直處在這種持續的爭吵當中了。
不一會兒爺爺也上樓了。
正元在電視里吵鬧的歌曲節目和父母親的爭吵聲中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