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從前慢(三)
第六十八章從前慢（三）
秦冉於是便在正元家裡住下了。
聽爺爺說，這是媽媽故人的孩子，因為父母出事兒了，家裡現在已經沒人了，母親本著故人的情意，和父親商量好了便驅車去接了他回來。
所以這以後大家都會住在一起。
正元睜大了眼睛看著抱著臟衣服從隔壁房間里出來的少年，癟著嘴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少年走過來摸了摸正元的頭。
「妹妹可真是可愛呢。」
正元不準痕迹地往後退了一步，正好撞到剛過來的母親身上。
「以後要好好和哥哥相處，知道了嗎？」媽媽不厭其煩地再次吩咐到。
正元不耐煩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媽媽真是煩死了！我要去睡覺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過什麼『好事兒』！
哼！
正元撲到自己床上，心裡頭想著秦冉的壞，想不明白父母親怎麼把這麼一個壞東西接到自己家裡來了。
…………
那時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平日里要是溜進了一隻小耗子，隨便從二樓的屋子裡哪裡下一嘴巴都會惹得一家人都處在煩躁之中，而秦冉每天早上都會在他房間里靠窗的書桌上朗讀英文。
二人的房間正挨在一起。
正元氣鼓鼓地掀開了蒙著臉的被子，一手按下了床邊的鬧鈴。
「啊！好睏啊~」
「ONTHE24thofFebruary，1810，thelook-outatNotre-DamedelaGardesignalledthethree-master，thePharaonfromSmyrna，Trieste，andNaples.
Asusual，apilotputoffimmediately，androundingtheChateaud'If，gotonboardthevesselbetweenCapeMorgionandRionisland.…………
Immediately，andaccordingtocustom，therampartsofFortSaint-Jeanwerecoveredwithspectators;itisalwaysaneventatMarseillesforashiptocomeintoport，especiallywhenthisship，likethePharaon，hasbeenbuilt，rigged，andladenattheoldPhocéedocks，andbelongstoanownerofthecity.」
朗讀聲如約響起。
英文單詞在少年嘴裡跳躍著，清朗的聲音合著院子里的鳥叫聲響起來。
聽起來……就像唱歌一樣呢。
竟然也不是很討厭的樣子嘛。頭腦還在沉睡中的正元愣愣地想著。抱住布偶熊在床上打了個滾，漸漸地又沉入了夢鄉之中。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學的日子。
……
「正元還沒下來嗎？」正月林接過了從妻子手裡遞過來的公文包，看了眼安靜的二樓皺眉問到。
「都已經這個點了，不會還在睡吧？」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錶。「我九點還得回公司拿點資料呢，這時間有點趕。啊蓉，你快去樓上看看。」
欽蓉皺了皺眉：「學校九點半才開門，這個點還早得很，你讓孩子起這麼早做什麼？別一會兒去了學校又打瞌睡了。」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欽蓉還是很心疼孩子。
「就你知道心疼孩子了？你不去，我自己去。」正月林做勢自己上樓去。語氣都不由得有一點點沖了。
欽蓉張了張嘴，一副又要嘮叨的樣子。
這時候，秦冉放下了手中喝了一半的粥，順手在桌上扯了紙巾擦了擦嘴，悠然到:「叔叔您要是忙可以先去，我待會兒也要去上學，剛巧可以帶著妹妹過去。」
正月林猶豫了一會兒：「這……」
「沒事的叔叔，學校我熟，我小時候也是在那片上讀的書。」秦冉笑著說道。
欽蓉突然間「喔！」了一聲，一拍腦袋到：「小冉不就是再那上學嘛！我怎麼給忘記了。今年是升高一了吧？」欽蓉問到。
秦冉乖巧地點了點頭。
正月林撤回了伸到樓梯口的腳。
「那你就先帶她過去吧，等我拿了資料就過來，這期間你就多看顧看顧她。」他說著從自己錢夾里抽出了一張鈔票，放到了桌上。
「要是起晚了沒趕得及吃早點，就帶正元去附近的餐館里吃點。喜歡什麼自己也買一點。別跟叔叔客氣。」
秦冉沒有推脫。
……
「扣扣扣……」敲門聲響起來。
還縮在被窩裡的正元喃喃了幾句，夢裡剛好是上菜的場景。並且全是她喜歡的菜！
「元元？起來了沒？哥哥等著你了。」好像是母親的聲音。「快些起來，再賴床哥哥和你要遲到了。」
啊，好吃好吃！好好吃啊……
「記得一會兒帶上手機，媽媽出去了……」
正元扒著盤子，看著盤子里的烤肉，嘴角忍不住滋溜了幾下。正要伸手時，盤子對面突然冒出了陶萌萌那張討厭的臉來，眼睛也瞅著自己的菜盤子，齜牙咧嘴地瞅著自己笑，嘴裡的小虎牙看得正元腦子直抽，正元被嚇得往後一靠，一腦袋磕在床杠上醒了。
「媽咪？」正元揉了揉眼睛喚到。「媽咪我餓了。」她迷糊著眼睛去拉開了門把手，揉著眼睛朝著門外的人到：「媽咪，我餓了。」
門外站著一個雙手抱胸的少年，沖著她齜了齜他嘴裡兩顆小尖牙。
「我不是你媽咪，你媽咪出去了。終於捨得起床了？」那少年說道。
正元「啊！！」地一聲撲到了床上，用自己的被窩蒙住了腦袋，只留著一雙嫩白的小腳丫子在外面使勁兒撲騰著。
秦冉被這孩子嚇得一愣神，摸了摸下巴奇怪到：「我有這麼嚇人嗎？」
「哎！你跑什麼？還不快收拾東西？回頭你的開學典禮要遲到了可別賴我。」
床上的人沒反應，反而還使勁兒往床上的被窩裡鑽著。
小孩子就是麻煩。
秦冉在心裡說了一句。
「起來！不然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想辦法去學校。」秦冉掀開了正元的被窩。厲聲說到。
正元突然被掀開了被子，整個人露在清晨的空氣中，鼻子一癢就忍不住往外噴了兩個噴嚏。
正要湊過去揪人的秦冉冷不丁被噴了一臉的口水，頓時就不高興了。他看著縮在一水粉色玩偶里的穿著粉色睡裙的奶娃娃，難得的忍住了自己的壞脾氣。
奶娃娃看著她，水淋淋的眸子里透著無辜，似乎一點也不準備為剛才的事情道歉。
「起床！」他一手抖開了奶娃娃又要往身上扯的被子，加重了語氣：「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就走了。」秦冉做勢要往門外走。
正元揉了揉眼睛，突然就毫無預警地大哭了起來。
她嚷著要爸爸，要媽媽，還嚷著自己都快餓死了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出來，是不是要把自己餓死了什麼什麼的。
她這麼嚎哭著，哭得簡直就像是氣兒都喘不勻了，可嘴裡竟然還能這麼往外大段大段地丟著疑問句。
真是神奇！
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秦冉忍不住想著。
秦冉揉了揉眉角，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炸了。他從來不是個會哄孩子的人，平生尤其討厭那種一天到晚只會哭的奶娃娃，現在還能這麼站在這裡應付這個奶娃娃，可見已經費了他不少精力了。
並且……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神色不耐，他們好像已經快要遲到了呢。
看著根本不打算歇下來的奶娃娃，秦冉忍不住退後了幾步。
「別哭了。」他試著放低了自己的語氣。好做處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來。
沒歇。
「別哭了！」
哭得更大聲了。
「我說讓你別哭了？！聽到沒？！」
正元被他這麼一凶，哭的更大聲了。簡直就如石破天驚，天雷滾滾，震得秦冉一腦門的灰塵。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頭。
「正叔和蓉姨都出去了，你要是還想去學校就給我利索點！不然就自己走過去。」秦冉留下這一句話，終於逃也似的出了房門。
終於聽到「學校」兩個字，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的正元愣愣的擦了擦眼淚。
小肚子里傳來咕嚕嚕的叫喚，正元癟嘴：「可是我現在餓了。你要給我做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
……
國際中學小學部側門外面的長街上，不同於正門的端莊嚴謹，一條街上全是一水兒打著紅傘的商販攤位。小販吆喝著，裹著各種各樣奇怪的味道直衝人的鼻腔而來。
這個點，人流量基本都沒有降下來過。
秦冉側身避開了一溜兒同校的高中生，一手扯著正元的書包袋子，以防她走丟。
他現在有點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不該為了圖快，選擇了這條路了。
正元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眼睛幾乎都快黏在那些攤位身上了。
「別看了，咱們現在要去公交車站等正叔。」秦冉皺了皺眉頭，一手拽著書包袋子把人給拽了過來。
一手扒在人家炸雞排攤位上的正元被扯得一個不穩，差點撲到人家油鍋里。
那正在炸雞腿的小販冷不丁看見這麼一個奶娃娃從桌子後面冒出頭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小盆友想吃什麼？香不香呀？」
「香~」正元抽了抽鼻子，一張玉白的小臉上全是渴望，簡直像一隻正在鬧饞嘴的幼貓。
小販笑著指了指自己手邊五花八門的油炸物：「想吃什麼？告訴叔叔，叔叔給你扔油鍋里！」
正元忍不住往前湊過去了幾步。卻被秦冉一把拎住了書包袋子給拉了回來。
「你剛才怎麼答應我的？」秦冉問到。「剛才說給她買了牛肉乾就乖乖聽話的人是誰？！」
正元咬著手指：「是我嘛！可是，可是我餓啊！」她看著面前一臉冷硬的少年，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然伸手扯了扯少年的校服褲子，奶聲奶氣的央到：「吃嘛吃嘛！我們一起吃好不好嘛~」
簡直就是個小餓鬼投胎！
秦冉看了眼正元的小肚子，有點懷疑地揚了揚眉。
「你還能吃？」
正元忙不忙點頭，亮晶晶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
當然能啊！
想起來剛才在新生會上陶萌萌那副吃驚的樣子，正元心裡真是高興壞了。
她像個得了便宜的小老鼠一樣啃著雞腿，心裡想著。
這個人……好像也沒有這麼討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