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機緣

第六章 機緣

來人看上去大概四五十歲的模樣,穿着一身滿是油污酒漬的看不清楚原本顏色的道袍,頭髮胡亂用一根木簪挽起,如同一個大馬猴一般,蹲在窗口,滿臉陶醉之色。

「這位道長?」蘇珏微一皺眉,「不告而取,不太好吧!」

那人直接用衣袖抹了一下嘴,乾笑道:「小娃娃,你這麼點大,喝酒是不好滴,我這是在幫你忙啊!嗯,你爹娘呢?也不管管你!」

「我爹娘都沒有了!」蘇珏淡淡地說道。

那人這下接不下去了,眼睛一轉,又大咧咧道:「啊,爹娘不在,那就更不能學壞了,我這是幫你爹娘教你啊!這酒你不能喝了,我幫你喝掉,省得你惦記!」

於是,這位毫不臉紅地舉起酒瓶,往嘴裏灌去。

等到他一瓶酒喝完,蘇珏這才開口道:「你除了教我不要喝酒,還能教我什麼呢?」說着,他又摸出了一個酒瓶來,拿在手上,漫不經心地掂量著。

「咦,你這小娃娃……」那人還想直接把酒拿過來,卻驚訝地發現,雖說蘇珏的動作並不大,卻每每躲開了他的手,發現蘇珏並不好糊弄,眉眼都皺在了一起,嘆道,「哎,你這麼點娃娃,心眼倒不少!」

他盯着蘇珏拿着酒瓶的手,想了想:「那道爺我教你武功?要知道,道爺我雖說不是武功天下第一,可是,江湖上比得上我的,還真不超過這個數!」說着,他張開了一個巴掌,在蘇珏面前晃了晃。

蘇珏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意:「我又不需要搶小孩子的酒喝,要學絕世的武功作甚?何況,我自己也學過一點呢!」

那人仔細想了想,沒錯,這小子雖說看上去沒什麼內力,可是,這手法卻是不同尋常,怕是早就有了良師了,當下苦着臉道:「那小娃娃,你要我教你什麼?難不成,和我一樣出家去做道士嗎?」

「你懂《論語》嗎?」蘇珏問道。

那人有些尷尬:「呃,我會念《道德經》!至於《論語》,好多年沒看過了,都忘了!」

「我只需要找一個夫子做西席,又不是要去做黃冠!」蘇珏嘆道,他有一個感覺,自己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西席,這個邋遢道士卻是能幫上忙,「你除了騙我一個小孩子的酒喝,還能教我什麼呢?」

道士鬱悶地抓抓亂糟糟地頭髮,嘀咕起來:「像你這樣的,簡直就是積年的老狐狸,哪裏像小孩子啊?」

不過,很快,他眼睛一亮:「那我要是給你找個合適的西席,你請我喝酒,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蘇珏小臉上無須掩飾的懷疑之色。

那道士顯然不是什麼清心寡欲的,見得蘇珏的神情,差點一下子跳了起來,叫道:「你這小娃娃,真是太可氣了,等我把那傢伙找來,我就是你師叔,到時候,我,我非把你喝窮了不可!」

說着,那道士也不搶酒了,直接就提氣飛身而去,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公子,剛才那個人?」被驚醒的蘇義匆匆趕來,有些惶恐地問道,他自以為自己如今武功已經不錯了,可是,別人都到家裏來了,自己才發現,實在是太鬆懈了。

蘇珏卻有些漫不經心,他淡淡地說道:「不過是個酒鬼道士罷了,無須擔心!」

見到蘇義的神色,他輕笑一聲:「你也不必沮喪,那道士看樣子早已是先天之境,你不知道他來,也是正常。等你將玄玉功修鍊到第五層,也能進入先天,到時候,也就不比那道士差多少了!」

蘇義點點頭,卻暗自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修行了。他見確實沒發生什麼事,不過,還是有些擔心,那幾個守夜的丫環在這種事情上也不頂用,乾脆抱了被褥,直接在外間歇息了。

這快要入冬了,天也亮得晚,一大早,外面還籠著一層濃霧,院子裏的人也就都起來了,幾個粗使婆子開始生火燒水做飯,而丫環下人們也都起來洗漱,開始幹活。

蘇珏也醒來了,他長年修行玄門內功,對睡眠的需求並不如何高。春桑端著熱氣騰騰的洗臉盆進來,擰了條熱毛巾給蘇珏擦臉,綠枝取來青鹽,讓蘇珏擦牙,又用溫水漱口,便開始給蘇珏穿衣。

早飯很簡單,一碗粳米粥,一碟子煎餃,蘇珏慢條斯理地吃完,在院子裏走了一圈之後,便去了書房。這時候,外面霧還很大,想曬太陽也不成。

蘇珏的生活一向平淡,幾乎可以說是無趣了,青陽鎮太小,不要說是長安洛陽那樣的大城市,便是稍微大一點的縣城,也能有集市可以去逛一圈,可是,青陽鎮不一樣,這裏每個月,只有逢十的時候,才會有一次集市,十里八鄉的人回到這裏來買一些必需品,至於其餘的時間,也就是各家過各家的日子。

蘇義曾經勸他乾脆搬到縣城去住,不過,蘇珏拒絕了,去了縣城,他就會暴露在那些一向對蘇家很感興趣的那些官吏面前,他如今年紀實在還小,根基還不夠深,不想在太多人面前表現自己過多的異常。

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的潛規則,雖然很多事他已經差不多記不清楚了,不過,還有一些事,即使是時間也很難磨滅它們的痕迹。

在很久之前,他那時候是多麼張揚無度啊!生而知之,他自以為是,覺得自己能夠面對一切,掌控一切。他將一些不符合那個時代的東西都弄了出來,讓原本貧困的自家很快富裕起來。終於,引起了別人的嫉恨,因此,那一世,還是孩子的他被族人眾口一詞的稱做妖孽,被燒死在祠堂里。

一直好幾世,他每每做夢,都能感覺到自己皮肉被燒焦的痛苦。

後來,也有過類似的事情。他曾經發起過奴隸起義,結果被叛徒為了十幾個銀幣毒死了;他曾經因為教廷的腐朽想要進行宗教改革,最終被所謂的宗教裁判所用盡酷刑死去……

幾次教訓之後,他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忖度人性。畢竟,有一句話叫做,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蘇珏真正相信的,還是自己。

幾天後的下午,家裏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之前那個酒鬼道士,另一個,卻是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容貌清癯,身上帶着一種讀書人才有的傲氣。

「你說的就是他?」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著蘇珏,淡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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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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