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今已經是承平三年深秋，蘇珏他們已經在青陽鎮定居一年多了。生活一直平淡無波，蘇義又買了十幾頃地，給佃戶種植，家裏也新招了些下人，又在寧州幾個縣城各開了幾家鋪子，生意都還不錯。

昌平縣令潘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是個不學無術之人，後來拐彎抹角地巴結上了朝中重臣徐思安，結果就謀到了昌平縣令的缺。

昌平算不上極好的縣，可是也不差。寧州雖說比不上荊州和揚州那般富庶，可是，因為離關中近，關中需要的糧食有三成是寧州提供的，另外，寧州還出產生絲，織出的月錦如月華泄地，華美非常，從來都被列為貢品，因此，這裏的油水也足夠他人垂涎了。

潘原此人貪財好色，不過，還算知道克制，又有幾個還有點才幹的幕僚幫他打理政事，沒有鬧得民怨沸騰，因此，儘管商家地主們經常被盤剝，不過，還是在他們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

至於寧州郡守，這一任的郡守名叫陸基，即將離任，因此，正抓緊時間撈上最後一筆，回頭到長安再送些禮，前途還能再進一步。

為了能夠在寧州紮下根來，潘原和陸基那裏蘇義沒少打點，當然，另外幾個縣城的縣令以及一些有實權的官員也是收了蘇家不少好處，對這樣的小人，不怕你收錢，就不怕不收啊！因此，整個寧州，都是給蘇家的鋪子大開方便之門，要不然怎麼說官商勾結呢，不就是這樣更容易賺錢么！

「蘇義，今天那位潘大人又怎麼了？」蘇義剛剛從縣城回來，身上還帶着酒氣，蘇珏拿着本書，頭也不抬的問道。

「還能怎麼樣？」蘇義撇撇嘴，「他又納了個小妾，覺得錢又不夠花了唄！公子，說起來，幸虧咱們每個店鋪都有兩套賬本，每次給他們看的都是假的那本，要不然，以那幾位大人在咱們幾個店面的乾股，還不把他們讀物胃口都喂叼了啊！」

「貪心不足唄！這是人之本性！」蘇珏輕笑一聲，「很少有人能夠控制住自己的**的，尤其是吸引力足夠大的時候！」

蘇義搖搖頭：「算了，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說起來，陸郡守也要離職了，還不知道新來的是什麼德性呢！」

「估計也差不多！」蘇珏淡淡的說道，「說起來，當今雖說從來都是死抓着權利不放，一向獨斷專行，可是，終究他不是什麼雄才大略的英主，耳根子也軟，好大喜功，看看朝中的那些重臣都是些什麼人物就知道了！以寧州這樣的地方，想要得到郡守這個缺，不管是哪一黨的人，總是要付出不少代價的！」

蘇義呼出一口氣，說道：「是啊，花上一大筆錢，買個郡守的位置，肯定是不會知足與兩千石的俸祿的，自然到了任，就要大撈特撈了！」

蘇珏瞥了他一眼：「等到看看到任的是誰再說吧！希望不是什麼天高三尺的人物！對了，你的『玄玉功』練得怎麼樣了？」

蘇義有些無奈：「不過才練到第三層而已，不過，也快要突破了！畢竟，以前的功法太過急進，體內的經脈終究有些損傷，光溫養經脈就花了很長時間了！」

「還不錯，我原以為你不過是中人之資，想要練到第三層需要兩三年呢，不過，看起來，你的資質比我想像得要好些！」蘇珏點點頭，又遞過去一本小冊子，「這是配合玄玉功的一門指法，你拿去吧，這樣的話，就算遇上江湖上那些所謂的一流高手，你也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了！」

蘇義點頭接過，他已經麻木了，欠的人情多了，也就不覺得什麼了，反正自己這輩子早就賣給公子了。

蘇珏見他收下，翻了一下便放進懷裏，點點頭，說道：「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是，公子！」蘇義應聲退下了。

蘇珏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裏，漫不經心地旋轉着自己拇指上的一枚瑪瑙扳指，尋思著以後的事情，自家生意如今已經在寧州站穩腳跟了，也該往外擴張了，看看這天下，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實在是叫人不安啊！蘇珏雖然自己沒有什麼稱王稱霸的野心，可是，他卻是不甘心淪為棋子，被人隨意擺佈的。

又想到母親給他留下的東西，他有些悵然，洛陽那邊，也要找人把蘇家的產業收回來了，若是那些人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那就處理了吧！

蘇珏素來沒有什麼憐憫之心，也不覺得生命是如何可貴。他不止做過一次帝王，幾十世之前，他曾經是一個擁有幾十個星域的高等文明的至高執行官，一個戰爭動員令下去，參戰人數從來都是要用百億千億作單位的，高等文明的戰爭，那就是徹頭徹尾的屠殺，為了切斷敵國的補給，往往會用恆星級的湮滅武器，直接摧毀一個小星系，這個星系的所有生命都無法生還。

第一次殺人，你或許還會心驚膽戰，惶恐不安。可是，接下來，你就會漸漸麻木，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等到你一個命令，便能讓成千上萬的人死去，你就會覺得，這不過是個毫無意義的數字，頂多代表了需要發放多少撫恤金之類的。

如今的蘇珏，除了對身邊的人還有幾分感情之外，對其餘的人，也不過是分可以利用的，和不可以利用的而已。就像蘇義，他當初救了他，不過是因為這樣可以給自己帶來便利罷了。若是蘇義當初獲救之後，直接就走了，估計這會兒，蘇義的墳頭都已經長草了。

蘇珏坐在窗前，抬頭看着外面疏朗的星空，還有已經快要下沉的滿月，忽然覺得有些寂寥，他輕輕嘆息一聲，從桌子下面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支小巧的酒瓶來，又摸出了一隻精緻的瓷杯，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了起來。

他不記得從哪一世起，開始喜歡上了杯中之物，為此，甚至專門去學習了如何釀酒，每每心緒不佳的時候，他便喜歡一個人自斟自飲，似乎這樣便能放開一切，什麼都不再去想，雖然效果不好，不過，還是養成了這個習慣。

酒很好，是春天的時候釀的桃花酒，度數並不高，還帶着細微的清甜，以蘇珏如今的酒量，也是能夠喝個一瓶多的。

蘇珏正細細喝着，卻聽見隱約有腳步之聲，似乎正是往這邊來的，他抬頭看去，正好看見一個灰色的人影疾速而來，然後，那個人伸出手，拿起了酒瓶，仰脖喝了一口，臉上露出了陶醉之色：「千步外我就聞到了，果然是好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