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定居

寧州昌平縣青陽鎮新搬來了一對主僕，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的僕人帶着他的小少爺。據說，小少爺所在的蘇家原本是雲州安陽縣的一個地主，家業頗豐，卻因為得罪了新來的縣太爺，三天兩頭地被人上門敲詐打秋風，上告郡守，郡守也不管，蘇家老爺也沒了別的辦法，只得打算搬走。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這兩年，朝廷小人當道，賣官鬻爵的現象不少，不少新任的地方官都是些只知道撈錢的貨色，被逼的家破人亡的也不少。

蘇家老爺的夫人是寧州人，因此，便打算搬到寧州來，也好有個岳家幫忙。結果，剛剛到了雲州安州邊界的時候，遇上了山賊，一家子老小几十口人都被山賊殺了，只有蘇家才五歲的小少爺被管家的兒子護著逃了出來。

聽到這裏，大夥唏噓之餘，難免贊一聲忠僕難得，那樣的情況下，這管家而兒子都沒有撇下自家小少爺自個跑了，反而謹守主僕本分，毫無逾矩之舉，實在是忠義啊！

到了寧州，輾轉找到蘇家主母的岳家，哪知道，他們一年前就搬走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裏，沒辦法，兩人只得先在青陽鎮安頓下來，先將小少爺撫養長大再說。好在當初蘇家老爺將孩子託付給管家兒子的時候，將身上的銀票都塞給了他，要不然，這世道，沒錢寸步難行啊！

這就是蘇珏編出的很狗血的故事。反正這年頭交通不便，為了兩個不起眼的人物，也沒人會專門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求證，等到蘇珏將來有了名氣，被人關注的時候，自然有辦法將這個故事的漏洞都補上。

林九，不，他現在已經改名叫蘇義，按照蘇珏的吩咐，找了里長，把兩人戶籍落實了，又在里長的幫助下，買下了鎮上的一處宅子，宅子原來的主人因為兒子在縣城有了根基，安家落戶了，於是舉家搬進了縣城，於是便打算將鎮上的房子出售。

這所宅子並不是一般的土胚房，而是磚房，雖然價錢比別處的房子要高一些，不過，因為主人家連同房子裏的一些傢具和器物一起出售，因此總的來說，還算公允。

房子買下來了，蘇義又在鎮子外面零零碎碎總共買了七八頃地，雖然上好的良田只有一半，剩下的要麼是山地，要麼是沙田，不過，租給佃戶，每年也能有個兩三百兩左右的收益。

折騰了近一個月，兩人正式安家落戶了，蘇珏也沒有食言，剛剛安頓下來，就配齊了藥物，輔以針灸之術，解掉了蘇義身上的慢性毒藥，又從記憶深處給他找了一份新的內功心法，可以先將他體內原有的內息性質轉化，無須從頭再來。

蘇義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他本來容貌就很普通，屬於那种放進了人群，就看不見的那種。原本身上打着林家烙印的那塊皮膚被削去，本以為會留下傷疤，不過，用了不到半個月蘇珏配的藥膏之後，那塊地方以及其他留下了傷疤的地方就和沒受過傷的地方一樣。他覺得以前的生活似乎就是一場遙遠的夢境，他自己都差點相信了那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比如，自己不叫林九，叫蘇義。

比如，自己的父親是蘇家的管家，全家是蘇家的家生子，一直就生活在雲州，之前從來沒離開過縣城。

再比如，蘇家死在了山賊手上，作為下一任的管家人選，老爺和夫人將小少爺託付給了自己。

……

青陽鎮並不算大，不過好在民風淳樸，沒多久，蘇珏他們也就被這裏的人接納了，當然，其中也不乏蘇義一向慷慨大方，為人爽利的功勞。

蘇珏正坐在書房裏，拿着本《春秋》在看，書房門被敲響了。

蘇珏抬起頭，正看到蘇義站在門口，他淡淡地問道：「怎麼了？」

蘇義回道：「少爺上次不是說要挑兩個可意的丫鬟服侍嗎？家裏也還缺兩個做粗活的婆子，人牙子剛剛帶了十幾個人過來，給少爺挑選！」

「哦！」蘇珏點點頭，站起身來，「那就去看看吧！」

偏廳里，兩個人牙子正坐在那裏等著，見蘇珏和蘇義一前一後進來，趕緊站起來，諂笑着行禮：「蘇少爺和蘇管家來了！」

「嗯，這些就是你們帶來的人？」蘇珏看着那兩排穿着襤褸的人，除了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婆子，還有的就是從四五歲到十二三歲的女孩子，一個個縮手縮腳地站在那裏，頭也不敢抬。

「沒錯，蘇少爺！」一個人牙子趕緊道，「這可都是咱們那裏最好的！您看，這兩個丫頭，別看才五歲出頭，一看就是美人胚子，還有這個，雖說長得一般，可是，那針線做的是沒話說。……」

聽着那個人牙子口齒伶俐地推銷，蘇珏不置可否，仔細看了看這些人，最後，指定了一個七歲的丫頭和一個五歲的丫頭，另外，又要了兩個能幹活的婆子，便很乾脆地結了賬。

兩個人牙子做成了生意，自然很開心，一個個又說了半天恭維話才帶着剩下的人走了。

蘇珏淡淡地看着兩個丫鬟，說道：「從今以後，你們就叫春桑和綠枝，現在，去把身上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就過來伺候！」

「是！」兩人跪下磕了頭，就下去了。

至於那兩個婆子，自然有蘇義安排。

蘇義覺得看不透自己這個小公子，當初遇到他的時候，看樣子也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可是卻能隨手拿出幾萬兩的銀票出來；明明只有五歲，卻像是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幾乎什麼都知道；他本來以為這個能治好自己的傷，給自己解毒，還能給自己一份一看就知道很了不起的內功心法的，應該是江湖上的哪個門派的傳人，可是，看他的做派，竟是一個標準的王孫公子，反正，林家也算是有名的世家，論氣度，卻是比不上這個才五歲大德小孩。

這人實在是很妖孽，蘇義心裏想道。

不過，這個妖孽可以說是給了自己兩條命，雖說自己並不是什麼迂腐的人，可是，還是知道什麼叫做恩義的，自己這輩子，就賣給這孩子啦！

「蘇義，這鎮上有什麼學問好的先生嗎？」蘇珏問道。

蘇義一愣，這位似乎沒什麼不懂得小公子要找先生？不過，作為一個好管家，還是不要質疑主人的決定呢，於是，他便說道：「這不過是個小城鎮罷了，只有一家私塾，教書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先生，姓許，是個屢試不第的士子，後來也死了心，不考了，在鎮上辦了家私塾，專門給鎮上的孩子啟蒙的。」

「那算了！」蘇珏對這人不感興趣，他將來要參加科舉的，這個世界科舉制度才實行了百年左右，並不成熟，要想到長安參加考試，首先要得到郡守的推薦才行。而這一點，顯然不是一個私塾的教書先生能做到的。

算了，這年頭，吏治敗壞，而這一任的郡守明年也該回京述職了，也不知道接下來的郡守是什麼德性呢！至於合適的西席的事情，還是再打聽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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