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四、無名之輩（6）
美貌的容顏上，欣悅的表情驟然凝固，隨之變為了驚恐，那個超級大美女瞬間飛身退後，周邊一群女玩家齊齊驚呼出聲，紛紛退後，圍在夜鶯之舞身邊。
在某種特定氛圍下，真的會存在難以描述的氣機。
周煒無聲無息地驟然出現，所有聚在此處的玩家，出於下意識，充滿防備心地先退上幾步，總是發乎本能的警覺。
而氣機的牽引下，周煒其實是渾渾噩噩的狀態，也跟著下意識追上兩步，眼中所見心中所感，當然鎖死了夜鶯之舞。
「你幹什麼？你是誰？」旁邊一個女術士高聲叫道。
「夜鶯，你……」周煒其實發自肺腑，出於濃烈的情感涌動，然而這番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常人感受上的神經失常者，「你不想我嗎？」
早有好幾名玩家遞出鑒定術，那當然都是夜鶯之舞熟識的姐妹，既是火燒島公會的會員，又屬東華帝國的玩家。
而鑒定結果就詭異了，這位面貌樸實、身量中等的男子，穿著一身現實世界才會存在的舊單單的休閑裝，手無寸鐵，人物屬性更是無從鑒定，這貌似不屬於玩家，莫非是個遊盪型ＮＰＣ？
夜鶯之舞驚訝失聲，捂緊了小嘴，幾次想跟姐妹好友們一樣，由意識海遞出鑒定術，在周煒灼灼的目光下，火熱的眼神端注下，居然連試探鑒定一下都提不起勇氣。
「咱們回城吧。」
有個姑娘在隊伍頻道悄聲說道，包括她在內，十多名玩家個個臉色不善，惶惑猜疑不安，總之對上這個貌似神經失常的ＮＰＣ，說不驚慌是假的，那當然有多遠跑多遠，躲得遠遠的，走為大吉。
終於一個武士職業的姑娘武器展開，長劍上幻花綻放。
尖銳的劍嘯聲中，劈出了劇烈的一劍，跨度在十碼開外的幻花洶湧疊現，且加持有武者奧義，雖僅為一段普通攻擊，造成的氣勢也是極為駭人。
周煒似乎正待側身避過，然而這一劍驚天動地，範圍空間內的氣流都變得尤為緊繃，他微感窒息，左手斜掠探出，卻是下意識地打算阻止劍勢，被這一劍力劈華山之勢劈個正著！
他的身形遠遠摔跌出去，也是大出眾女所料，所以人幾乎同時長呼一口氣，這個奇怪的ＮＰＣ，貌似並非戰鬥型。
這一劍氣勢雖威猛無儔，到底沒有對周煒造成秒殺，有幾個細心的姑娘甚至注意到，他的身上並未飄起掉血數據。
余者倒也不以為異，特殊地圖裡的確不存在掉血數據，而是超神級玩家巨量的血值儲備，化為一段綿長的血量條，由意識海層面得以自行觀察。
但奇怪就奇怪在這裡，此處可非特殊地圖，雖也算不上安全地帶，卻只是個野外山林周邊的盆地，連怪物都不會刷新的。
一個術士叫道：「這個怪物沒有血量，咱們快回城……用遠程傳送門！」
夜鶯之舞下意識跟著隊友們一齊點頭，匕首揮展間，立時炫目的白光躍出，道道光源衝天而起，這可比回城的吟唱效率更高，速度更快。
周煒翹身而起，跌跌撞撞地飛奔過來，探手大約是想挽住夜鶯之舞的肩頭，卻又收回去，猶豫著說道：「夜鶯，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他的淚水湧出來，話居然說不下去了。
夜鶯之舞更不待詢問，飛身躍入光門，十多道光源倏明倏滅，空闊的盆地間，場景上登時一片寂然。
「我是野山梨呀！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認識我了？我是野……野山梨……」
周煒踽踽獨行，在空無一人的荒野中行走來去，彷彿醉漢般蹣跚學步，卻掩飾不住滿臉的凄涼和無助。
許久后，直到日頭更西，紅通通的夕陽遮蓋了大面積的天幕，周煒終於想到問題出在哪兒了，他的武器、裝備、包裹、通話器，包括意識海的流動態勢，因循情緒的變化，一概不復存在！
那麼當他處在現實世界——暗夜海洋之外的時候，他有沒有存在過意識海呢？
周煒想不起來了，想得頭都大了，想著自己必須離開遊戲，通過遊戲頭盔進入這方時空，然而如何登出遊戲？
他又不知道了。
須臾之後，或許是過去了許多個春秋歲月，總之他也缺乏時間觀念，對時光的流逝效應絲毫不敏感。
周煒步入一處隧道，在洞窟前止步，因為他察覺到微風輕啟，他猜測身邊應當出現了某個人。
…………
「今天是大年夜……準確的說，是今晚，過了十二點，就是來年了。」來者逐漸現出了身形，彷彿由微風構成，語聲低沉而又不乏爽朗，「那麼我得說一聲：新年好，夜風。」
「嗯，新年好，夜風……不怎麼大，就快入夜了，夜鶯不認識我了，我……我應該怎麼辦？」周煒並未抬頭看這位奇異的來者，彷彿絲毫不訝異，依然沉浸在自己頹靡的情緒狀態中。
「你又何曾認識過夜鶯之舞？」來者是個年輕漢子，皮甲覆身，手挎短劍，古色古香的裝扮，顯然是位玩家角色，於三五步外站得筆挺，神色既坦然又不乏訝異，「你是周煒，夜風是你的魔道ＩＤ角色，你不記得了嗎？」
「不！我是野山梨，夜鶯之舞是我的女朋友！」周煒語聲鏗鏘起來，堅決起來，使勁搖頭，卻並無上前攻擊的意圖，反而往後退了一小步。
「我才是野山梨呀！你怎麼會變成野山梨？」肖凡更訝然了，不由迫上前一步。
周煒緊隨著又退一步，半個身子就入了洞窟口，更是大搖其頭，雙眼骨碌碌一轉，忽然問道：「那我問你，夜鶯之舞是我的什麼人？她又是你的什麼人？」
「她是我的……哎，就只是認識而已！你這傢伙醒醒！」肖凡一個縮地成寸，斷然阻止了對方明顯的退縮之意，一巴掌拍在周煒的肩頭，叫道：「你真的是夜風！我起初以為你早就掛了……我是說現實中，那麼現在看來，你還活著，怎麼就神智失常了呢？」
「我很正常！我超級正常！夜鶯之舞是我的！」周煒狂叫，隨手拍向肖凡的右手，後者早已縮手收回，當然拍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