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 （3）

火神宗的眾弟子見萬風靈困於九龍離火罩下，一個個頓然大喜，紛紛叫喊道：「除惡務盡，快將這老妖婦化作灰燼。」鳳鎮南放聲大笑了幾聲，冷不丁厲聲道：「老妖婦，今日便是你大限之日。」說話間默念口訣，那九條火龍瞬間張牙舞爪，爭搶著向前撲去。

萬風靈一臉猙獰，這會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猛地持劍沖向了眼前的一條條火龍。便在此時，忽見劍光一閃，三柄符劍突然從天而降，見人便刺。火神宗的弟子一見符劍襲來，一個個頓然大呼小叫，搶著奪路逃命。鳳鎮南眉頭一皺，揮劍護住了全身，腳下後退了數步，嘴裏沉聲道：「燕道友，你這是何意？」說話間一伸手，將九龍離火罩端在了掌心中。萬風靈趁機縱身後退，兩眼四下張望，但見一道身影由遠及近，心頭又驚又喜。

鳳鎮南打量了燕於飛數眼，又望了眼盤旋在頭頂的三柄符劍，道：「燕道友，你我並無恩怨，何故祭出符劍？」燕於飛眉頭一皺，心知眾目睽睽之下確是不便冒然出手，但見鳳鎮南臉色不善，冷不丁揶揄道：「鳳道友所言差矣！這老妖婦殘殺我萬劍宗的長老，本道又豈能饒她性命？」不等鳳鎮南應聲，便沖着萬風靈呵斥道：「老妖婦休走！」他嘴裏大呼小叫，腳下卻紋絲不動。萬風靈心頭一愣，陡然間恍然大悟，猛地轉身就逃。

霎時間，二道身影一前一後御劍而起。鳳鎮南猶豫了幾息，轉身沖着一眾弟子說道：「本座尚有要事在身，今日且饒她一命。」當下祭出飛劍，沖着正南方向疾馳而去。火神宗的眾弟子一臉疑惑，但見鳳鎮南頭也不回，一個個只得緊跟着追了上去。

萬風靈修為深厚，眼見只有燕於飛一人緊追不捨，冷不丁收劍落地，張嘴喝道：「小子，你莫非鐵了心為難老身？」燕於飛拱手道：「前輩並非十惡不赦之人，何苦執念太深？不如就此歸隱，也好頤養天年。」萬風靈低頭沉思了幾許，突然嘆了口氣，道：「殺夫之仇不共戴天，老身縱然化作灰燼，也饒不得鳳鎮南那惡賊。」

殺夫之仇確是不共戴天，難怪萬風靈糾纏不清。燕於飛暗暗嘆氣，心道：「罷了！那鳳鎮南並非善類，不如成全了她。」心念及此，便輕聲道：「本道有避火妙法。前輩若是誅殺了鳳鎮南，不知可否放下心頭的執念，從此歸隱山林？」

「若是如此，老身自當歸隱！」

萬風靈兩眼緊盯着燕於飛，臉上神色不定，顯然怕他突然反悔。燕於飛倒也乾脆，張嘴便念起了「避火咒」的口訣，待萬風靈瞭然於胸，這才沉聲道：「還望前輩好自為之！」祭出飛劍揚長而去。萬風靈望着燕於飛遁去的方向，嘴裏欲言又止，幾息后，猛地一跺腳，徑直衝着來路御劍而去。

白如玉不時東張西望，眼見白如冰和伊冉冉二人還在入定，心頭不由多了幾分焦慮，又見墨玉麒麟和赤猴躺在一旁呼呼大睡，忍不住連連搖頭。便在此時，她突然亮出了冰魄寒玉劍，兩眼盯着不遠處的大青石，緩緩上前了幾步。陡然間，一個侏儒從大青石下鑽了出來，嘴裏叫喊道：「豈有此理！你豈知我猴五短藏身於此？」說話間舉起了手中的鑌鐵棍，兩眼儘是凶光。

「萬靈宗的妖孽休走！」

白如玉張嘴呵斥了一聲，手中的長劍徑直斬去。猴五短正想揮舞手中的鑌鐵棍，忽覺寒氣襲來，心頭頓然一顫，情急之下一貓腰，瞬間遁地逃竄。白如玉皺眉道：「土遁之術！」當下凝神靜氣，持劍護住了白如冰和伊冉冉身旁。這時墨玉麒麟和赤猴也驚醒了過來，紛紛瞪着腳下怔怔出神。

不多時，忽見一道身影由遠及近，白如玉只望了一眼，心頭不由大喜，張嘴便道：「燕師兄小心！那侏儒不知躲哪去了。」燕於飛笑道：「他那土遁之術不過是學了個皮毛。三師妹不必擔憂。」說話間一伸手，硬生生從腳下拽出一個矮子。

猴五短一臉驚愕，眼見掙脫不得，只得叫喊道：「小子，你竟然出手偷襲，豈是名門正道所為？」他這一張嘴，頓覺眼前一黑，緊跟着一屁股着地，疼得他齜牙咧嘴。燕於飛瞥了眼猴五短，嘴裡冷笑道：「本道何需出手偷襲？你這矮子趕緊祭出遁土之術。」

「你……」

猴五短眼珠子一轉，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緊跟着一貓腰，一頭躥入地下，瞬間沒了人影。白如玉見猴五短遁地而去，臉色不由陡變，但見燕於飛不緊不慢，伸手一抓，又將這矮子拔地而起，心頭頓然大喜。白如冰和伊冉冉恰巧在此時睜開雙眼，二人見猴五短束手就擒，紛紛叫喊道：「抓緊這矮子，小心他祭出土遁術。」一聽此言，猴五短不由使勁掙扎，只是任憑他折騰了半天，雙腳還是不得着地，他心頭一急，脫口便道：「豈有此理，你竟敢欺負我這矮子。」

燕於飛皺眉道：「欺負你這矮子又如何？」猴五短心頭一愣，隨口應聲道：「我師尊乃是五行尊者，他老人家一向護短……」未等猴五短多說半字，燕於飛便一鬆手，將他摔了個天昏地暗，嘴裡冷笑道：「可惜五行尊者遠在天邊，你這矮子只怕是喊破了嗓子都無濟於事。」說話間兩眼一瞪，將手中的長劍往前一送，抵在了猴五短咽喉要害處。

猴五短瞅着眼前的長劍，心頭猛地一凜，這會哪裏還敢妄動。便在此時，燕於飛收劍後退了半步，道：「看在五行尊者的情分上，本道饒你一命，還不快滾！」猴五短兩眼亂轉，眼見有機可趁，急忙一貓腰，祭出土遁術奪路逃命。

此後數日，四人一路南去，途中不時瞧見火神宗的弟子行色匆匆，那些修為尚淺的弟子均是一臉疲倦。伊冉冉依仗着手中的千里鏡，不急不慢地跟在火神宗弟子身後，燕於飛三人正想瞧個熱鬧，便任由着她任意妄為。

這一路上果然甚是熱鬧，猴五短、朱三粗、鼠獨行時不時現身而出，三人也不戀戰，但凡偷襲得手便逃之夭夭，不過是區區數日，便攪得火神宗弟子人心惶惶、坐立不安。這一日，火神宗的眾弟子聚在了一處山谷前，丹蒼生和純陽道人神色凝重，二人一會抬頭張望幾眼，一會又怔怔瞅著谷中出神，顯然是進退兩難。

便在此時，兩道身影突然從天而降，大大咧咧地堵在了谷口，丹蒼生和純陽道人急忙俯身拜見，眾弟子更是雙膝着地，頭都不敢抬起。

燕於飛瞅著鏡中那熟悉的身影，自顧自地嘀咕道：「鳳麟洲的金梧真人，他怎地也來了？」白如冰、白如玉、伊冉冉三人並未去過三島十洲，先前也從未聽聞過「金梧真人」的惡名，但見燕於飛神色凝重，一個個哪裏還敢怠慢。就在這一瞬間，忽聽山谷中有個蒼老的聲音冷笑道：「三味老兒，今日好大的陣仗，莫非活膩了不成？」

原來金梧真人身旁的老者正是火神宗的太上長老三味真人，此人數百年前便修得元嬰境界，但不知何故，卻一直躲在火焰山中閉關苦修，鮮少露面。

三味真人放聲大笑了幾聲，道：「五行老兒，怠慢了老夫倒也無妨。若是得罪了金梧道友，只怕你這身老骨頭折騰不起。」話音未落，便聽五行尊者冷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你這老兒狗膽包天，膽敢前來送死。」陡然間，便見五行尊者由遠及近，穩穩攔在了谷口，幾息后，又見黃鳴、朱三粗、猴五短、鼠獨行、狼女緊隨而來。

金梧真人怔怔打量着眼前的綠衣小老兒，張嘴叫囂道：「本座乃是鳳麟洲的練氣士，今日受三味道友所邀，前來作個見證。」五行尊者冷冷道：「既是如此，老夫便先取了三味老兒的性命。」說話間瞅著三味真人道：「你我今日便作個了斷，拿命來！」腳下大踏步上前，一掌劈向了三味真人。

火神宗的眾弟子紛紛搶著後退，元嬰修士之間的生死相搏，可不是他們膽敢湊近觀戰的。

三味真人側身一閃，嘴裏催促道：「金梧道友，趕緊助老夫一臂之力，此等邪門歪道，留他不得！」便在此時，五行尊者又是數掌劈來，三味真人一個兜轉躲在了金梧真人身後，嘴裏叫喊道：「還請道友出手相助，老夫定當感激不盡。」金梧真人裝模作樣地喊了聲：「住手！」雙掌卻一前一後劈出。五行尊者冷哼了一聲，雙掌齊出，狠狠迎了上去。

霎時間飛沙走石，金梧真人借勢退在了三味真人身旁，道：「你我一齊出手！」三味真人緩緩抬起了雙掌，臉上似笑非笑，道：「正合我意！」

三味真人和金梧真人均是名門正道，可這會卻全然不顧臉面，火神宗的眾弟子齊聲叫喊道：「斬妖除魔，殺無赦！」說話間紛紛亮出了刀劍。五行尊者一臉猙獰，全身上下瀰漫着一股殺氣，他身後的黃鳴左手端著個火紅葫蘆，右手緊握蒲扇，兩眼殺氣騰騰。

朱三粗、猴五短、鼠獨行、狼女均是一臉不善，一個個緊跟在黃鳴身後，顯然只等他一聲令下，便撲向火神宗的諸弟子。便在此時，忽聽有人笑道：「磕頭蟲，見了本道，還不趕緊跪下！」一聽此言，眾人不由面面相覷，一個個不知所云。金梧真人卻臉色陡變，但見來人正是燕於飛，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孽障！本座正想將你挫骨揚灰，你便急着前來送死。甚好！甚好！」

霎時間，白如冰、白如玉、伊冉冉也現身而出，一個個持劍而立，緊隨而來的墨玉麒麟連聲怒吼，兩眼儘是凶光。五行尊者瞅了眼墨玉麒麟，又打量了燕於飛數眼，道：「幾日不見，你這小子的修為果然突飛猛進，竟然修得金丹。不錯，不錯！」

燕於飛恭聲道：「前輩謬讚了！」不等五行尊者應聲，便沖着金梧真人呵斥道：「磕頭蟲，還不上前磕頭！」伊冉冉最喜熱鬧，眼見金梧真人臉色鐵青，忍不住笑道：「燕師兄小心，這磕頭蟲只怕是惱羞成怒了。」白如冰和白如玉對視了一眼，均想：「燕師兄修為深厚，區區一個金梧真人，想來不足為懼。」

金梧真人狠狠瞪了眼伊冉冉，冷不丁怒喝道：「哪來的野丫頭？罷了，本座饒你一命。快滾！」伊冉冉將手中的殘月劍一橫，道：「哪來的磕頭蟲？罷了，本姑娘饒你一命。快滾！」這話說得有模有樣，顯然是存心戲弄金梧真人。五行尊者盯着伊冉冉手中的短劍，心頭不由一驚，但見金梧真人一臉猙獰，急忙縱身攔住了去路，嘴裏揶揄道：「來來來，老夫再討教幾招。」三味真人見金梧真人動了殺心，當即厲聲道：「邪門歪道，一個不留！」掌心一吐，一團火焰陡然而現。金梧真人緊跟着大喝道：「邪門歪道，人人誅之。」伸手從乾坤袋內掏出了一柄長劍，持劍便斬。

堂堂的兩個元嬰修士，這會竟然不顧臉面，五行尊者縱然修為深厚，此時也只得連連後退。燕於飛一臉不屑，但見五行尊者沒討得便宜，忍不住叫喊道：「出鞘！」霎時間，一道赤色的劍芒一閃，徑直斬向了金梧真人的頭頂。

「啊！」

金梧真人一時不防，忍不住驚叫一聲，慌亂下連連後退，手中長劍不停揮舞，將全身上下護得滴水不漏。一旁的三味真人眉頭一皺，緊跟着後退了數步，嘴裏沉聲道：「金梧道友退下！此等狂妄之徒，交給我火神宗弟子便是。」話音未落，便見燕於飛一招手，將赤霄劍握在了手中。金梧道人又驚又喜，當下笑道：「如此甚好！」閃身退在了三味真人身旁，嘴裏續道：「有勞道友！」

三味真人瞥了眼燕於飛，沖着火神宗的眾弟子道：「哪個願出手？拿下這孽障！」純陽道人踏步上前，嘴裏恭聲道：「此子與邪門歪道同流合污，想來萬劍宗絕難容他。本道大發善心，一劍取了他性命。」三味真人隨口應了一聲，兩眼卻緊盯着五行尊者，顯然是提防他出手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