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 （14）

燕於飛似笑非笑地瞅著金靈子，隨手便是一掌劈去，一個火焰掌印陡然而現。金靈子心頭一凜，腳下不由自主後退，但見燕於飛咄咄逼人，一掌快似一掌，頓然惱羞成怒。只聽他大喝了一聲，手中的長劍突然化作了一道劍芒，徑直刺向了身前的火焰掌印。

「天人合一！」

秦瑤見金靈子面露凶光，便知他動了殺心，這會又見他祭出了玉虛宮不傳秘法，急忙出言提醒。燕於飛自是聽聞過「天人合一」的盛名，眼見金靈子怒氣沖沖，全身上下瀰漫着一團金光，倒也不敢怠慢，當下側身躲避。金靈子持劍而立，狠狠瞪了秦瑤一眼，張嘴呵斥道：「大膽賤婢，爾等行那苟且之事也就罷了，切莫辱沒了我崑崙的臉面。」

四下之人見有熱鬧可瞧，一個個頓然心頭大喜，更有人譏笑道：「玉虛太清二宮都自詡崑崙弟子，卻不想早就貌合神離。我等果然不虛此行！」

秦瑤強忍着怒氣，嘴裏揶揄道：「金靈子，若不是看在你我皆是崑崙弟子的情分上，本姑娘又豈容你滿嘴胡言亂語？」說話間雙手結印，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長青子見勢不妙，急忙沉聲道：「今日不過是同道切磋，切記點到為止，萬萬不可傷了和氣。」金靈子冷哼了一聲，兩眼突然看向了蘇夢，陰陽怪氣地說道：「蘇道友乃是無情仙子的得意弟子，若是就此而去，豈非有損鬼仙宗的威名？」

蘇夢一臉淡然，抬頭望了一眼，細聲細氣地說道：「本道奉勸道友一言，既是明知不敵，不妨趁早認輸，以免丟人現眼。」說話間御劍而起，瞬間無影無蹤。金靈子一臉猙獰，狠狠瞪着燕於飛道：「小子，本道容你不得！」手中長劍猛地一晃，全身上下頓然靈氣涌動，霎時間，整個崑崙之巔風起雲湧。

眾人見金靈子緩緩懸浮而起，猶如融入了天地一般，一個個不由睜大了雙眼，一眨不眨的抬頭張望。陡然間，忽聽金靈子大喝了一聲，手中的長劍化作了一道劍芒，徑直向下斬去。燕於飛神色肅然，雙掌不由自主向上劈去，兩個火焰掌印一現，那劍芒瞬間黯淡無光。

陡然間，忽聽有人驚道：「閃開，閃開！本道口乾舌燥，着實不便久留。」只見血魔童不由分說，硬生生擠進人群中，心急火燎地奪路逃竄，其他邪門歪道更是爭先恐後地轉身退避，猶如遭人追殺一般。正道中人亦是連連後退，縱然是金丹修士，這會也是臉色陡變。

玄空上人、血殺尊者、紫竹仙子三人雖未後退半步，臉上卻均是猶豫不決，這會只得各使神通，抵禦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首當其衝的金靈子早就渾身是汗，眼見那兩個火焰掌印迎面劈來，他哪裏還敢出劍斬去，驚慌之下縱身一躍，一頭栽下了崑崙之巔。燕於飛當下收掌，似笑非笑地望向了玄空上人，嘴裏揶揄道：「玄空前輩切莫動怒，令徒縱然輸了，卻並無性命之憂。」

話音未落，便聽血殺尊者笑道：「那金靈子臉皮太薄，縱然落敗，卻也不必撒腿而去。莫非害怕玄空道友打他屁股不成？」

「你……」

玄空上人見金靈子落敗，心頭正氣急敗壞，忽聽血殺尊者出言譏笑，頓然氣得啞口無言。一旁的長青子覷了眼流雲子和三寶道人，眼見這二人神色慌張，他哪裏還敢多說半句。

便在此時，秦瑤一個縱身落在了燕於飛身前，笑意盈盈地說道：「燕師弟，咱倆也切磋幾招。」燕於飛瞥了眼長青子手中的一夕劍，心頭突然一動，當下笑道：「請！」說話間雙掌齊發，兩個火焰掌印陡然而現，只是遠遠不及先前的氣勢。秦瑤一愣神，眼見燕於飛一掌快似一掌，全然沒有手下留情的心思，她不由神色黯然，情急之下閃身躲避，雙掌結印，一道道驚雷瞬間護在了身前。

燕於飛見秦瑤只守不攻，心頭暗暗焦急，當下踏步向前，嘴裏卻大口喘氣。秦瑤不及細想，掌心一吐，一道驚雷便當頭劈去，霎時間，只聽燕於飛驚道：「秦師姐快住手！」說話間縱身一躍，一臉驚慌地跳下了方台。

四下觀戰之人面面相覷，他們都不曾料到，這最後奪魁的竟是太清宮弟子秦瑤。長青子哭喪著臉，兩眼瞅着手中的一夕劍，頓然不知如何是好。原來這一夕劍不過是個幌子，玉虛宮大費周章，無非是斷定金靈子定能笑到最後，哪料到卻是為他人作了嫁衣。

秦瑤心頭一怔，但見燕於飛已然躍下方台，心頭不由又驚又喜，當下沖着長青子道：「長青子師伯，你可別捨不得手中的寶劍。」

事已至此，長青子只得咬了咬牙，嘴裏沉聲道：「接劍！」五指一松，將手中的一夕劍擲了出去。秦瑤接過長劍，嘴裏笑道：「多謝！」縱身落在了紫竹仙子身後，兩眼卻怔怔望向了燕於飛，但見他在伊冉冉耳邊說道了幾句，突然御劍而去，心頭頓然若有所思。

血殺尊者一臉得意，於他而言，無論何人奪下一夕劍都無妨，只要看着玄空上人吃癟，那便是大快人心。他正想出言奚落幾句，卻見眼前寶光熠熠，場中的十個方台化作了一道道金光，瞬間不知所蹤。霎時間，玄空上人也回過神來，眼見正邪二道均是一臉去意，便沉聲道：「我玉虛宮尚有要事相商，恕不遠送。」不等話音落下，一個轉身揚長而去。

玉虛宮的諸弟子不敢遲疑，一個個緊跟着轉身而去。霎時間，萬劍宗、天道宗、火神宗的眾人也是匆忙而去，冷靈秀並未遲疑，帶着眾弟子沖着太清宮而去，幾息后，只留下一眾邪門歪道東張西望。血殺尊者「嘿嘿」了幾聲，突然沉聲叫喊道：「名門正道聽着，本尊這便在十萬大山恭候，爾等切莫姍姍來遲。」他這叫喊聲嗡嗡作響，整個昆崙山中都聽得清清楚楚。

蘇夢縱身落在了一處山谷前，兩眼望着「死谷」二字怔怔出神。不多時，又見一道身影收劍落在了谷口，隨手取出了一支白骨簫道：「你可聽聞過此物？」將白骨簫遞了上去，緊跟着將谷中之事道了個清清楚楚。蘇夢並未客套，伸手接過白骨簫，細細打量了幾眼，輕聲說道：「聽聞無仙上人的法寶便是一支白骨簫，只是……」她並未再說下去。

二人都心知肚明，無仙上人和明道上人都殞命在了積雷山，這白骨簫若真是他的法寶，又豈能出現在崑崙死谷中。

猶豫了幾息，燕於飛將赤霄劍握在了手中，沖着蘇夢道：「你我不妨進谷瞧個清楚。」他有赤霄劍在手，膽氣頓然一壯。蘇夢「嗯」了一聲，將辟邪珠端在了掌心中，二人一前一後，幾個呼吸間便闖進了死谷中。

死谷中白骨累累，縱然多了二具元嬰修士的殘軀，卻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燕於飛等了半響，見谷中並無動靜，心頭不由尋思：「怪哉！那些陰靈躲哪去了？那黑幽幽的令牌怎地還不現身？」轉眼間，二人在谷中轉悠了一圈，這會別說是陰靈，哪怕是鬼影都沒瞧見半個。

陡然間，燕於飛皺眉道：「那些邪物多半是膽怯了。」說着將赤霄劍入鞘，兩眼不停四下張望。蘇夢默不作聲地收起了辟邪珠，兩眼觀息，一臉淡然地等著。

約摸一炷香的功夫后，燕於飛終於嘆息道：「罷了，咱們走！」祭出飛劍當先而去。蘇夢緊跟着追了上去，不多時，二人瞧見了一個道人，正不停的四下張望，似乎做賊一般。燕於飛忍不住大喊道：「無虛道人，瞧你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做賊不成？」

無虛道人忽見兩道身影從天而降，心頭不由一驚，驚慌之下連連後退，待瞧清楚了來人，頓然笑道：「谷主果然神機妙算，料定燕道友前來拜見。」燕於飛愣了半響，道：「無虛道友口中的谷主可是金鼎上人？」無虛道人滿臉堆笑道：「正是！正是！神兵谷除了金鼎上人，哪個有那膽子自稱谷主？」他見燕於飛和蘇夢面面相覷，急着叫喊道：「貧道可是老實人，當日蒙道友相救，便不曾為非作歹。若不是谷主胸懷若谷，命貧道重返神兵谷，貧道又豈能在此恭候？二位道友請！」說話間當先而行。

不多時，三人落在了一處鬱鬱蔥蔥的山谷前，無虛道人伸手指著谷中道：「我神兵谷弟子向來足不出谷，一個個都在洞府中煉鑄刀劍。這谷中縱然簡陋，卻向來是賓客滿堂，別說是正道中人，便是那些邪門歪道，都會前來求取兵器。」

無虛道人果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是幾息間，便將神兵谷的底細泄了個底朝天。燕於飛和蘇夢一臉為難，正不知如何應聲，陡然間，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厲聲道：「孽障，休要胡言亂語！我神兵谷乃是名門正道，又豈能和那些邪門歪道糾纏不清？」話音未落，便見一個黑衣老者閃身出現在了眼前，原來不知不覺中，三人已然到了一處洞口之處。

那黑衣老者狠狠瞪着無虛道人，張嘴呵斥道：「你這孽障還不快滾，這洞府中乃是我神兵谷的重地，又豈容你擅闖半步？」無虛道人臉色陡變，慌亂中沖着燕、蘇二人拱了拱手，頭也不回的撒腿而去。

「二位道友莫怪，我神兵谷中打雜弟子的弟子不少，他們一向喜歡胡亂吹噓，但凡見有人前來，一個個便忍不住滿口胡言。萬萬當真不得。」

那黑衣老者雖是連連作揖，臉色卻儘是不屑之色，顯然沒將二人放在眼裏。燕於飛微微一笑，道：「豈敢！豈敢！在下乃是萬劍宗弟子，不知前輩尊姓大名？」那黑衣老者放聲大笑了幾聲，這才傲然道：「老夫乃是魯道子，在這谷中已然數百年。想當年，你萬劍宗的火道人前來神兵谷拜見上人，恰巧便是老夫引薦的。不想今日又來了二個萬劍宗弟子，果然是天意如此。」

燕於飛見蘇夢並未作聲，便也乾脆裝傻充愣，暗道：「本道可沒說蘇姑娘是萬劍宗弟子！」他見魯道子還在吹噓，只得恭聲道：「既是如此，那便有勞前輩了。」說着抱拳行禮。魯道子哈哈大笑了幾聲，顯然甚是得意，他既抬出了火道人，自然是以長輩自居，眼見燕於飛和蘇夢二人均是禮數周全，便續道：「二位師侄隨我來！」抬腿向洞中而去。

沒走幾步，便聽魯道子笑道：「此地在崑崙西邊，世人皆稱西崑崙。當年崑崙的先輩見谷中地火旺盛，正是煉器的不二之地，便在此結廬，煉造出了不少的神兵利器。故而此谷便喚作了神兵谷。金鼎上人為了方便煉器，更是在千年之前，將洞府建在了谷中。

魯道子嘴裏不停吹噓，腳下卻疾步如飛，顯然是有意顯擺一身的修為。燕於飛和蘇夢緊跟在後，但見洞府中儘是洞中洞，二人不由多看了幾眼。那魯道子見此，忍不住笑道：「二位師侄定是孤略寡聞了！這府中的洞中洞乃是我神兵谷弟子煉器的重地，萬萬擅闖不得。」說話間指著不遠處道：「那便是上人的煉器洞，二位師侄請！」他嘴裏說了個「請」字，腳下卻紋絲不動。

燕於飛緩緩上前了數步，但覺一股灼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心頭自是恍然大悟。就在這一瞬間，忽聽魯道子恭聲道：「啟稟上人，弟子將二位師侄帶來了！」只聽那煉器洞內有人沉聲道：「你且退下！」待魯道子轉身而去，那人這才緩緩說道：「二位小友既然求見老夫，想來定有要緊之事。既是如此，不妨自個進洞相見。」

話音未落，一團火焰突然熊熊而起，瞬間擋住了二人的去路。燕於飛皺眉道：「上人莫怪！」當下默念辟火咒，縱身沖入了火焰中。一旁的蘇夢並未猶豫，緊跟着踏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