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 （15）

幾息后，一條延綿的甬道陡然而現，二人回頭望了眼身後的火焰，一前一後踏步而行。不多時，眼前突然寶光熠熠，瞬間便將二人團團困住，只聽不遠處有人笑道：「原來二位小友精通辟火咒。甚好，甚好！」燕於飛眉頭微皺，心道：「莫非金鼎上人也精通此咒？」心念及此，當即恭聲道：「莫非前輩也精通辟火咒？」

只聽金鼎上人放聲大笑了幾聲，這才應聲道：「老夫不過是聽聞過此咒罷了！我這洞府中的地火豈能兒戲？二位小友尚未修得元嬰，卻也毫髮無損地闖了進來，若不是精通辟火咒，想來絕難擅闖半步。」

原來金鼎上人見燕、蘇二人修為尚淺，卻全然不懼洞府中的地火，便猜測他們精通辟火咒。燕於飛恍然大悟，心頭頓然不敢大意，眼見那十座方台不停轉動，先前的甬道突然沒了蹤跡，便知困在了陣法中。他不過是打量了幾眼，心頭不由鬆了口氣，當下恭聲道：「還請前輩現身相見！」

「想要老夫現身不難！二位若能破了老夫的十方封神陣，何愁見不著老夫？」

一聽此言，燕於飛不由微微一笑，一旁的蘇夢見此，心頭自是放心了不少。便在此時，忽聽金鼎上人續道：「老夫這十方封神陣甚是玄妙，縱然是大羅神仙，只怕也休想脫身而去。還望二位小友多加小心！」金鼎上人的說話聲甚是和善，但這話中之意卻不言自明，十方封神陣既能困住大羅神仙，如今卻拿來圍困兩個後輩，那豈不是趕盡殺絕，其心不良。

未等二人應聲，那十座方台已然化作了一片混沌，四下瀰漫着一股威嚴的氣息。蘇夢不由自主亮出了天影劍，正不知所措之際，忽聽燕於飛輕聲道：「切莫擅闖！」話音未落，耳旁突然傳來一聲龍吟，只見天地間風起雲湧，瞬間化作了滿眼的劍雨，密密麻麻的傾瀉而來。

燕於飛心頭一凜，張嘴喊了聲出鞘，一道赤色的劍芒瞬間護住了二人。便在此時，眼前忽然天崩地裂，二人猝不及防，冷不丁一腳踏口，猛地向下墜去。蘇夢心頭一驚，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覺腰間一緊，一條手臂已然將她挽住。

還未等二人回過神來，頭頂上突然電閃雷鳴，一道道驚雷緊跟着當頭劈落。燕於飛不及細想，祭出紫電劍護在了頭頂。霎時間，耳旁儘是「轟隆隆」的驚雷聲，眼前更是銀蛇閃爍，整個天地猶如碎裂了一般。

不多時，二人落在了一片幽暗之地，未等他們細看，四下突然陰氣森森，一個個陰靈爭先恐後地洶湧而來。蘇夢急忙將辟邪珠端在掌心，一道紫光瞬間護在了二人身旁，燕於飛雙手結印，一道道驚雷所過之處，儘是青煙裊裊，魂飛魄散的慘象。

二人縱身疾馳，片刻間，忽見身前火焰滔天，猶如火海一般，一眼望去無邊無垠。二人打量着眼前的火海，心頭又驚又喜，均想：「我等有辟火咒防身，想來闖過去不難。」便在此時，燕於飛突然心頭一動，驚道：「不好！那金鼎上人多半是看中了紫電、赤霄二劍。」

蘇夢亦是一驚，但見燕於飛指捏劍訣，半天都沒招回紫電、赤霄二劍，眉宇間頓然露出了焦急之色，她正想出言寬慰，卻覺全身上下靈氣涌動，似乎是機緣到了。燕於飛細細打量了蘇夢幾眼，道：「機緣難得，咱們便在此歇歇腳。」蘇夢「嗯」了一聲，便盤膝而坐，閉目調息，全然沒將眼前的險境放在心上。燕於飛默不作聲地護在一旁，這會縱然惦記着紫電、赤霄二劍，卻也無暇顧及。

約摸一炷香的時辰后，蘇夢突然一躍而起，嘴裏輕聲道：「咱們闖過去！」說着縱身躥進了火海中。燕於飛並未遲疑，緊跟着闖了進去。

二人剛踏入火海，便見一條火龍陡然而現，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蘇夢見識不妙，當即祭出了天機傘，嘴裏急道：「燕公子，咱們快走！」話音未落，忽見那火龍化作了八團火焰，一聲聲龍吟此起彼伏，霎時間八條火龍齊現，齊齊洶湧而來。

蘇夢心頭一凜，正想祭出天影劍，卻聽燕於飛叫喊道：「區區幾團火焰，交給在下便是。」說話間縱身而起，瞬間化作了八道身影，伸手迎着火龍抓去。陡然間，一條條火龍橫衝直撞，猶如一口口飛劍追魂奪命。蘇夢左手持傘，右手持劍，兩眼緊盯着四下飛舞的火龍，但見燕於飛神色自若，頓然鬆了口氣，暗道：「燕公子吞了涅槃之火，又豈能怕了區區幾條火龍？」

果不其然，任憑眼前的火龍咆哮，燕於飛卻不慌不忙地攔住去路，隨手一抓便扯下一團火焰。不多時，那咆哮聲越發低沉。燕於飛心頭一動，突然掌心向上，一團團火焰便齊齊湧向了他的掌心，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眼前的火龍紛紛化作了火焰，瞬間沒了影子。

燕於飛低頭沉思了幾息，冷不丁沖着蘇夢道：「借你短劍一用！」蘇夢並未遲疑，隨手將天影劍遞了過去。陡然間，八條火龍幻化而出，那氣勢更盛先前的那八條火龍。蘇夢瞅着眼前的火龍，暗道：「燕公子既能幻化出八條火龍，自然是將八荒火龍劍法修鍊得爐火純青。」

幾息后，燕於飛持劍而立，抬頭張望了幾眼，道：「要破這十方封神陣不難，只是……」蘇夢皺眉道：「燕公子但講無妨。」燕於飛嘆息道：「你我若是硬闖出陣，金鼎上人多半勃然大怒。」蘇夢心頭一愣，正想問個清楚，卻聽不遠處有人大笑道：「二位小友說笑了，老夫豈能如此不要臉面？」話音未落，眼前突然一亮，那甬道陡然而現。

燕於飛伸手招回了紫電、赤霄二劍，這才笑道：「多謝前輩！」說着當先而行，不多時，一個開闊的山谷出現在了二人眼前，谷口處豎着一座青石碑，上書「神兵谷」三個大字。

原來眼前的山谷才是神兵谷，先前所見不過是個幌子。燕於飛和蘇夢不由面面相覷，心頭均想：「這神兵谷如此隱秘，只怕是鮮有人身臨其境！」

二人正胡亂琢磨，忽聽金鼎上人沉聲道：「二位小友緣何猶豫不前？莫非是怪罪老夫，怠慢了二位不成？」燕於飛急忙應聲道：「前輩說笑了！晚輩豈敢？」蘇夢怔怔望着谷中，嘴裏並未應聲，但見燕於飛大大咧咧的進了山谷，便緊跟着追了上去。

整個山谷內鬱鬱蔥蔥，小橋流水之間，數間竹舍嵌在了裏面，四下靈氣充沛，果然是修仙問道的不二之地。這時又聽金鼎上人沉聲道：「二位小友求見老夫，不知有何要緊之事？」二人急忙尋聲而去，片刻間，便見不遠處的竹亭內端坐着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翁。

二人急忙上前拜見，齊聲道：「晚輩拜見前輩！」金鼎上人捋了捋滿臉的鬍鬚，笑道：「老夫在谷中隱居了數百年，若不是玄空師弟央求，想來此生不會踏出山谷半步。」說話間細細打量了二人幾眼，續道：「可惜了，可惜了！老夫所鑄的『一夕劍』難入二位法眼。」

一聽此言，蘇夢急忙恭聲道：「晚輩豈敢！」伸手將白骨簫端在掌中，嘴裏續道：「不知前輩可見過此簫。」金鼎上人瞅了一眼，隨手將白骨簫湊到近前，細看了幾眼，忽然驚道：「此乃無仙上人的白骨簫，老夫年幼時有幸見過他老人家。不知二位從何而得？」未等二人應聲，便又聽他嘆氣道：「可惜了！這白骨簫上儘是裂痕，縱然是老夫，只怕也是有心無力。」指尖輕輕一捏，手中的白骨簫頓然碎裂了一地。

燕於飛和蘇夢都未曾料到，金鼎上人竟是如此隨意，隨手便捏碎了白骨簫，可惜這會為時已晚，二人也只得欲言又止。金鼎上人卻是放聲大笑了幾聲，眼見二人眉頭緊鎖，這才續道：「想當年，無仙上人何等英氣勃發，他如今既已仙去，這白骨簫又豈是爾等覬覦的？」

這話雖是蠻橫，卻也並無不妥，燕於飛和蘇夢縱然心生疑惑，卻也只得連連點頭。金鼎上人見此，忍不住又是放聲大笑，幾息后，這才收住了笑聲，老氣橫秋地說道：「二位小友造化不淺！若是老夫沒看走眼，先前在陣中祭出的定是靈器無疑。」他見二人默然不語，頓然連連搖頭，嘴裏嘆息道：「老夫鑄煉的法器甚多，卻鮮有心滿意足之物，除了這十方封神台，只怕都無足輕重。今日瞧見了小友背後的寶劍，着實心癢難耐。還請小友成全，借老夫一觀，好么？」

金鼎上人乃是堂堂的元嬰修士，可這會竟然滿口央求，全然不顧臉面。燕於飛心頭一動，伸手拔出了赤霄劍，道：「前輩但看無妨！」說着將赤霄劍遞了過去。金鼎上人一臉歡喜，伸手奪過赤霄劍，湊在眼前細細打量了幾眼，冷不丁驚道：「好劍！好劍！此劍已然是准仙劍，小友果然是造化不凡。」

燕於飛見他愛不釋手，兩眼一眨不眨，便笑道：「前輩若能忍痛割愛，將十方封神台賜下，晚輩願將此劍留在神兵谷中。」

「這……」

金鼎上人神色陡變，胸口不停顫動，幾息后，突然唉聲嘆氣道：「老夫壽元將盡，又何苦奪人所愛？罷了，罷了，能瞧上此劍一眼，夫復何求？拿去！」掌心一托，將赤霄劍拋了出去。燕於飛眼疾手快，伸手接過寶劍，還劍入鞘。

蘇夢在一旁冷眼旁觀，眼見金鼎上人一臉肉疼，心頭忍不住暗暗發笑，暗道：「那十方封神台縱然不凡，只怕也未必入得了燕公子的法眼。只是金鼎上人又何苦裝模作樣，莫非這十方封神台另有玄妙？」

便在此時，忽聽金鼎上人沉聲道：「我神兵谷並無神兵利器，恕老夫不便遠送。請！」金鼎上人的心思極難琢磨，他嘴裏說了個「請」字，便自顧自的閉目調息，全然不顧待客之道。燕於飛苦笑道：「晚輩告辭了！」轉身御劍而去。一旁的蘇夢細細打量了金鼎上人數眼，緊跟着御劍而去。

不多時，二人收劍落在了一座孤峰上，眼見四下無人，蘇夢這才輕聲道：「那金鼎上人暮氣沉沉，只怕時日無多。我偷偷替他卜了一卦，卻甚是古怪。」燕於飛問道：「有何古怪？」蘇夢嘆了口氣，道：「可惜我修為尚淺，參不透天機。」說着連連搖頭，臉上露出了不甘之色。

燕於飛暗暗嘆氣，嘴裏卻說道：「金鼎上人着實可疑，縱然死谷之事與他莫不相干，只怕也已然動了殺心。」陡然間，二人不由自主望向了神兵谷的方向，心頭若有所思。不知不覺中，忽見三道身影到了近前，只見伊冉冉當先而來，秦瑤和白如玉緊隨其後。

「燕師兄，蘇姐姐，咱們該回去了。」

伊冉冉一見二人便欣喜若狂，嘴裏嘟嘟囔囔說個沒完。白如玉緊跟着說道：「師父和眾同門已然在山下相候。」原來冷靈秀師徒是要趕回八荒山去，蘇夢暗暗嘆氣，當即抱拳道：「我許久未回師門，也該回去了。告辭！」當下祭出飛劍，頭也不回地御劍而去。

燕於飛怔怔望着蘇夢離去的方向，心頭突然有些不舍，便在此時，忽聽秦瑤笑道：「我也不遠送了，咱們十萬大山見。告辭！」不等三人應聲，便心急火燎地縱身而去。燕於飛不由自主望向了玉珠峰方向，有口無心地說道：「咱們也該動身了！」

伊冉冉晃了晃手中的千里鏡，道：「燕師兄，三師姐，咱們走！」說話間祭出凌風飛羽，沖着山下飛去。燕於飛和白如玉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不多時，便在昆崙山下見到了冷靈秀師徒。